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看了她一眼,“你和这老人家一起的吗?”
小松想了想,摇摇头。
护士说:“小姑娘,不是家属就别添乱了。”
小松只是想知道老人的结果是什么,护士都这么说,她也没办法。这时候,旁边一个斯文的男人悄悄拉了她一把,冲她摇摇头。
小松不懂他什么意思,竖起眉毛。
那个男人说:“你刚才的措施没错,120来了,把人交给医院就行。”
小松从对方的话里推测出了对方身份,问:“你也是医生吗?”
男人点头说,“你是医学生,大几?”
救护车已经开走了,排队进古城的人恢复了队伍。
小松说:“我下学期大二。”
男人咋舌:“你一个大一学生,还没接触专业知识,就敢上去急救?我们有几年临床经验的,也不敢随便对人进行抢救。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判断错了呢?”
小松默默地不说话了。
男人又说:“这次你侥幸,判断对了,但你想过,万一事后那老人,没那么善良,他或者他的家人反咬你一口呢?”
小松呐呐说:“那也不能见死不救。”
男人说:“你勇气可嘉,但社会经验太少了。今天碰到你也算有缘,我给你个过来人的经验,这些是你以后的老师和主任医师不可能告诉你的。当医生是高危职业,能往后退一步,就坚决不出头。”
小松笑笑说:“大哥,谢谢你,我记住了。”
中午艳阳高照,热的人受不了,小松带了一份凉粉回了民宿。
成州平去闫立军家里的时候,穿了个夹克,为了以防万一,夹克夹层里,放了把水果刀。
闫立军的院子外面停了一排黑轿车,门口没人守着,他按了下门铃,里面传来一个东北口音的男人:“你找谁?”
成州平说:“我给闫哥送饭。”
没多久铁门打开,院子里大概有七八个男人,都有明显的朝鲜族样貌特征,而非当地人,看来是韩金尧带来的人。
闫立军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他的院子是出狱后请人设计过的,结合了风水理论,挖了个池塘,池塘里养了许多名贵的金鱼。
整个院子十分有格调,这几个男人鸠占鹊巢似的霸占了院子里的各个角落,院子被他们弄得乱糟糟的,还有一股闫立军最无法忍受的泡面味道。
刚才给他开门的东北男人,穿着件黑背心,露出的两个膀子上全是纹身。
东北男人看了眼成州平手上提着的保温饭盒,说:“东西放下,赶紧走人。”
成州平说:“我得亲手交给闫哥。”
东北男人不满道:“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啊?”
这些人都是打手,在他们的警队内部,针对不同类型的犯罪分子进行人物画像,这种打手,大多没什么脑子,要不是实在没别的谋生手段,不至于干这个。
他们就图两个,一是清闲,二是钱。
对付他们未必要来硬的,成州平从口袋里拿出了钱夹,里面一共五百块,掏出来递给东北男人。
那人从他手里抢过钱,给他使眼色,“送完饭赶紧滚。”
成州平松了口气,提着保温饭盒上了二楼。
二楼没人看管,而闫立军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二楼。
闫立军正在坐在书房的摇椅上闭目养神,成州平记得在监狱的时候,他也总是这样。
他扣了扣书房的门,“闫哥。”
闫立军睁开眼,揉了揉头太阳穴,戴上眼镜,看清楚来人,惊讶道:“刘锋?”
成州平把保温盒放在闫立军的书桌上,“嫂子给你炖的排骨,我出门前热了一下,闫哥你趁热吃。”
闫立军活了六十年,什么大风大浪都经过了,他总结出一个定律,出一次事,身边的跟着的人就会少八成。人这物种,天生劣性,同甘容易,共苦难。
成州平没在这时候跑了,他非常感动,当然,他没跑,还有一个可能——他是故意接近他的。
现在他身边什么都没了,所以刘锋一定不是对手派来的人。既然不是竞争对手,那只能是警察。
闫立军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个红木餐具盒,里面放着两双精致的红木筷子。
他招呼成州平,“刘锋,坐下一起吃。”
成州平来,只是为了确认闫立军还活着,并且向他表达“忠心”,仅此而已,他在这里待太久,如果等到韩金尧回来,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了。
成州平敏锐地意识到闫立军的意图,他在考验自己。
他自然地接过筷子,说:“谢谢闫哥了。”
闫立军说:“这几天你都去哪儿玩了?”
