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精起来谁也比不上。
说到好笑的地方连薄言都会偶尔弯一下唇。
坐在他旁边,温瓷有那么几个瞬间竟然觉得他们好像从没分开过那十年,就那么好好地从高中走到了现在,顺其自然地谈恋爱,顺其自然地结婚。
时不时约一下旧时好友,可以毫无顾忌地聊从前。
但目光回到王可身上,温瓷还是能看出一点刻意措辞的痕迹。
毕竟她对王可那么了解。
心情黯然几分,温瓷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从包间出来,温瓷叫来服务生。
“今天新到了什么食材?”
“温小姐,蓝鳍金枪鱼和海胆都是刚刚空运到的,您要过目吗?”
“我看不了这些还没处理的东西。”她偏开头,“你去包间里找位男士吧。”
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回来,温瓷瞥了一眼,果然是庄思邈在确认食材。
陆诏从来不高兴做这种事,每次都和王可互相推辞。至于庄思邈和薄言,庄思邈的座位离门最近,他出来的可能性最大。
温瓷出现在他身后,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庄先生也很喜欢吃海胆?”
庄思邈见是她,态度一般:“我一向不喜欢带刺的东西。”
“是吗?”温瓷笑笑,“那看来生意也谈不成了。”
没想过温瓷会私底下和他谈生意,庄思邈问:“什么生意和Eddie谈不成?”
他心里的想法逐渐清晰,原来眼下才是这场同学会的真实目的。
“有笔额外的资金,想在你那做点投资。”温瓷缓声说,“可是薄言不同意。”
庄思邈产生点兴趣:“Eddie怎么说?”
“他说大可以做点风险没那么高的……”温瓷看着他,“你手里的真跟他说的一样,风险那么高?”
“那要看怎么理解了。”庄思邈笑,“高风险对应的也是高收益。”
“我和你理解的倒是差不多。不过他不同意,就算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看完食材回包间的路上,庄思邈突然问:“温小姐准备投多少?”
温瓷伸出两个手指。
庄思邈猜测:“20 million?”
温瓷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加个0。”
“wow!”庄思邈意味深长,“不愧是温小姐。”
话说完,正好回到包间。
温瓷刚坐下,手就被人握住了。
她侧头,看到薄言状似不经意地问:“聊什么了?这么久。”
“聊聊他跟我什么仇什么怨。”温瓷放低声,用气音道,“怎么次次见着我都这么冷嘲热讽的,好歹今天我还特意请他吃了饭。”
薄言用温毛巾替她擦拭手心,又问:“聊开了?”
“没。”温瓷脾气渐长,“懒得伺候。”
这顿饭吃完,等薄言去买单的时候,温瓷堂而皇之地隔着桌子喊住庄思邈:“怎么样,庄总觉得能不能投?”
“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
王可和陆诏早就等在这里:“多一个不多,什么投资带上我俩呗~”
“嘴巴牢一点啊。”温瓷顺势演道,“这可是背着薄总的私房钱。”
“我肯定不说。”王可看看陆诏。
陆诏马上道:“我的嘴一样牢靠。”
两人说完去看庄思邈,庄思邈心领神会,“客户隐私,当然不会向外透露。”
四人达成默契。
饭后温瓷没让司机来接,顺势坐进薄言车里。他车里没放任何熏香,只有淡淡的皮革味。小别胜新婚,温瓷原本是打算和他聊会儿天的,不过这会儿车流很堵,手机又有新消息进来。她索性窝在座椅里看起手机。
王可给她发信息:安全?
温瓷:11111
一看到这排数字,王可才继续发:我和陆诏演得像不?
事前,王可和陆诏只知道要陪她演这出戏,并不知道她到底要弄什么。
不找薄言非得绕个弯子找庄思邈的投资,听起来有点意思。
更何况,投资的这笔钱只是在她和陆诏的卡上过一下,实际出资人依然是温瓷。也就是明面上看着像是三人一起,其实背后只有温瓷一个人承担风险。
王可先前问过,为什么要在明面上带上他俩。
温瓷当时只说是为了看起来更有诚意,真一点。
王可又问:既然风险这么高,你还试探庄思邈干什么?
温瓷:你以为我在试庄思邈?
