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忍不住嘱咐一声。
“我知道，你今天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徐湛宁淡淡说完，果断收线。
林应钦咬了咬后槽牙，拳头也不自觉握紧。
但现在这个局面也来不及跟他生气，他抓紧时间回头招呼其他队员：“大家听好了！现在十人一组分两列排好队，拉人墙限流，简易你带三名民警带头往东广场引，其他人留在原地疏散。”
想到后面还有几个拖后腿的，连忙又对着张燕妮一行人挥挥手，“你们马上跟着人群撤离！不要再拍了听到没有！”
他声音很大，语气也不容置疑。
周围闹哄哄的，从没见过这阵仗的张燕妮已经懵了。
还好小潘和艾青反应还算快，立刻一左一右拉着她加入人群。
“跟着我们走！不要慌！我们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林应钦双手举起，有条不紊地朝着东广场的方向指挥着，还时不时出声安抚。
大概是气场和身高压制，他的声音也厚沉得像是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魔力。
渐渐的，刚刚躁动不安的人群似乎也跟着他冷静下来。
甚至有些人路过他时，还抽个了空掏出手机偷偷对着他拍了几张。
场馆另一边的D口附近，司柠正战战兢兢地跟在徐湛宁身后。
刚刚事发突然，人群一下子涌过来，不仅把她的对讲机挤得不知踪影，就连他们刚刚买的那部手持摄像机也被摔得稀烂。
她本来就瘦，很快就在推推搡搡中就被带离到人流中央，几乎是要双脚离地，呼吸也困难。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其他人已经不在视线范围内了。还好这个时候徐湛宁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硬是将她从人堆里拎了出来。
之后，他就让她一直跟着他。
“徐警官，要不……你还是别管我了，我自己走？”
现场这么混乱，徐湛宁一边维持秩序还要一边注意她，司柠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而且今天相处下来，这人全程都没笑过一次，跟她说话也总共不超过十句。
她自己已经算是很不喜欢和陌生人讲话的人了，但徐湛宁居然比她更甚，严肃得像个教导主任。
此刻他也只是淡淡瞥她一眼，仍是那般面无表情，“不用，你跟着我就行。”
“其实我真的没关系……”
司柠还想再说，却被徐湛宁一个不由分说的眼神打断。
“我既然答应过林应钦，就要做到。不用再说了。”
司柠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
哪有什么没有缘由的突然关心，原来只是林应钦的挂念罢了。
虽然他不在身边，又像是时时刻刻都在身边。
就像小时候，他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问：
“姐姐你刚刚去哪儿了？”
“姐姐你在干嘛？”
“姐姐你想我吗？”
他大概是习惯了她的陪伴，所以才混淆了那种亲密依赖的情感。
而她在知道了这些之后，就没法理所当然地去享受他对自己的这些好。
她不喜欢这种亏欠别人的感觉。
二组所在的D口离爆炸发生的地方比较近，因此疏散工作也比其他几个组要花上更多的时间。
司柠安全到达东广场时，节目组的其他人差不多都已经到了。
“你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翟警官马上过来接你们。”
徐湛宁交待了一句，立马又带着几个队员回去支援了。
“司柠姐你没事吧？”
艾青今天一直和张燕妮一起，刚刚许久不见司柠出来，一时还有些担心。
“我没事。”
司柠朝周围扫了一眼，心里默默地清点了一下人数。
“张燕妮呢？”
她又环视了一圈，确定没有看到她。
“她……”
艾青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小潘，小声道：“我就说应该拦住她的。”
小潘还在心疼刚刚撤离时被刮坏的机器，不耐烦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哪儿拦得住啊？嗐，反正现在好像也没事了，她要拍就让她去吧，说不定真能拍到些什么。”
司柠心中一惊，着急道：“她去拍什么了？”
艾青嗫嚅着嘴唇，后知后觉也有些怕。
“她说今天这个场面难得，要拍点劲爆的……她要拿手持摄像机我们没让，然后她就拿着手机，说是要去VIP出口那边，看看能不能拍到一些名人……”
“怎么能让她回去呢！你们这么多人还拉不住一个人？！”
司柠顿时火冒三丈，鲜有地发了脾气。
