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州平当着小松的面,点开那条微信。
「昨天的晚饭很开心,今天带小朋友们去看小兔子,小兔子好可爱。」
这段文字信息紧跟其后的是一张兔子照片。
成州平观察着小松,只见她对着那条微信皱起眉头。
“写的什么?我今天没带隐形眼镜,看不清。”
小松就算没看清文字内容,也知道那条微信是个女性发来的。
要不然一个男的给他发兔子照片,是想问他要怎么个吃法吗?
她调侃地看向成州平,肩膀向他那边轻轻摇了下:“不方便告诉我吗?”
而回应她的,是成州平突如其来的亲吻。
第31章 (加更)
成州平单手捧着小松的脸颊,他从另一边吻她。
刚开始,他只是轻轻触碰着她的嘴唇,她的嘴唇很湿润,他的则与之相反。
小松感受到他嘴唇的干燥和粗糙,她不由自主地抿了下自己嘴唇,然后试着含住他的唇。
亲吻间,她看到成州平闭着眼,眉头紧紧皱着。
她用拇指擦着他眉心的沟壑,成州平的牙齿忽然咬了下她的下唇瓣。
小松轻呼了一声,成州平的舌头擦过被他咬过的地方。
酥痒的触感让小松不自控地想要低头,成州平的手向下挪了挪,掌住她的脖子,拇指在她脸庞轻扫着,摩擦着。
小松觉得自己先是被他夺走了一部分,当她察觉到缺失的时候,他又填补上了她。
她的双手贴在成州平腰侧,随着他吻她的动作,她手里衣服的触感好似变得更加粗糙,她也不由更紧的抱着他。
成州平的腰部肌肉坚硬,小松觉得自己好像抱着一块硬铁。
她站在背对窗户的地方,看不到天色,可她知道,现在正是日落的时候。
因为夕阳将成州平的脸庞照成了橘红色,他眼里能看到夕阳的倒影,这片橘红色,令他看起来,多了些热情。
“该吃饭了。”小松说。
成州平又咬了一下她的嘴唇,声音略微嘶哑地问:“吃什么?”
小松明明买了很多速冻食品,但她一样也想不起来,脱口而出:“我想吃火锅。”
成州平拍了拍她的腰,“我去买菜,你休息一会儿。”
小松点点头,她身后就是床,直接屈膝坐了下来。成州平拿起手机,开门下了楼。
成州平一走,小松立马卸下力气,躺倒在床上。天光将她的眼睛染成琥珀色,她睁眼看着一线夕阳渐渐消失。
小松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吻。
她勾勾唇——她就知道,这一趟不会白跑。
成州平花了十五分钟,提着一大包东西回来,顺手开了灯。小松正襟危坐起来:“我能帮你吗?”
成州平咬着烟,“不用。”
小松:“真不用吗?”
成州平把菜放在桌上,双臂抱在胸前,“要不你来。”
小松心想,什么叫要不她来,这什么语气啊。
是觉得她不行的意思吗?小看谁啊。
她倏地从床上站起来:“锅呢?”
成州平朝厨房最上面那一层橱柜看了眼,“抽油烟机旁边的柜子里。”
小松从床上起来,走到厨房的位置,她举起手,打开柜门。
成州平家的锅是那种多功能型电锅,非常重,她想都没想,踮起脚去够它。成州平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看着她固执地去搬电锅。
他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走到她身后,“我来。”
小松:“不用。”
成州平直接站在她后面,抬起手,轻松地把锅拿了下来。
这一切显得小松方才的挣扎和努力是多么可笑。
成州平把锅平平稳稳放到小松面前的平台上,小松的视线随着那个红色的锅身而降落,而她被成州平圈在怀里。
就在小松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这样的时候,成州平松开手,“你把锅搬到桌子上,能办到吗?”
这问的是什么话???