王可:难不成是薄言???
温瓷没回,王可哒哒哒打字道:你和薄总又要玩什么新鲜的?
温瓷:投石问路,看看他们内部有没有那么团结。
王可想了想,照理说这笔钱只要经过至圣,薄言一定会知道。庄思邈要是真替她隐瞒薄言,那说明他们之间也没那么知无不言。
更重要的是,想要薄言不知道,庄思邈一定会用私人手段处理这笔投资。
但花那么多钱用来试探,未免也太大手笔了吧。
王可:要是他给你黑了呢?
温瓷:无所谓。
试探是其一,实质上她在等的就是庄思邈处理这笔钱的手段。
明面上的投资难找差错,暗地里的总能揪出点东西来。温瓷不信短短数年他能攒到如此身家,手里是干干净净的。
那笔钱大不了就当对多年前人命官司的一个补偿。
想到此事,温瓷兴致淡了几分。
她把手机扔回包里,揉了揉眉心。
大概是看到她的动作,薄言问:“很累?”
“是啊……”温瓷懒懒地说,“我们直接回家?”
“不然你想去哪?”薄言不怎么高兴。
“也可以去公司啊。”温瓷说。
“一回来先见庄思邈,再去公司。坐在车里也只是玩手机。”薄言语气平静,神色倒显出几分不满,“温瓷,你现在这副样子像极了当初不告而别要去英国。”
作者有话说:
温瓷:我没有啊,我不是。高中生才玩遁。
第46章 流年
他们之间提起往事就容易冷战。
温瓷下意识面色微僵,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次是他先提的。于是她侧目,观察起他的表情来——注意力几乎都放在拥堵的车道上, 神情与平时无异。
她稍稍放心,试探着说:“我就是玩会手机……要给我扣这么一顶帽子?”
“当时你也只是几天没来上学而已。”
他把而已两字咬的极重, 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温瓷到底心虚:“我错了。”
吱得一声, 一记急刹车。
温瓷扶住车框才勉强坐稳,她诧异地往外看:“怎么回事?”
路上除了拥堵一些,并没有任何祸事发生。倒是因为他们疾停, 后面的车开始滴滴滴地催促起来。
薄言深吸一口气, 重新踩动油门。
良久,才若有所思地敲打了下方向盘:“刚才好像,是你第一次道歉。”
“……”
不知道为什么,温瓷听完更觉得不是滋味。就好像他曾经所有的苦难放在面前,只需要有人跟他说一句抱歉, 就能和解似的, 格外可怜。
温瓷受不了这个,低声唤他:“薄言, 我真错了。”
***
温瓷回香樟豪邸住下, 暂时不打算回海氏。
好些日子没回来,她不喜欢和薄言之间忽然产生的距离感。即便温瓷知道,这种距离是来自于她知晓庄思邈的事之后而存在的芥蒂。
一直待到加德校庆。
章合泰那边一大早就给她打电话提醒, 说不要拂了老校董的面子。
温瓷自然没忘。她今天要上台发言, 为此还特意叫私人团队给她弄了个显年轻的造型, 毕竟女人最希望留下的传说是
——哇, 十年前那届的学姐一点都没老啊!
相对来说, 男人就没什么意思了。
一面想着没意思, 一面上了车还是习惯性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不知道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的药,这些年除了更显成熟男人的斯文俊朗,没再平添什么别的。明明今早起来,温瓷才发现自己用金子保养的眼角多了一小道很浅的细纹。
待碰到他指腹上的茧时,温瓷又想,算了,岁月带给他的磋磨也够多了。
她总是在矛盾,尤其是碰到他的事。
因为被她霸占了手指,薄言没办法工作。
他关上平板,与她四目相对:“紧张?”