虽然现在场馆内已经没有刚刚的爆炸声了，但是她刚刚听到特警队员们提到，说里面还有很多人没撤出来，也不确定还有没有什么潜在的新的危险。
张燕妮这个人平时任性也就算了，在这种事上居然也不过脑子，是不要命了吗？
“打她电话了吗？”
“打了，没有人接。”
“她去多久了？”
“就……刚走没一会儿。”
艾青话音刚落，司柠就已经朝着VIP出入口的方向跑过去。
既然刚走没一会儿，那她跑快一点，应该还能赶上。
司柠几乎是用了全力在跑，她觉得自己以前上体育课时可能都没有跑过这么快。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她逆着从各个出入口疏散出来的人群，努力地寻找着张燕妮的身影。
还好不过一会儿，她就看到张燕妮正拿着手机在广场上转圈，似乎是在拍全景。
到她跟前的时候，她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还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喉咙里干的一时话都说不出来，干脆径直上前拉住张燕妮的胳膊就往东广场那边去。
“干什么呀？我还没拍完呢~”
张燕妮甩开她的手，厌烦地皱了皱眉。
司柠冷声道：“你是不是疯了？知道现在有多危险吗？”
“这都过去十几分钟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再说要炸也是里面炸，怕什么？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亏你以前还是做新闻的。”
张燕妮满不在乎地斜她一眼，正把手机重新抬起来，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刺耳的突突声。
这声音平常人听起来并不熟悉，但又似乎在电视里听过。
司柠和张燕妮都同时怔了一下。
循声望过去时，只见好些人从声音来源那头惊慌失措地跑出来。
一开始，她们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有人身上流着血倒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尖叫，司柠脑子里才浮现出一个不可置信的可怕念头。
那是枪。
第49章
爆炸发生的时候, 翟思绮正在大门口的集合点查看着各个监控的情况。
结果仅仅是十几分钟之后，事情就已经不受控制。
接到通知赶往东广场后，她第一时间就去查看司柠的情况, 结果看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司柠呢？”
她之前见过艾青，知道她跟司柠关系还算不错, 立刻盯着她问。
“司柠姐她……她去找张燕妮了。”
艾青支支吾吾地，低着头几乎是不敢看她。
“什么？！”
翟思绮一听立刻炸了毛, “她去哪找啊？”
“应该是VIP出入口那边。”
“什么时候了还往那边跑？！”
翟思绮气得直跺脚, 连忙拿出手机给司柠打了个电话, 但是并没有人接听。
她又拨了一次, 正听着那头传来接通的提示音,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像是扫射般的枪声。
紧接着, 就有不少人陆续从广场那头疯跑过来, 场面一时间比之前还要混乱。
“怎么会有枪声？”
翟思绮顿时头皮发紧，回头去看跟她一起过来的邵永杰，“对讲机里有人说吗？怎么回事？”
邵永杰紧张道：“好像是说VIP出入口附近发生枪击, 具体还不清楚。师姐咱们快走吧, 这边也不太安全啊。”
VIP出入口？
翟思绮脑子嗡的一声，立刻抢过邵永杰手上的对讲机，“林队林队，我是翟思绮, 收到回话。”
对讲机中的电流响了几声, 林应钦很快就回复，“收到，讲。”
“司柠不见了。”
翟思绮开口便道。
“什么意思？徐湛宁不是说把她送到东广场了吗？！你没接到她？”
光是听声音, 翟思绮就知道他在那头肯定是急疯了。
“电视台的说她去VIP出入口那边找张燕妮, 但是到现在她们还没回来, 我刚刚听到那边有枪声……”
翟思绮喉中一哽，一颗心仿佛被人捏住般，紧紧攥在了一起。
“怎么办？她电话也没接。”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呼救着跑过来，翟思绮开始有点慌了。
那头静了两秒，林应钦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边现在很危险，你们任何人都不要过去。你先带着其他人走，司柠交给我。”
“好。”
翟思绮应了一声，又往枪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咬咬牙带着电视台一行人快速往门口撤离。
此时此刻，司柠正拉着张燕妮的手躲在靠近D出口的一处绿化带里。
