楚怀信:“何事?”
祝参弓了弓身子,“翟将军和徐将军那头有些进展,想请皇上您过去一趟。”
楚怀信点了点头,吩咐着:“等嫣儿醒了,你派人告诉她一声,免得她急。”
祝参点头,也跟着吩咐下去。
后日便是二月二,春暖花开的时节,院中的花草隐隐有些冒芽的趋势,楚怀信踏着早春的寒凉出门去了。
丞相府离翟庄家不是很远,几乎他溜达着便能到了。
他刚坐在翟府的会客厅,翟庄便紧赶慢赶地进来了。
瞧见他,“呦”一声,“您老精神不错啊,比前几天拉拉个驴脸可强多了。”
作者有话说:
丞相:我是教导站有站相,可谁愿意在家跟上朝似的,拒绝加班从我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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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难受
翟府花草不多, 桌上摆着的花瓶还算古朴,青绿色的如意耳尊葫芦瓶,里面插着两簇不知名的花儿。
楚怀信心情很好地拨弄着那花的叶片, 听见他这句话略略斜他一眼, “你那活查的很不错?”
翟庄“嘿嘿”两声,坐在他旁边, 把牢中审问的细节俱讲给他听,阿拉坦手下人的自杀, 还有达瓦王子一方的态度和诚意。
楚怀信揉了揉眉心, 指节处隐隐有些泛红,上面还有些细碎的伤口。
翟庄将所有事都讲完,只觉这人花孔雀一般,不知道向周围释放着些什么信号。
他细细一瞧,又问:“你这手怎么了?这么多小伤口, 刀划的?”
楚怀信的手向来很好看,如同上好的羊脂暖玉, 指节处总是红着,青筋微突却不甚明显,有力量感又不会过分讨厌。
此时上面都是些小伤口翻了皮,于是愈发的红起来。
“没事……”楚怀信随意地答应两声,敛起神色,“达瓦王子还在天牢吗?”
翟庄点点头,“在呢,不过我和徐骁做主, 给挪到外边去了, 跟会同馆差不离, 只等着你的意思呢。”
楚怀信沉吟片刻, 抬眸,目光如炬,“你觉得达瓦王子能用吗?”
“能用。”翟庄也正色起来,斩钉截铁。
“阿拉坦对他来说有弑妹之仇,他们部落处于边界处,粮草向来不足。”翟庄一点一点分析着,最后踌躇着说道:“恕我直言……达瓦看起来,好似有些傻气。”
楚怀信挑眉疑惑地看他,“这是什么话?”
翟庄耸耸肩,“那头阿拉坦的人血都流出二里地去了,达瓦还把着牢房的木头杆子看热闹呢。”
“我问他来楚国什么目的,对我们皇后娘娘又存了什么样的心思,这人直接说就是冲着你来的,也不知该说他直白好还是说他呆傻好。”
“我们商谈的时候他也承诺了,只要三年同他不开战,再开通边界贸易,他们一直被阿拉坦压着,竟是连周边的交易都做不成。”
楚怀信心中本就存疑,一个王子,虽然只是小部落的王子,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单纯的人?
听到翟庄说的那句“对皇后娘娘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便更加谨慎起来。于是他长叹口气,“你做好准备吧,大概过了二月二,就差不多了。”
翟庄手上拎起一枚白棋,在上好的红木桌上转来转去,发出轻轻的微弱声响,应了一声:“我知道的。”
楚怀信又同他聊了些旁的事,大外甥今儿正巧被林佩抱出去玩了,却是没瞧见。
他俩东拉西扯地聊了好一通,最后楚怀信估摸着时辰,该回府把徐绾嫣叫起来了,免得睡多了头痛。
翟庄送他出门,抱着胳膊,“这三日不上朝,你又在丞相府呆着,真是舒服。”
他又伸了个懒腰,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也想和佩儿两个人一起缩在家里,也不用带孩子也不用上朝打仗。”
楚怀信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总有一天会致仕的——再说了,就算你致仕了,你儿子也得入朝为官的,我看小世子骨骼惊奇,定然能封个威武大将军。”
翟庄面色扭曲一瞬,趁着没人瞧见,勒住当朝皇帝的脖子,两人像少年时期还在学堂那阵子一般闹了好一通。
“我在你手下干一辈子,我儿子还能给你儿子干一辈子?”
“怎么,翟将军还造反?”
“别瞎给我扣帽子,我祖上根红苗正!”
这处是个小花园,他俩倒是来来回回地胡闹着,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的,翟庄的袖子被楚怀信抓在手里,楚怀信的头发挂在翟庄衣服扣子处。
等到两人分开,楚怀信感觉自己左胳膊伤口直疼。
他一边将头发拨到脑后,一边吸着冷气。
兄弟确实不如夫人细心。
他踏出了府门,见翟庄还跟着,是以斜睨他一眼,“后面的路我会走了,送这么远?”
