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很有眼力见儿,“行,那我们走了啊。”
“嗯。”
时易一直扣着辛念的手不放,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现在抬抬下巴,“把药箱打开。”
辛念依言打开。时易见她终于恢复了一副乖巧的模样,这才慢慢松开手,然后拿出碘伏,酒精棉和棉签。
辛念瞳孔微微缩紧。
时易单手拧开碘伏瓶盖,看了她一眼,“现在知道疼了?”
辛念把指头缩起来,“能不能只用水冲一下呀?”
“本来能,现在不能了。”
辛念瘪嘴。
时易又拿出酒精棉,先将她伤口边的皮肤擦干净,黏腻的汗液被蹭掉,留下一片清凉。
时易单手做事儿也很灵活,将棉签放在碘伏中沾了沾,触碰在辛念指尖的前一刻,嘱咐,“疼也忍着。”
辛念咬着下唇,几颗牙齿像是洁白的贝壳,只有一个眼睛睁开,哆哆嗦嗦地说:“知道了,你快点吧……”
她掐着自己的手掌心,试图转移疼痛,跑也不敢跑,生怕时易待会儿又做出什么发疯的举动。唯有轻颤的睫毛暴露着她的紧张。
棉签粗糙,触碰在嫩肉上又疼又痒,辛念下意识嘤咛了一声。
时易将她的手指捏得更加用力。
辛念看着自己已经被染成紫色的指头,小声问:“好了吧?”
时易“嗯”了一声,拿出创口贴,贴上去,又道:“明天过来换一个新的。”
辛念揉揉小拇指,“那你的胳膊怎么办?”
“不疼。”时易无所谓地回答,“这算什么,以前胳膊脱臼都是我自己给掰回去的。”
辛念听得心惊肉跳,帮他将药箱收好,才说:“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
吃过饭后,大家吵着要玩游戏,辛念因为宣传部里还有工作要做,没有参与,做在一旁的小桌上,捧着电脑。
图片编辑上有几个问题,她向林瑞发消息请教,连续几个问题后,辛念有些不大好意思。
【抱歉学长,今天是周五还要打扰您。】
林瑞的回复依旧温和。
【没关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直接通话。】
直接打电话当然是最有效率的方法,辛念便回复“好”。
时易有些心不在焉,出牌出得随意,他拿起一罐可乐,往辛念那边走去,隔着十几厘米远,见她拿起手机,笑着接起电话,张嘴就喊了一声“林瑞学长”。
“……”
时易脸有点黑,把易拉罐往她面前一放,拖来个凳子就直接坐旁边了。
辛念看了他一眼,重新盯着电脑屏幕,道:“学长,我能听见。”
因为一只手拿着手机不方便打字,辛念干脆调成免提,将手机放在桌上。
林瑞的声音就这么传进了时易的耳朵里。
他最烦这种假正经的人,冷哼了一声,有点幼稚的少年气又这么漏了出来。
辛念竟然有些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当着时易的面工作。她清理嗓子,做出一副很精干的模样。
玩游戏没了时易,趣味性大大降低,瘦猴大喊大叫,“哥,你坐那儿干啥,快点回来啊?”
林瑞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停滞了一下,“辛念,你没有在宿舍?”
时易一听,乐了。
就这样还左一个“学妹”右一个“学妹”叫得那么亲切?原来连辛念跟自己出来玩都不知道?
辛念嗔怒着瞪了他一下,把手机放在耳边,规矩地回答,“林瑞学长,我在外面露营。”
“哦,是跟你哥哥一起过去的?”
“嗯,是他。”
“挺好的,到周末了,是应该出去放松放松。”
林瑞又道:“既然你在外面玩,那不如我来帮你把剩下的内容写完吧?”
“没关系的,我今晚就能写完,会尽快给你发回去。”
“不用,你好好玩吧,把链接分享给我,我来做。”林瑞笑着说道。
“那……”辛念再次侧头,看着不大耐烦的时易,“那谢谢学长,回去我请你吃饭!”