“怎么办啊？我们会不会死啊……”
张燕妮两眼含着泪，几乎是怕得瑟瑟发抖。
刚刚胆子不是还挺大的吗？
司柠本来还想借机教训她两句，可见她这个可怜样子，最终还是没忍得下心来。
“不会的，警察待会肯定会过来，我们先不要自乱阵脚。”
司柠边说着边谨慎地扒开绿植朝外面看了一眼。
“可是万一他们——”
张燕妮话没说完，司柠连忙将手指放在嘴前示意她噤声，身体又往下蹲了蹲。
不远处依稀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这边还有人吗？”
“别管了，警察要过来了，赶紧带人去B馆。”
“里面有多少人了？要不要再抓几个？”
“不用了，赶紧过去。”
司柠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张燕妮也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那几人的脚步声像是小了些，两人刚刚稍微松了口气，却听到不远处似乎传来小孩断断续续的哭声。
司柠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在她们身后不远处，有个五六岁样子的小女孩正一个人从一根门柱后面爬出来，一双大大的眼睛哭得通红，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渍。
“妈妈……”
她抽泣着往旁边爬了几步，又无助地四处张望着。
想着那几人似乎并未走远，司柠一颗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探头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刚想从绿化带后面钻出去，张燕妮连忙一脸惊恐地拉住她，小声道：“都什么时候了，别管了！”
“那孩子还那么小，万一被他们抓到怎么办。”
司柠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巧那小孩也看到了她。
那孩子似乎不太确定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吓得一时之间不敢做声，那两只清澈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眼泪眼见着就要夺眶而出。
她还那么小，那双眼睛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与她对视的那一刻，司柠就知道，她再也没有办法留下她一个人听天由命。
“你在这儿不要动。”
她对张燕妮留下一句话，转身就猫着腰从绿化带里钻了出去。
她先在绿化带后边蹲了一下，朝小女孩做了个“嘘”的手势。
那孩子也挺机灵的，立刻咬着双唇将嘴巴闭得死死的，两眼却始终巴望着她。
司柠不敢站起来，只得慢慢爬到她身边，一把将她带到怀里。
正想带着她找个藏身的地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刚刚那两个男人又折了回来，堪堪堵在两人身前。
背光里的黑影遮住了司柠的视线，她眯了眯眼睛，这才看清眼前的情景。
那两人都带着一个卡通面具，一个人是『孙悟空』，一个是『小丑』。
他们各自手上端一把冲锋枪，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是来审判众人的神。
“就跟你说这边还有人。”
“带过去吧。”
『孙悟空』用枪口朝着司柠晃晃，示意她站起来。
“手机拿出来，跟我走！”
司柠绝望地闭了闭眼，拉着小女孩的手慢慢站起来。
那女孩看到对面凶神恶煞的两人，立刻吓得抱着司柠大哭起来，嘴里不停喊着“妈妈”。
“别哭了！再哭老子毙了你！”
司柠连忙将小孩护在身后，好声好气地央求：“这孩子这么小又爱哭，不好控制的，能不能让她走？”
“那就让她闭嘴！”
『孙悟空』又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旁边那个『小丑』似乎比他沉稳许多，只是淡定地看了看那孩子，突然伸手揪住她衣领将她往旁边一甩，“孩子太麻烦了，别管她了。”
那孩子被男人摔出老远，司柠几乎是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但见她哭着又从地上爬起来，她心里又默默松了口气。
“这边还有人吗？”
『小丑』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冷冷盯着她，“我劝你不要想骗我，要是被我找出来，后果自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