翟庄理着袖口,“什么啊,佩儿有些风寒,我给她取药去。”
“说来开春了,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倒确实容易风寒。”楚怀信同他并排走着,话题逐渐往家常而转。
这条街不太吵闹,甚至没有多少摆摊的,商铺门口也是安安静静很是小声,大抵因为这周围住的全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
出门扔块砖头,砸中的不是将军就是哪位尚书。
大家都住在附近,倒也不需要走多远。
药铺就远一些了,得越过这条街往城西去,那头热火朝天的,卖药的卖糖的,四处吆喝卖货的,还有站在门口扯着大嗓门揽客的店小二,真真儿是让人进去了说话都得靠喊。
临到了丞相府门口,楚怀信又拐了个弯,同翟庄继续并肩行着。
“你干什么去?”
“啊,突然想起来,去那家糕点铺子买点栗子糕回来,嫣儿爱吃。”
待到楚怀信拎着满手杂货回来,已经快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
初春的正午已经不那么冷了,他抬头半眯着眼看了看天,觉得应该不能再下雪了,身上出了层薄汗,袖口沾染了些尘土,怪不舒服的。
左手还有伤,便只拎了两盒胭脂水粉,还有一只蝴蝶样式的簪子——嫣儿这样灵动的簪子倒是少,她的妆匣中大多是些平淡的花草一类样式的,这种随着动作会动的簪子几乎没有。
嫣儿大抵不会喜欢这样的,但楚怀信拿着簪子站在铺前,觉得嫣儿可以不喜欢,但是无论如何也得备着,万一哪日又相中了呢,也算是它有些用处了。
右手拎着糕点铺今日的特色糕点,栗子糕蟹粉酥什么的装了一大堆,另外还有糖画儿还有炒的干果,够嫣儿趴在榻上看完五六本话本以了。
他拎了满手的东西,却依然十分轻松,嘴角微微上扬,上了丞相府的台阶,还有空看了眼门口石狮子兄弟俩的幼稚涂鸦。
他自己觉得给嫣儿买些东西不算什么,皇上自己逛街市也不算什么,大不了不让人家认出来就成了。可丞相府的下人们不这么想,看见皇上拎着这么多东西回来,门口的小厮哆哆嗦嗦地接了过去,差点跪下。
楚怀信吩咐着:“送到你们三小姐院里就成。”
那小厮又战战兢兢地应允了,捧着东西,像是朝贡一般,把东西往后院送过去。
楚怀信自己溜达着也往后院而走,经过窗子的时候发觉这窗户还关着,心中估算着嫣儿大抵是还没醒。
他推开门,屋中有些发闷。
楚怀信背着手,一身浅色衣衫更显得他姿态挺拔。
“还没起吗,小满?”他声音柔柔,坐在床榻上,看着在榻里缩成一团的身影。
谁想徐绾嫣挣扎着扭过脸来,面色潮红,额头上还挂着细汗,哼哼唧唧道:“我难受,楚怀信……”
作者有话说:
楚子哥:当地一位比较有名的、喜欢亲力亲为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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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知晓
楚怀信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 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声音低了低便十分温柔,语气中满是担心, “哪里难受啊?”
他嘴唇轻轻碰着徐绾嫣的额头, 只觉有些发烫。
楚怀信从袖中掏出块帕子来,仔细地把她的汗擦去, 捏了捏她的胳膊,心中担忧极了。
难道嫣儿头又痛了么?又要失忆不记得了吗?
亦或是到了嫣儿的月信?