成州平已经告诉过小五自己去了德钦,没必要再瞒闫立军,他就说:“路上认识了个女人,去德钦玩了几天。”
闫立军笑着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闫立军嚼了一块排骨,说,“还是阿萍炖的够入味,路上碰到什么女人都不重要,重要的,还是愿意一直等你的那个,阿萍就是。”
成州平赔笑说:“嫂子真的很担心您,让我一出去,就给她报平安。”
闫立军没跟他聊韩金尧为什么突然软禁他的事,只是谈这几天的天气和时事新闻。
以前在监狱里的时候,他也和成州平谈这些。
成州平眼看排骨吃完了,在这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听到楼下那几个人齐刷刷叫“韩哥”,然后又是一阵骂人和砸东西的动静,成州平看了眼闫立军,闫立军说:“把保温盒收一下,就说是你炖的,别提段萍的名字。”
成州平照着闫立军说的做了。他站起来,把保温盒的盖子扣在容器上。
就在这时,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脑勺。
第21章
韩金尧脾气暴躁,看到有人来给闫立军通风报信,当场掏出了枪,对准对方。
成州平被吓了不小,他双手举在耳朵两侧,做出投降的样子,缓缓直起腰。
韩金尧一手举枪,说:“闫哥,你手下的狗还真他妈的忠心耿耿啊。”
闫立军坐在老板椅上,躬身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雪茄,递给韩金尧,“这孩子也是好心来看我。”
韩金尧收了雪茄,同时,把枪放下。成州平深深吸了口凉气,惊魂未定时,闫立军朝他使眼色,“刘锋,给韩哥点烟。”
成州平接过闫立军递来的打火机,一个刚刚被抢指过后脑勺的人,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现在应该有什么表现?
他微微佝偻,手打颤,打火机跟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韩金尧的三角眼抬了一下,瞥了他一眼。
成州平忽然把打火机朝他眼睛里怼去,出自条件反射,韩金尧去控制他的手,成州平趁机弓起腿在他小腹上一记踹,枪掉在地上,成州平从夹克夹层里掏出水果刀,对准韩金尧眉心。
“我操你妈的。”这次轮到韩金尧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的姿势。
成州平的右脚一扫,把地上的枪踢到闫立军桌腿下。
“闫哥,你上哪找的这种人?”
闫立军装作平静友善地口吻:“刘锋刚从牢里出来,不懂咱们得规矩。刘锋,给你韩哥认错。”
成州平还没放下刀子,他对韩金尧说:“让你手底下的人离开。”
韩金尧冷笑起来,“现在我让他们全都上了,你试试打得过吗。”
成州平扬起下巴,说:“那就让他们上来试试。”
韩金尧的目光越过成州平,看向坐在椅子上抽雪茄的闫立军,“闫哥,我来跟你谈生意的,你的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闫立军笑着弹弹烟灰,说:“谈生意坐下来谈,你说说,这样能不让人误会吗?”
说罢,闫立军给成州平使了个眼色,“叫韩哥。”
成州平收回刀,喊了声“韩哥”。
闫立军说:“刘锋,你去外面守着,带上门。”
成州平点点头,照着闫立军的话做了。闫立军和韩金尧谈了几乎有两个小时,里面时不时传来韩金尧的质问声。
两个小时后,楼梯口上悬挂着的时钟指到一点的位置,韩金尧踹门出来,他斜视着看了眼成州平,低声说:“你给我等着。”
韩金尧哒哒哒下了楼,成州平听到他砸东西的声音,门后,闫立军说:“刘锋,你进来。”
“闫哥。”成州平走动闫立军的红木书桌前,玻璃烟灰缸里有半截还在燃烧的雪茄。
闫立军突然抄起烟灰缸,朝他砸去,“谁让你跟他动手了?做事一点也不考虑后果。”
成州平没躲,那烟灰缸直接砸到他肩膀上,然后哐啷地碎在地上。
成州平说:“闫哥,你把我从牢里带出来,我就发誓不能让你受委屈,韩金尧他算老几?在你面前作威作福。”
闫立军平息了怒火,看了看他,“刘锋,你这人能打,但太冲动行事了,以后在做事稳着点,多想想一时痛快了,会带来什么后果。”
成州平低头说:“是。”
院子里一阵嬉嬉闹闹,成州平从窗户看下去,韩金尧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闫哥,他们走了。”
闫立军身体后仰,常常舒了口气。他用手插进花白的头发里,说:“刘锋,闫哥不是对你生气,闫哥是把你当自己人才朝你发火的。”
成州平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闫立军说:“你帮我个忙,去把杨源进找来。”
成州平说:“是,闫哥。”
从闫立军院子里离开后,他回到车上,发现自己的车门被砸凹陷了,想来是韩金尧的人干的。
他回到车上,手脚慌乱地从衣兜里摸到烟点上,深深吸了几口烟,他才平静下来,开车离开闫立军的视野。
他把车开到了商业街,停在路边,拿下钥匙,侧身打开副驾驶座前的手套箱,从里面拿出一副手机。
成州平快速地拨通了老周的电话。老周这会儿本来正在准备开会,看到成州平手机号,立马放下手里的事务,接通了电话。
“喂?没出事吧?”
