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婢——秋色未央【完结】
时间:2023-02-21 14:54:31

  但十四年前,出了种种意外,武安侯夫人崔婉亡故,武安侯为追究罪魁祸首,挥师北上,直逼长安,半道为晋国公秦勉所阻,昔日旧友在剑南道对峙,两部人马剑拔弩张。
  几经僵持,高宣帝让步,允武安侯所请。后,武安侯上表请罪,依旧退回西境,但终究君臣生隙。
  崔则面上依旧恭顺:“武安侯为陛下戎边,忠心耿耿,不敢或离,家国难两全,舍家而顾国也。”
  正因其手握重兵、把守要隘,故朝廷亦不敢擅动。
  高宣帝哂然一笑,不予置喙,又温言了几句,将此事揭过不提。
  崔则愤愤而退。
  秦夫人听闻此事,叫人仔细打听了一番,才得知上巳节那日秦玄策和傅家大姑娘在曲江畔起了争执,他把人家姑娘欺负哭了。
  秦夫人为之气结,急急命人去寻雀金锦缎,岂料整个长安近来统共就一匹,剩了一半,却被秦玄策拿走了,再追问下去,已经被秦玄策撕碎了。秦夫人无奈,只得备了千两黄金和各色绸缎,亲自去傅家致歉。
  武安侯远在西境,十几年未归,其妻早亡,不能抚育女儿,傅锦琳是由傅老夫人一手养大的,向来当作眼珠子一般疼爱,容不得旁人半点轻慢。
  傅家大门紧闭,没让秦夫人进去。
  傅老夫人还叫了一个老嬷嬷出来,不冷不热地道:“不敢当夫人赔礼,我们傅家小门小户,晋国公府权大势大,我们家老夫人说了,原先是她老人家不懂礼数,妄图和您攀交情,大是不该,今后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秦夫人这些年尊贵惯了,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驳过面子,闻言亦大怒,当下冷笑一声,打道回府了。
  她回到家中,余怒未消,还要把秦玄策叫来,骂了一顿:“堂堂男儿,却和一个姑娘家置气,亏你如今是大将军,传扬出去,简直没脸见人。”
  她说着说着,自己又疑惑起来:“按说你一向稳重,怎么会如此莽撞?该不会是你对人家姑娘有意,见她许了别人,心怀不满,故意生事吧?”
  秦玄策自幼性子跳脱,行事恣纵,每每被老国公拿着家法追在后面打,闹得府里鸡飞狗跳的。只在父兄走后,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变得冷峻又严肃,如果不是如今发生了这等事情,连秦夫人都快忘记了秦玄策少年飞扬的时候。
  秦玄策本就烦躁,被秦夫人说得头顶冒烟,又懒得辩解,干脆躲出了家门,去北郊军营住了几天。
  此时已经到了雨季,夜里刚刚下了一场雨,到处都湿漉漉的,园子里的芍药开得差不多要败了,最后被雨水打翻在地上。天还是阴的。
  秦玄策在北郊军营的这几日,郁气未消,反而更盛,把底下的军士操练得死去活来,一片哀嚎,直到这一日晋国公府来了人,把秦玄策叫了回去,下面的人才算逃过一劫。
  原来前两日太子给秦玄策下了贴子,邀秦玄策去饮酒,当日秦玄策只说军务繁忙,给推了。
  今儿秦夫人不知怎的,知道了这个事情,因她和萧皇后一向交好,见不得秦玄策这般冷落太子,故而把儿子专门叫回来,提了一下:“早上东宫还遣人过来问你今日是否得空,依我看,你还是过去一趟,太子是个温雅君子,如此厚意,你做臣下的,岂能自傲?”
  “皇上春秋正盛,太子尚是储君,来日如何,亦未可知,正因我手上权重,更要避嫌。”秦玄策冷静地道,“太子端方至诚,断不会为了这些繁文缛节之事而怪罪我,待太子或有坐北朝南之日,我自会尽忠效命,如今为时尚早矣。”
  秦夫人听得悻悻的:“偏你歪理多,无非就是孤僻不近人情罢了,算了,去吧、去吧,别杵在我面前,我看见你还在生气呢。”
  秦玄策退了出来,回到观山庭。
  长青带着众小厮上来,服侍秦玄策换鞋、更衣、奉茶,殷勤利索,一如从前。但秦玄策总觉得有些不对味的地方,他板着脸,冷冷地盯着长青看,直把长青看得头冒大汗。
  “二爷,……还有什么吩咐?”长青擦了擦汗。
  这厮实在是没有眼力见,半点都不能体恤主人的心思。
  秦玄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房里那个贴身丫鬟呢,还在生病吗?怎么不出来干活?”