“你是不是有点侮辱人了。”小松横了他一眼。
成州平朝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去洗水池洗菜。
小松趁他洗菜的时候,准备锅底,两人虽然各做各的,没有交流,但准备火锅这事也不需要有实质的交流。
这是小松上大学以来,第一次和另一个人在家里吃饭。
趁着电锅升温的时候,她去冰箱里拿饮料。
拉开冰箱门,除了她带来的果汁,只有几罐啤酒。小松的手本来是伸向果汁的,可是一个想法迅速划过她脑海,她直接拿了两罐啤酒出来。
成州平端着洗净菜的盘子过来,看到桌上挨在一起的两瓶啤酒,说,“晚上我要送你回去,不能喝酒。”
小松说:“我晚上可以住你这里,明天坐大巴回去。”
“你今晚不去医院么。”
“今天休息。”
成州平用脚抽出凳子,弯腰坐下来,“你别把我想太好。”
火锅汤底咕噜咕噜地沸腾,浓雾自然地把他们隔开。
小松透过火锅变化的雾气,看着成州平,“怎么个不好法?”
成州平心累地说:“你年纪小,还没进入社会,现在做事情,都是贪图一时之快。”
小松冷笑道:“我不贪图一时之快,现在就开始给自己安排后事么。”
成州平瞥了她一眼,“先下菜。”
吃饭的时候,小松觉得头发不方便,可她今天没有带皮筋,她抬起头,问成州平:“你有皮筋吗?”
问完,她想,成州平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没想到成州平身子往后一靠,手臂张开,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黑色皮筋,递给小松。
小松接过皮筋,在手里转了一圈。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她第一个想起的,是刚才给成州平发兔子照片的人。
小松突然正襟危坐,认真严肃地说:“我刚才忘了问了,你现在有女朋友,或者在谈的关系么?有的话,今天一切作废。”
成州平看着她说:“没有。”
小松说:“那这个皮筋是谁的?”
成州平:“捡的,行了吧。”
“什么叫行了吧...不带这么敷衍人的。”
她的眼睛被火锅的热气熏红了,像一只红眼兔子。
成州平语气忽然变柔软,说:“记错了,兔子的。”
小松把椅子往前拉了拉,“我是专杀兔子的。”
成州平说:“吃饭呢,别吓人。”
小松说:“真的,我们老师认证过的,我是她见过最会杀兔子的学生。”
她不像其它女孩喜欢各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她对小动物没有慈悲心,本质上,她不觉得人和那些动物有什么区别。
小松追问成州平:“这个皮筋到底是谁的?”
如果是别人的,她宁可不用。
成州平也是第一次见这么较真的人,他低头说,“你的。”
她的?
小松蓦然想起,两年前她遗失在德钦的那只皮筋。
“你一直留着啊。”小松的声音忽然变软,带着小女孩的撒娇意味。
成州平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会给自己得寸进尺的借口。
他后悔了,他不该吻她,不该留这个皮筋,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他不该回应她的那声“成州平”。
他捞了一筷子肉,“快点吃吧。”
小松将自己的头发扎成了一个低低的丸子头,露出白皙的脖子。
她吃了两口肉,觉得有点咸,于是拉开啤酒的拉环,咕噜噜喝下一口,成州平看到她冰得五官都皱在一起,说:“你喝慢点。”
小松看起来瘦,但其实很能吃。成州平都有点被她饭量给惊到,一桌菜,没剩一口。
吃罢饭小松说:“我去收拾。”
成州平说:“一起吧。”
成州平去洗锅,小松把桌上其它垃圾一骨碌倒进垃圾袋里,给垃圾袋系了一个死结。
“我去扔垃圾。”小松拎起垃圾袋说。
“一块下去走走。”成州平说。
这句话,以及今天晚上的一切,对小松来说都像是一场新奇的梦。
她关于家庭、吃饭的记忆,只有和龚琴两个人,她无法把“男人”和“吃晚饭”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成州平和晚饭餐桌,对她来说是个全新的组合。
小松靠在门边,问成州平:“可以一起下去吗?”
成州平说:“这附近一到晚上就没人了。”
这句话有双重含义。一是晚上没人,她一个人下楼太危险,二是因为没有别人,所以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一起走,不用担心被看到。
小松担心地问:“会有人来找你吗?”