“领个荣誉校友的奖而已,有什么可紧张的。”言语间流露的矜贵一如既往,温瓷忽然觉得自己过于倨傲,于是放缓声音,“你呢?听说你要给一群小朋友做演讲。”
“嗯,托你的福。”薄言心平气和地说。
托她的福,老校董想起这位总是霸占年级第一的全科满分学霸。
非要他上去讲两句。
真要说起来,当年他的学籍也只是短暂地转过来了一年不到,和加德没有缘分,只有不堪回首。可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当你站在高处俯瞰时,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会选择性忘了那些不愉快,然后想尽办法再续前缘。
薄言没有推辞。
他还记得刚回国时,连远远看到温瓷都会忍不住失态,而相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对旧事也是一样,逃避可耻且没有用。
他对自己向来心狠,不介意脱敏治疗。
车子停在礼堂门口,老校董亲自出来迎接。
礼堂前是一片喷泉和绿荫草地,到处都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校友。
发现温瓷光临,好些已经不联系的同学都纷纷侧目,想凑上前打个招呼刷点存在感。碍于校董在与他们谈话,一时不好接近。
从下车起温瓷就自然地挽住薄言的胳膊,那样亲密的夫妻关系倒是让一众校友惊愕。
她几乎能从那一张张翕动的嘴唇猜出他们讨论的内容。
“温瓷,和薄言?”
“他们怎么还在一起?!”
“你不知道?他们结婚了啊!”
而实际上,除了吃惊的,还有一些心有不安的。
“你知道那个好长一段时间没声音的孙浩吗?听说就是在温瓷的单身派对上说了不好听的话,先是莫名其妙被撤了几支投资,再是被踢出温氏集团的合作名单。再再后来流年不利,两条腿先后断了,前段时间我看到他走路还跛呢!”
“嘶……我也听说薄大学霸,哦不是,现在该叫薄总了。我也听说他在海外市场玩得滴溜儿转。还真给咱说中了,人家现在真是呼风唤雨回国了。”
“早不都说过,叫你们一个个嘴巴不要漏风。知道怕了?”
“薄言记性应该不会那么好吧?都十年了……我们当时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吧?”
一早就猜到来参加校庆会见到什么样的嘴脸,温瓷见怪不怪。
趁着和老校董说话的间隙瞥一眼身侧,能看到薄言嘴边停留着礼貌疏离的笑,看来他同样无所谓别人的议论。
她回过神,正好听到老校董在说学校提前三天摆出了今日演讲人的履历和海报。
布告栏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老校董乐呵呵地说:“我倒是真记不起上学那会儿的情况了,你也这么受欢迎?”
薄言未说话,温瓷抢先一步答道:“您记性确实变差了,那会儿受欢迎的可是我。”
过去并不开心的回忆被她轻松化解。
几句之后,王可他们也到了,远远朝她颔首。
温瓷问了问今天的行程安排,才松开手,问薄言:“你先去?”
演讲放在一开始,而授奖仪式要到最后。这会儿他该提前进去准备。
“你不进去?”薄言反问。
“我等王可一起。”温瓷学他在车里的玩笑:“薄总不会紧张吧?”
薄言看她一眼:“不至于。”
嘴上说着要等王可,薄言进去的时候,温瓷的注意力却全放在了礼堂里。
在约莫几十秒之后,她听到礼堂爆发出一阵海浪般的尖叫,女生的声音穿透能力强,惹得在草坪上拍照的校友纷纷驻足。
此时王可一行人刚好走到她身边。
王可唏嘘:“现在的小姑娘可比咱们那会儿疯狂。”
“是吗?”温瓷笑笑,想起曾经在学校里几乎日日都能听到谁同薄言表白了这样的新闻。
一眨眼,竟已经过去这么久。
想起早起照镜子时的不顺,温瓷认真地问:“在我之前,都有谁追过薄言?”
王可面色复杂地看着她,“……那可多了去了。”
温瓷这问题问得纯属一时兴起,她自己没太放在心上。
没想到进了礼堂,在嘉宾席入座没多久,王可忽然指着斜后方一人说:“看到那个带爱马仕丝巾的了吗?”
“嗯?”温瓷不解。
“你刚不是问谁追过薄言么,在你之前她追得最凶。”
温瓷对这号人物完全没印象。
因为在她记忆里,就是前赴后继一大堆人跟薄言表白过,但从没听说谁跟他走得近过。
她是开衫阔斧的第一个。
顺着王可的指认望过去,温瓷依然没从记忆里挖出相关回忆。
坐在爱马仕丝巾身边的那个人倒是有点眼熟。
“你在看她未婚夫?”王可低声说,“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