  二爷房里的贴身丫鬟?那是谁?长青的脑筋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哦,阿檀吗?”
  他垂下手,小心地道:“正要说予二爷知晓,今儿太子宴客,有几尾难得的金翅黄河鲤,东宫的人听说阿檀片得一手好鱼脍,早上过来禀明了老夫人,把阿檀借过去用了。”
  难怪今天秦夫人会记起太子宴客的事情,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砰”的一声,秦玄策把茶杯重重地放回案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把奴仆们吓了一跳。
  秦玄策面无表情:“我的丫鬟,我在家的时候,她装病偷懒不干活,如今却去服侍旁人,怎么,东宫的客人比我金贵吗?”
  长青又开始猛擦汗。
  秦玄策站了起来,冷冷地吩咐:“备车,我要去东宫。”
  东宫内,高殿明轩,朱柱雕梁,水晶帘动,帘外隔着芙蓉花影,十六扇画屏半透,沉香袅袅其中,宫人往来,躬身屏息,莫不恭谨。
  居高位者为太子,太子妃偕坐,底下为诸王并王妃、诸公主并驸马,今日为东宫家宴,太子敦厚,与众弟妹交好,来的人也挺齐全。
  阿檀原本就是宫里出去的,不需旁人提点,自然谨守规矩,俯身跪拜于堂下,垂首低眉,不敢直视贵人。
  宫人奉上了活鱼并各色器具。
  阿檀上前给贵人行礼之后,素手执刀,当场给活鱼去鳞、破膛、剔骨、片刀,盖因这鱼脍贵在一个“鲜”字,贵人们好的就是这一□□蹦乱跳。
  阿檀刀工精湛,自不必说,皓腕轻动,银光翻转,鱼生薄如纸,白如娟,似不堪风吹,随刀起,如雪片,惊了飞鸿。
  她的容貌极盛,纵然是在美人如云的禁宫中,也是出挑醒目的,兼之素手纤纤,斫脍如风,姿态似信手拈花,更显得美人灼灼如华,格外不同。
  几位王爷的目光投了过来,恣意流连,十分露骨。
  一个驸马胆子大了一点,也跟着觑看了一眼,马上被身边的鲁宁公主揪住了耳朵:“看什么呢,那婢子生得美吗?要不要我替你叫过来,好生瞧上一瞧?”
  驸马赶紧告饶:“妖冶货色,十分低俗,不需瞧、不需瞧。”
  阿檀的手顿了一下,咬紧了嘴唇。
  云都公主就坐在太子下首,年轻的女孩儿一幅天真烂漫的神色,在太子面前也没个端庄形态,手托着腮,慵懒地坐着:“鲁宁姐姐别听驸马骗你,他口是心非呢,那婢子,据说是大将军的房里人,大将军那样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却为了她和武安侯府的人翻脸,可见男人眼里,她必然是极美的。”
  大周朝将军众多,但能被云都公主呼作“大将军”的,却只有一人。
  鲁宁的驸马苦笑着拱手:“云都殿下,求您少说两句吧,好歹饶过我这一条命,我可多谢您了。”
  云都公主“噗嗤”笑了,又转过去对上座的太子妃道:“听说不久前,大将军从太子妃这里取了半匹雀金绣的缎子走,太子妃可知道后来这缎子给谁了?”
