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筠点点头，单方面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让服务生添了道炭烤布列塔尼蓝龙虾和陈皮蜜配梨子燕窝挞，自顾自地吃的非常开心。
秦眠盯着她耳垂上的红宝石耳环看了两秒，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
在机场见到桑筠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戴上了这幅自己送的礼物，与之相比之下，这一捧艳丽无比的玫瑰都失去了颜色，不及此刻被钻石宝石闪耀颊侧的美人。
理性如秦眠这般的人，有时也会被某些事情所挫败到。
比如心动是不讲道理的，喜欢也是。
没有规律，更不会按照他所设定的发展来展开，对方可以是蛮不讲理的，也可以是张牙舞爪的，那么鲜活又美丽，强势且耀眼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秦眠倒是很想让每件事情都拥有合理性，就像是他曾经着迷的那些代码于程序，万事万物，总归有迹可循。
可唯独喜欢没有。
他也曾经为这些情绪套上过一些更加科学的解释，乱七八糟的效应和多巴胺分泌带来的影响等等，但作为一个非常理性的人，秦眠心底有个声音非常明确地给出了答案。
桑筠正在认真品尝美食，刚把话题抛到脑后，冷不丁听见秦眠忽然开口道，“大小姐当然是不一样的。”
桑筠差点被呛了个半死。
“咳咳咳，你怎么……”她用纸巾捂住了唇，被呛到眼眶泛红，双眼含泪，肩膀连连抽动，“怎么，突然说这个？”
秦眠迅速将温水推到她面前，“先别说话了，喝点水。”
桑筠连忙灌下大半杯，勉强缓了口气，擦拭唇边水渍的动作看上去格外狼狈，嗓音还有些沙哑，“大哥，你好歹打个招呼啊！”
“……”秦眠沉默几秒，“这也需要打招呼吗？”
桑筠又喝了两口水润喉咙，沉默的那几秒里脑子飞快转动，决定把锅推到秦眠身上，“好端端的你说那么暧昧的话，我被吓到也很正常好吧！”
秦眠顿顿，“这也算暧昧？”
桑筠用一双含着水光的杏眼瞪他，“那你还想有多暧昧！”
秦眠答非所问，“你不吃这套？”
“！”桑筠有种如果再继续这么下去，她迟早会被秦眠气死的预感，当下便气恼道，“要是立场不明确，以后就少说点这种话！”
她原本以为秦眠听见这话会有所触动，就算脸色不沉下来，也该有些情绪上的变化，可对方只是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反驳也不解释，甚至还非常自然地在她的水杯里又添了点温水。
硬碰硬桑筠不见得会输，可这种来回变化的多功能刀子，桑筠就有点吃不住了，至少在目前的交手中，她一直出于下风。
想到这里，桑筠又开始眼神攻击秦眠。
秦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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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毕，自然该打道回府。
这个点再赶晚班机回上海就没有必要了，桑筠先他一步到北京，已经挑了酒店住下，现下俩人会合，他肯定不会再其他酒店住下，在附近的商场里陪桑筠溜达着逛了两圈后，出门打车一起回酒店。
相比于上次的出差之旅，这回他们的气氛相对而言就和谐多了，抛去先前的事情不谈，只单论寻常相处的话，现在的桑筠对秦眠这位‘玩伴’还是相对满意的。
不拖拉不抱怨，帮忙出主意提意见，先一步在她前头付款，并且淡淡表示不用她再转账回来。
桑筠打趣问他，“真没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帮忙啊？”
秦眠手上拎着的包装袋里装着她刚刚在香奈儿挑的两枚胸针，闻言凉凉看她一眼，“要真有事拜托你的话，我的回礼就不止这些了。”
桑筠夸张地‘嚯’了声，“你口气不小哦。”
秦眠自然有他的傲气，“能让我欠下的人情一般都很值钱。”
桑筠眼珠一转，“那就我今天帮你在邱理面前出头这事，算什么级别的人情？”
秦眠目不斜视，“一顿饭的人情。”他顿顿，加重字音，“而且刚刚已经还了。”
桑筠假意朝他挥拳，“什么意思，我的就不值钱是吧！”
秦眠没有正面回答她，反问道，“那大小姐还想要什么？要求你可以提，只要我能做到的。”
他们聊到这里的时候，出租车刚好开到了目的地，在酒店门口停下。后面还有车在等待下客，显然不是什么适合深聊的好时机。