他皱眉回想着, 却发现时间对不上, 那大抵不是这个缘故了。
徐绾嫣微微动了动,被子从她身上滑落,肩膀上露出些痕迹来。
她的肤色很白,稍微用些力气便会留下印子,饶是楚怀信再温柔再小心, 撑着她坐住的时候还是用了力气。
早间楚怀信先醒来时,发现她腰上细密的都是指痕, 却不想肩膀上还有。
他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别开头,又低下身子,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几近纵容一般地安抚着她,又轻轻碾磨两下。
徐绾嫣一头扎在他腿上,手伸出来环住他的腰,几乎带了哭腔, 头轻轻晃动着, 像是在他腿上擦眼泪。
“我不知道, 我头疼, 还热,我不会是像那年一样吧?”徐绾嫣小声说着,声音依旧像是早上那般沙哑着,还莫名有些委屈。
楚怀信把人捞起来,抱在怀里,手掌覆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怎么会,没事的,我出去找郎中啊,这段日子天气不好,许是着凉了也说不准。”
他的声音本就不低,此时在徐绾嫣耳边轻声哄着,还这样细心地拍着她的后背,恍惚间让徐绾嫣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呵护的孩童,被他这样怀抱着,只想哭上一通,只为了让他多哄自己一会儿。
她心中这样想着,却只是在楚怀信衣服上蹭了蹭泪水,吸着鼻子,鼻腔被堵住,声音愈发娇甜起来,“你去吧……”
楚怀信起身走到桌前,摸了摸茶壶发现还不算太凉,便从其中倒了一杯出来,递给徐绾嫣。
徐绾嫣披着被子坐在榻上,伸出一只手接过茶杯,楚怀信细心地给她掖住被角,又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喝完了就放在床头,我马上回来。”
徐绾嫣乖巧地点了点头,捧着茶杯慢慢喝起来。
楚怀信一身浅淡衣袍不染尘埃,他的背很宽,长年的劳累又让他有些瘦弱,腰愈发窄,穿朝服尤其好看。
徐绾嫣目送着他伸手推开门,又将门合上,临关门的时候还对着她扬了扬眉毛,让她乖乖的。
徐绾嫣拉紧被子,不禁思索起这么多年。
仿佛从她认识楚怀信那天起,他就是如此。
成婚后有一日,二姐去太子府瞧她,彼时楚怀信正好也在。
凑巧商量的是哪位官员家中小儿子的婚事,楚怀信听了一耳朵也没走,三个人凑一起,好悬没把人家祖宗三代都挖出来,讲了八百句坏话。
楚怀信手中扒着柑橘,竖着耳朵听她们俩扯些闲话,心中已然琢磨起这位官员的把柄。
也是冬日,屋中暖炉烧得太过了,二姐都打着团扇轻轻扇着。
二姐坐在圆桌旁,她没甚坐相地几乎趴在了桌子上,楚怀信就坐在她旁边。
她热得口渴,怼了怼楚怀信的胳膊,楚怀信便马上能明白她的意思,拉来茶壶给她倒杯水递给她。
徐绾嫣一边接过茶杯喝水,一边继续同二姐聊着。
楚怀信很是上道,也给二姐倒了杯茶。
楚怀信扒了柑橘,递给徐绾嫣半个。
徐正思看在眼里,团扇掩面而笑,“嫣儿,你是小孩儿还是手不能用,怎的让殿下这样伺候你?”
徐绾嫣正咽下最后一片柑橘,手里还有楚怀信新递给她的,听见这话怔了怔,道:“习惯了。”
是了,她这么久以来已经习惯了,习惯楚怀信像对小孩一样对待她。
她也曾在晚上吃醉了酒的时候,攀着楚怀信的脖颈,问他怎么对自己这么好。
楚怀信轻笑一声,渡过来一口糖水,又将落在唇边的几滴舔去,“因为我的小满值得。”
月色如水,堂下藻荇交横。
楚怀信背靠着月光,眸中坠着星河,这星河间却满满都是她。
楚怀信自然是好看的,徐绾嫣觉得世上千万个男子都不如他。
他只需要微微弯下嘴角,就能换得自己沉醉。
他或许不像旁的将军骁勇善战,也不像口若悬河的文臣那般能言善道。
甚至他连做这个皇帝都是磕磕绊绊,独自将萧条的国家拉扯着,是楚国历朝历代以来最年轻的皇帝。
十余岁,周围人为他编织的美梦破碎,他还来不及慌乱和哭泣,就坐上了最高的那个位置。
他白天撑着帝王的壳子,晚上一遍一遍地吻着自己,像是害怕自己消散。
徐绾嫣有时也会怨恨,自己身子不好,鬼门关的常客了,所以楚怀信一直会这样患得患失,直到几年前他为自己求了一串佛珠回来。
他以为自己藏的好,哪知自己早就知道呢?
每次自己生病,楚怀信都要陪在自己身边的,怎么会最艰险的一次,他离开自己那么久呢?
他当他手腕上的伤不明显么?
他这一辈子,流的最多的泪大抵就是为了自己,
徐绾嫣吸着鼻子,头痛得让她缩成一团,脑子烧得不大清醒,刚醒过来的时候恍惚以为是回到了那次,楚怀信为她求佛珠的那次生病。
她慌乱地哭泣,怕楚怀信再走,再伤害自己。
楚怀信不在,她心慌得要命,又没有力气下床,最后只能徒劳地倚在榻上哭泣。
直到楚怀信回来了。
他推开自己闺房的门,眉宇间满是精气神的喜悦,真的像是十余岁的少年。
于是她哭起来,撒娇,小心地依靠着他,想让他留下,不要去西北。
她瞧见了自己身上的痕迹,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和楚怀信成婚许久了,他再也不会走了。
她眼角眼泪抑制不住,脸不知是羞红还是烧红,匆忙慌乱地躲在他的怀里,像是林中受伤的小鹿,乖巧地和他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