  太子妃只是抿嘴笑了笑:“你皇兄既然送出去了,我管那许多做甚,横竖也不缺这些玩意儿。”
  云都公主慢悠悠地道:“太子妃还不知道呢,那缎子后来就是给了这个婢子,您是个大度的,要是我的话,指不定有多生气,凭什么呢,这样卑微之人,也配拿我们的东西?真真可笑。”
  太子妃比云都公主年长了许多,她嫁入东宫数年,和太子同声同气,连性子都变得差不多类似,闻言神色一点不变,温柔地道:“下面那些奴婢,就和猫儿狗儿差不多,若是讨喜,赏赐点物件也不过寻常。今儿不是你央了你皇兄,特意把这个婢子从晋国公府叫过来的吗,难不成就是为了和她生气,你这孩子,可不是傻了,凭白把自己的身份都折损了。”
  云都公主咬了咬嘴唇,娇嗔道:“才不是呢,谁要和她生气,她也配?我只是听说大将军为了一个美婢和武安侯府起了争执,心中好奇罢了,谁知道呢,居然是这么一个狐媚子般的货色,大将军的眼光也忒差了。”
  云都公主的那点小心思,这宫里的人没有几个不知道的,连高宣帝都出面向秦玄策试探过,怎奈神女有情,襄王无意,大将军当时回了一句话:“臣只喜欢手里的剑,不喜欢女人”,叫人气煞。
  太子妃用帕子按住嘴角,掩饰住自己的笑意,云都公主是个小心眼的,容不得旁人笑话她这个。
  但云都公主还是从太子妃的眼神中看出了那点意思,不由有点恼羞成怒,翘起鼻子“哼”了一声:“这婢子既和猫狗等类,那我此刻心中不喜,想把她拖出去打死,来人哪……”
  阿檀在下面一直战战兢兢地听着,此际遽然一惊,手里的刀一偏,刀尖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她疼得抖了一下。
  “不可。”还是太子温和地出声,阻住了云都公主,“云都,别闹,这是从晋国公府借过来的人,就是条狗,那也得问她主人肯首才可。”他用半是玩笑的语气道,“玄策不同旁人,惹不得,连孤都怕他。”
  云都公主不依不饶,撒娇道:“下等婢子而已,原来还是母后从宫里赏赐出去的,打死一个有什么要紧,回头让母后再补一个给晋国公府,不要紧。”
  她的声音甜美而清脆,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有些人生来高贵,打杀一个奴婢,其实和折下一枝花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阿檀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手疼的,刀都拿不稳,她停了下来,望了望四周,一脸茫然、满心惶恐。
  但上位的贵人却没有一个正眼看她,仿佛她不过蝼蚁。
  魏王在旁对云都公主抱怨道:“好好的,生什么事,你还让不让人吃鱼脍了?”
  魏王和云都公主同是杜贵妃所出。贵妃盛宠无双,尊贵惯了,养得两个孩子高傲任性,等闲人皆不在眼里。
  魏王旁若无人地和云都公主讨论道:“你说我用一匹大宛天马换那婢子,不知道大将军肯不肯?他若是肯,回头等我赏玩两天,再把这婢子交由你处置,岂不周到?”
  阿檀听得瑟瑟发抖,她的身段起伏有致,该细的地方宛如束素,该圆的地方丰润挺翘,这么一发抖,就显得格外盈盈颤颤,撩得人心痒痒的。
  又有齐王、韩王等看得眼热,凑趣道:“我们再加两匹马,大将军应该是肯的,魏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
  太子笑骂道:“这也太不像话了,你们都给孤闭嘴,不许胡闹。”
  这时候,宫人来报:“太子殿下,大将军到。”
  太子笑了起来,亲自起身迎了出去:“孤还当他不来了。”
  少顷,秦玄策和太子一同进来。
  大将军手握重兵,征伐四海,凛然威严,今天不知为何,显得格外冷峻,他的脸色淡淡的,也不见得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扫了一眼全场,那目光宛如利剑,上面还带着未曾干涸的血色,叫人不寒而栗。
  殿中的说笑声顿时小了下去。
  宫人手脚利索地在太子的下首摆好了案几座位,恭恭敬敬地引秦玄策入座。
  秦玄策的目光好像始终没有在阿檀身上停留过,但他还未坐下,就唤了一句:“阿檀,过来。”
  声音威严而冷漠,和他平日唤她时也差不太多。
  前几天,阿檀还在气鼓鼓地对他说“您走开,别和我说话”,这会儿听见他叫她,一点骨气都没有,飞快地扔了手里的刀和鱼,挨过去,躲到他的身后。
  秦玄策坐了下来。
  太子归座,笑道:“玄策居然迟到,该罚酒三杯。”
  立即有宫人上前,为秦玄策斟酒。
  秦玄策端起酒杯,酒未入口,先看了阿檀一眼。
  那一眼,令他的眉头皱了一下:“你的手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继续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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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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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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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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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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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是阮氏扔了太子,自己跑了,太子憋着一肚子火,等她回来求自己。
  但是等来等去,却等到阿阮与探花郎定亲的消息,太子帽子绿了,脸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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