桑筠不再将话题继续下去，乖乖开门下车，在酒店大堂等了几分钟，让秦眠先去办理check in。
她挑了家偏中式风格的酒店，从酒店大堂往后面走，要穿过一段曲折的走廊，在夜里显得格外静谧的庭院，才能到达他们入住的那栋楼。
秦眠拒绝了酒店工作人员的引路服务，由桑筠自告奋勇地走在前头，脚下踩着软绵绵的地毯，一直抵达室外，顺着弯曲的石子路走向庭院的中心，这里是前往独栋小楼的必经之路。
下午在机场接人的时候桑筠才跟秦眠打趣过没赶上北京下雪的话，结果没想到他们刚走到室外，这场天气预报上没有出现的雪就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下来。
桑筠愣了几秒，直到冰凉的晶体在她脸上融化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转身去看秦眠，“……还真下雪了？”
秦眠倒没有多意外，原本他对这种别人天生就会与浪漫划等号的东西没什么特殊情怀。
不过他是知道桑筠喜欢雪的，见她这个反应，便顺口接道，“那明天要去故宫吗？”
桑筠听见这个回答却忽然笑了起来，眼眸弯如夜空明月，皎洁而明亮，“……怎么回事啊你，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居然还记住了。”
说完，她沉默了半分钟，“刚刚你问我还想要什么是吧？那我想要一个问题的答案，你可以回答我吗？”
“不要那种答非所问的，敷衍的，顾左右而言他的。”
“也不要……”
秦眠没有等桑筠把所有的要求全部讲完，就非常沉稳而冷静地开口打断了她。
他说，“我是。”
桑筠恍了下神，“我可什么都没问呢？”
秦眠盯着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桑筠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这一刻显得格外认真，“你真的知道？”
秦眠毫不犹豫，“我知道。”
桑筠失笑，“好啊，那你说说，我……”
秦眠一字一句，无比坚定，再次截断了她还未说出口的话。
“你猜的没错，我的确对你有意思。”
第42章
啊？
秦眠刚刚说什么？
桑筠就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直愣愣地盯着秦眠的脸看了好几分钟，顺着他锋利的眉痕落到纤长浓密的眼睫，再到那双被镜片遮挡着的浅色瞳仁。
她有的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很少有人的眼瞳是他这般的颜色,与人注视时好似随时会被抓住一闪而逝的情绪，所以才再鼻梁上架住这幅阻隔,加重他天生的冷意,与时不时就会闪现的疏离感。
不可否认的是,秦眠的确有张漂亮脸蛋,不然那回在索契，温瑶也不会在那么多人里第一眼就挑中他了,实在是太过出众，无法让人忽视。
桑筠习惯了出现在秦眠脸上的淡漠，仿佛一切尽在掌控时的意气风发，与她斗嘴时偶尔泄露的幼稚,多多少少的,一点一滴组成现在的秦眠。
可现在秦眠脸上的表情，却让桑筠觉得有点陌生。
他刚刚说什么？我的确对你有意思？
哪种有意思？是她想的那种吗？
他…他不是先前还是一副态度好像并不明朗，总跟她兜圈子，老是转移话题的样子么,怎么突然就开始打直球了？
可桑筠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她用力眨巴了两下眼睛,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一样，表情里带着一点分不清真假的无辜，“你认真的？没在耍我玩吧？”
秦眠眉尾稍扬，当着桑筠的面俯下身来,视线与她齐平,距离一下收得很短,近到能够清晰地在她的瞳仁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样陌生。
不过秦眠已经开始习惯并且接受这种理性值含量极低的表现，所以并没有感到有多诧异，反倒是桑筠，因为他的动作瞪圆了眼睛，上半身下意识往后仰。
桑筠躲得太快，完全忘了重心这回事，鞋跟撞到地上铺的石子，眼看就要这么仰面倒下去，还是秦眠眼疾手快来扶了一把，展臂托住了她的后背，才没让桑筠就这么摔下去。
出于惯性，秦眠扶住她后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桑筠站立不稳，脚下趔趄着就闷头往他怀里栽了过去，手忙脚乱的样子就像是被人拎着后颈的幼猫，看得秦眠有些好笑。
他把人半搂着站好了，确认不会再被脚边什么障碍物绊倒才松开手，低声道，“没耍你玩，来，站好。”