“好,我们一言为定。”
辛念挂了电话,对着电脑微微发怔,然后松口气。
“怎么着,挂了电话,还在这儿回味呢?”时易冷不丁开口,“干脆你现在直接走回去去见那个小白脸得了。”
辛念睁圆眼睛,“学长替我完成工作,他人很好的。”
“啧,你怎么那么容易相信别人?”时易不屑一顾,“我看着他就像是有所图谋。”
“我一个人刚上大一的学妹有什么可图的?再说了,相信别人不好吗,我觉得你人也很好的。”
“……”
时易觉得自己胸闷,“你别拿我跟他做比较,他能替你打架吗?他能给你擦眼泪吗?”
辛念脸热起来,小声道:“你别就知道打架。”
“行啊,辛念,过河拆桥,真有你的。”
时易说完,还觉得不够,又捏了捏她的鼻子,然后道:“过来,玩游戏。”
辛念气呼呼的,但想起刚才时易的举动,很快心软,问:“你的胳膊怎么样?有没有觉得疼?”
“你少请不三不四的人吃饭,我就哪儿都不疼。”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74章 手相
清晨潮湿, 辛念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干脆爬出帐篷。
四周静悄悄的,她伸了个懒腰, 打算去车上找点儿吃的来。
天气微凉,辛念把手揣在兜里, 顺着往下走了一百米, 熟悉的面包车就在前面。车上没什么贵重物品,车门也没锁,辛念于是轻巧地拉开后座车门, 还没把头探进去, 先尖叫一声。
时易正光着上半身,看见来者,哑声道:“小姐,您早上来这儿开嗓来了?”
辛念蒙住一只眼睛,“你、你干嘛光天化日之下不穿衣服?”
时易气乐了, “我冤不冤?我来车里换衣服, 能预料到你五分钟会出现在这里?你要是再早来一分钟,我裤子都还没穿。”
辛念扭头就走。
“回来。”
辛念停住脚步, 但是没有回头。
后面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他说:“转身吧。”
辛念站着没动,抬头看着天, “你穿好衣服了?”
“嗯——你又不是没见过, 今天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辛念脸一红, 回头气道:“就算是见过也不能天天见呀?”
时易一挑眉, “你还想天天见?行啊, 辛念, 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你才是女流氓。”
“说什么呢?我是来吃早饭的。”
时易说:“上车吃。”
辛念钻进后座,与他并排。
时易递来一个包,“想吃什么,自己挑。”
辛念翻找出两个菠萝包,给时易一个,然后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时易几口随便吃完,将胳膊搭在车窗上,望着外面。
辛念偷偷扭头瞟他。
时易今天穿着纯黑的卫衣,身后的帽子显得青春,五官被晨光晕染得柔和,像是和自己同一级的男大学生。
因为他过早得独立生活,辛念常常忘记两人实则算得上同龄人,甚至说来,他比林瑞学长还要小一岁。
时易没有征兆地扭头,辛念来不及躲闪目光,与他对视。
“你、你干嘛看我?”
“辛念,你真可真会贼喊捉贼。”他忽然凑近,“你刚才盯着我想什么呢?”
一大清早,辛念的防备心还未建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张口就来,“我在想,你比林瑞还小一岁。”
时易稍怔,那张俊脸清晰地在辛念面前变冷。
“你一大早就想那个小白脸?我告诉你啊,那男的不怎么样。”
“不是呀,我没有。”
辛念觉得无辜,心道我明明是在想你。但这话没法道明,她抿着嘴,干脆不出声。
时易嗤笑,觉得这解释十分苍白,推门往外走,辛念将最后一口菠萝包吞进去,也跑下车,跟在他的身后,眨着眼睛,“你生气了?”
“没有。”
时易吐出两个字,两条长腿一迈,往坡上走去。
朔城的秋日最是美丽,山顶尤其。
林寒涧肃,叠翠流金,皆是一览无余。
不过这都与时易无关,他快步走进晨雾。
辛念也无暇欣赏,她气喘吁吁,拽住他的袖子,“你慢点,我跟不上了!”