比起老周的着急,成州平显得异常冷静。
他说对着电话说:“韩金尧应该是有什么把柄在闫立军手上,在闫立军面前,韩金尧就是个纸老虎。”
老周可恨地说:“妈的,看来给他关二十年还是太少了!”
成州平说:“一个好消息,杨源进之前一直在闫、韩两人之间两头吃好,这次之后,他在闫立军面前应该是废了,我会想办法把他顶下来。”
老周说:“你先别擅自行事,这事我要汇报给刘队再做决定。”
成州平说:“你们动作快点。”
得知成州平没事,老周松了好大一口气,他问:“最近生活上有困难,跟我说说,我想办法帮你解决。”
成州平说:“缺钱,能刷你的卡么?”
“臭小子...”老周痛斥完,笑了几声,“该花钱的地方得花,别过得比贼还抠门。”
成州平想了想,说:“我能拿他们的钱么?”
“一分也别想!”老周说,“你是去做任务的,不是去搞副业。”
“交警来了,我挂电话了。”成州平挂断电话,趁着交警带着罚单过来之前,开车离开。
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他把手机电池拿出来,扔回手套箱里。这时,他的目光瞥到了那里放着的一本日照金山的宣传页。
成州平也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此刻在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这样的念头:这次行动之所以安全进行,是因为他去了德钦。
成州平拿出宣传页,关上手套箱,他把宣传页揉成一团,打开车窗,手腕轻轻一抛,将揉成团的宣传页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先开车去了修车的地方修复车门,修车行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看了眼面包车车门,说:“你这这是出车祸了吗?”
成州平:“嗯,修好多少钱?”
老板说:“这面积太大了,下来得一两千。”
成州平想了想,“那不用了。”
老板说:“对,你这车看起来也挺旧,没什么修的必要。”
成州平回了车里,打电话给黄河。黄河正睡得懵懵懂懂,接到成州平的电话,迷糊地说:“锋哥,啥事啊?”
成州平说:“来活了,你现在去杨源进家门口等我。”
他们找杨源进没费多大功夫,首先,杨源进肯定不会躲在家里。成州平通过杨源进小区的看门大爷那里得知,杨源进有个开酒吧的小情人,于是开车先去了酒吧一条街,开酒吧的女老板是少数,而且有杨源进当金库,对方肯定不会是合营。
独营女老板,找几个人打听一下就出来了。
他们是在一家叫“月色”的酒吧里找到杨源进的,只是没想到这反一肚子油肠的毒贩子还有点文艺心,彼时正在院里弹吉他。
成州平一把抡起他的吉他给砸了,见这架势,杨源进怕的出不了声。
他知道这个人是跟着闫立军从监狱出来的狠角色,入狱罪名是故意伤人。杨源进自认为是一名“儒商”,他赔笑说:“刘锋,你这是闹哪一出?我这吉他大几万块钱,你说砸就砸的。”
成州平给杨源进递了根烟,“走吧,闫哥等你呢。”
把杨源进拉到闫立军家里时。阿姨正在院子里打扫,看到他们,说:“闫老板在楼上。”
成州平让黄河推着杨源进上了二楼。闫立军穿着一身黑色套装,站在窗户前,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指尖夹着雪茄向杨源进走过去。
杨源进双手被黄河控制在身后,他强颜欢笑,说:“闫哥,到底出啥事了?今天刘锋二话不说就砸了我吉他,我现在都还蒙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