成州平拎起衣架上挂着的外套,“不会。”
他的生活很平淡安静,除了老周,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在昆明的地址。
而之所以告诉老周,是想有一天他万一出事了,有个人替他处理后事。
小松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万一被人看到了,你没办法解释。”
成州平说:“有什么不好解释的。”
他走到小松面前,从她手里拿过垃圾袋,“这个没你想的那么惨,没人二十四小时盯着我。”
小松说:“那好吧。”
她推开门,和成州平一前一后下了楼。
垃圾车停在小区门口,成州平扔掉垃圾,小松说:“我们去外面溜达一圈吧。”
吃饭的时候她就卸了妆,灯下一张脸又白又软,成州平忍不住摸了下她的脸,“走啊。”
小松被他摸地有些恼火,“走就走,动手动脚干什么。”
她也不反对动手动脚,只是这种逗猫逗狗似的触摸,确实有点恼人。
说实话吧,她都走到这里了,自然是希望他们可以更进一步的。
小松不是一个保守骄矜的人,在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就会开始进攻,并且不给自己留后路。
就像当初高三她决定要离开母亲,于是宁愿被班里其它人排挤,也要王加帮她补课;高考填志愿,她确定自己要学医,每个志愿都填了同样的专业。
人有时候就是后路太多,选择太多,所以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小松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她的人生是这样,她的感情也是这样。
喜欢了就全心全意地去喜欢,去付出,不要有所保留,所有的保留、计较,只是说明感情不够纯粹,不够纯粹的感情,就没必要浪费时间。
成州平走了两步,发现小松一直在出神。他问:“想什么呢?”
小松抬头看着一排排路灯,“你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送我回家,我家门口那条路的路灯也这么多。”
成州平想,如果李长青泉下有知,肯定巴不得拉自己一起下去。
成州平说:“不记得了。”
她刚想着自己什么都不计较,这还没三秒,开始疯狂打自己的脸。
她清清楚楚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那条青色花臂,吊儿郎当的语气、还有嚣张的笑。
她还记得他给她买了一袋子零食,她拒绝了,记得他给自己钱,被龚琴误会...
小松问:“那你记得什么?”
成州平记得龚琴打她的那巴掌和她冷漠的眼神。
成州平说:“就记得你挺莽撞的。”
“我有吗?”小松无辜地反问,“我哪里莽撞啦?”
“小心,前面有认识我的人。”成州平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
小松立马转过身,躲到成州平怀里。
更准确地说,她是撞到成州平怀里的。
成州平胸膛被她额头狠狠撞了一记,微微发痛。他轻挑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还说不莽撞。”
小松反应了三秒,哪里有什么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根本就是成州平在故意耍她。
她抬起一双漂亮的眼睛,义愤填膺地看着成州平,气鼓鼓半天,才叫了一声:“刘锋!”
成州平说:“你别瞎叫。”
小松再怎么闹,也知道底线是什么,她不能让人听到她叫他成州平。
她正了正色,想从成州平怀里离开,成州平双手插在衣服兜里,紧紧裹住她的背,把她裹在自己怀里。
“你干什么啊。”小松嘴上这样说,但却藏不住嘴角的笑容。
她抬头看着成州平的表情,他不用说话,眼神里有种劲劲儿的欠,像一把钩子勾着她。
小松踮起脚,抱住成州平的脸,他的胡茬有些扎手,也因为如此,存在感更强烈。
小松含住他烟草味浓烈的唇瓣,她用很轻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成州平,我后来才知道,七月份看到日照金山,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但我们都看到了,所以你别怕,它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成州平其实觉得,她这句话只是在为她自己找借口。
谁还真会相信看一眼雪山日出就能得到庇佑?
他们看过了日出,但那些被毒品残害的人呢?防弹衣都保护不了的人,那么多在日照金山下虔心乞求的人,人家凭什么保护你?
他不置可否地捏起她的下巴,说:“你怎么也挺迷信的。”
小松说:“我这叫有信念。”
她能没信念么。
她家庭破碎了,父亲牺牲了,她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线以上的医生,面对被生死病痛折磨的病人,没有信念的话,余生那么长,她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