时易回头看了她一眼,辛念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就穿了个短袖,细白的胳膊露出在外面。
时易突然扭头,又往回走。
“怎么了?”
辛念莫名其妙,但是也立刻回身,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他一言不发,打开车门,从后座上拿出自己的外套,搭在辛念的脑袋上,冷道:“现在在山上,你要是感冒了,你的学长不会照顾你,这苦差事只能落在我头上。”
辛念一撇嘴,把外套披在身上。
又跑到他的身边,声音细微清亮,“你胳膊还疼不疼?”
时易还没开口,身后正巧有车开上来,他将辛念扯进里面的那条道,然后才回答。
“疼。”
*
回到平地的时候,赵晓佳也起来了,正和瘦猴一人蹲一边,要牙膏水吐进草坪里。
“辛念!你回来了?李大哥刚刚说,山腰处的小湖可以划船,我们要去,你也一起走吧?”
辛念正要点头,时易先在身后开口,“她要重新上药,现在去不了。”
“那什么时候能去?”
“上完药。”
“什么时候上完药?”
时易懒洋洋地估计着,“起码一个小时吧。”
辛念叹气,“晓佳……那你们先去吧,我们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等叽叽喳喳的众人离去后,时易才慢悠悠地拿出药箱,手心朝上,辛念微怔几秒,然后福至心灵将自己的手地放上去。
时易慢慢挑起嘴角,扬着眉毛评价,“终于不笨了。”
“我本来就很聪明。”
“哦,是么?”时易慢条斯理地将面前在碘伏中滚了一圈,揭开创可贴,在上面轻轻划了一下。
辛念即刻弱弱地“啊”了一声。
“啧,叫唤什么?根本不疼好吗?”
辛念低着头不说话。她刚才被时易修长的手指吸引,根本没注意他已经开始给自己上药了,“那你要提醒我一下呀。”
“知道了,下次提醒。”时易将新的创可贴绑在辛念的手指上,捏着她的手腕,站起身,“走吧。”
“去哪儿?”
“划船啊。”
因为时易开不了车,两人走路前往半山腰。
在湖边租了一只供两人划的小船。
辛念摇摇晃晃地踩上去,回头向时易伸出手。
时易虽然现在与杨过无异,但人家单手也能保持平衡,长腿一抬,稳稳地踏在小船上。
辛念小声问:“你只有一只胳膊还能用,我们怎么划船?”
时易悠悠闲闲地坐下,大言不惭地说:“不是还有你吗?”
“我不会划船。”
“我指导你。”
辛念面无表情地控诉,“你现在像是个大爷。”
时易理直气壮地点点头,“对啊,我怎么记得有人之前还要说保护我来着,现在我受伤了,你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说完,他看似十分好心地将船桨递给辛念。
辛念无法,只能坐下。
时易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两只手共同用劲儿。”
辛念吃力地摆动船桨,可惜只是溅起一片水花。
时易看着她细弱的胳膊,评价道:“你太瘦了,这样怎么保护我?”
辛念抿起唇,不搭理他,只顾着往前划。
“右拐呢?”
“只划左手。”时易补充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不知道?”
“知道,但我是文科生,你是理科生吗?”
“嗯……算是吧,不过我高中不是睡觉就是打球,你也可以叫我体育生。”
辛念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随后正色道:“真傻。”
她们划到湖中心,巧遇其余六人的大船。
陈绍吹着口哨,“哟时易!你可真行,自己坐着,让辛念在前面划船?”
时易懒懒地回答:“她乐意。”说罢,他附身轻轻拨弄辛念的头发,笑着问:“你说是不是?”
辛念略微屈辱地点头。
“啧,真乖。”时易满意地摸摸她的头。
大约过去五分钟,辛念解放双手,“我累了,划不动了。”
“那就在这里坐会儿,刚好他们划走了,终于安静了。”
“哦。”
“把身子转过来,面向我。”
辛念转过头,她很少直视时易的眼睛,于是下意识垂下眸,道:“我给你看手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