差点在秦眠面前出大糗，桑筠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只是这情绪还没来得及涌上来，就听见他不紧不慢地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没有一丝要隐瞒的意思。
最开始的无措缓和过后，桑筠的第一反应还是得意，她果然聪明，就觉得秦眠不太对劲，原来还真是对她有意思，可让她给猜中了吧。
叫他先前还在自己面前装作若无其事，还爱搞点什么小误导的，现在还不是兜不住了。
桑筠忍不住打量他两眼，“怎么挑这个时候说？”
秦眠侧了侧头看她，“难道刚刚大小姐不是想问我这个问题吗？”
桑筠被噎了下，下意识反驳，“我问你你就非得说吗？你要是不愿意说可以不说嘛。”
秦眠：“我愿意。”
“……”桑筠哽了哽，差点就冲动地伸出手去揪住秦眠的衣领吼他这不是什么婚礼现场啊喂，用这种眼神这种语气是想要蛊惑谁？！
她勉强憋出一句，“光你愿意没什么用。”
秦眠跟着点头，丝毫没有自己快要被拒绝了的危机感，甚至还有心情附和她，“你说的对。”
秦眠这幅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看得桑筠异常不爽，总有种狠狠咬他一口，非得看他破功不可的冲动。
桑筠重重哼了两声，秀气的下巴仰起，重现秦眠记忆里傲气又漂亮的小孔雀模样，“那这可是你主动说的，我可没逼你。还有，不是你表白了我就一定会答应你的，我可提前说好。”
秦眠的反应与她想象中的任何一种都不贴合，甚至于这人在听见自己这么说之后，眼底还浮上了笑意，“这也算表白吗？”
桑筠懵了几秒，没想到秦眠居然不按常理出牌，“啊？难道不算吗？”
秦眠贴心解惑，“单从准备上来看的话，是不算的。”
怎么，难道他是那种会提前准备好鲜花和蜡烛，会拉着她深情款款地说一大段情话的类型吗？
想想都觉得太怪了好吧，根本没办法跟秦眠联系到一起。
桑筠却想到另一件事情，“你怎么被拒绝了还这么淡定？早就做好这种准备了？”
那不得不说他的情绪还挺稳定的，想来作为天子骄子般的存在，大概从来没有被拒绝过吧。
“猜到了。”秦眠平静与她对视，脸上看不见任何被拒绝后的恼羞成怒，他甚至还贴心地为桑筠拂去了发上的落雪，“所以明天要一起去吗？”
此人情绪之稳定，令桑筠感到叹服。
好容易让秦眠开口，她才不会这么简单就让对方糊弄过去，“既然猜到会被拒绝，干嘛还要说？”
秦眠听完反问，“我的坦白有让你觉得尴尬或者不自在么？”
桑筠的眼神飘忽了下，在那一瞬间莫名滋生了不该属于自己的心虚，甚至下意识地躲了下秦眠的目光，“啊？没，没有啊。”
“忽然想说，就说了。”
秦眠垂眸看她，格外澄澈的瞳仁里映出她的面容，清晰到像是在照镜子，桑筠有些愣愣地，看着某一片雪花在鼻梁与镜片间落下来，巧妙地挂在了秦眠的睫尖。
温度保持着，晶体久久不化，可在桑筠的角度看来，却非常像悬在睫间的一滴泪，在镜片后引诱着她伸出手去，轻轻松松地勾走冰凉的金属镜架，屈起指节，带走了那片雪花。
雪花碰到她温暖的皮肤，即刻融化，冰凉地顺着她皮肤的纹路渗进去，洇开一小点水色的光，再被秦眠毫无遮挡的那双浅瞳捕捉到，自然不过地伸出手去，替她拭去了那微末的冷意。
“……”
桑筠与秦眠对视两眼，后知后觉地打起哈哈来，“那什么，你不戴眼镜也挺好看的。”
“谢谢。”秦眠没有问桑筠索要她手上的眼镜，反而低下头颅，将自己往她面前递了递，眼睫半垂着，一副乖乖模样，等着她帮忙把眼镜再戴上去。
桑筠猜到了他的意思，抵着镜腿的指尖有些颤抖，“那你别动啊。”
秦眠低低嗯了声，态度十分配合。
桑筠看着他被灯光染成金色的睫毛，勉强压住伸出手摸一摸的冲动，规规矩矩地重新帮俯下身来的秦眠戴好了眼镜。
她用力抿了下嘴唇，趁着秦眠还没有抬起眼望过来的时候忽然开口道，“如果明天还下雪的话，那就一起去吧。”
秦眠缓缓站直了身体。
桑筠仰起脸看他，对方的面容在背光里显得有些模糊，“如果雪停了的话，就回北京。”
秦眠敛眸盯着她看了小片刻，“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别的意思。”
就像是需要天意而促成的答案一样，如果真的有出现在计划之外的可能性，这场不在天气预报上出现的雪在隔天继续出现，她就会改变主意。
桑筠听完却没有接他的话，反而很狡黠地朝秦眠眨了眨眼，“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哎呀，快走吧。”她拽了秦眠一把，“我们俩站在这儿说话很傻哎，你不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