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十二山君【完结】
时间:2023-02-21 14:56:06

  陈敏瞧着丈夫, 辛建勇看着儿子, 辛浩洋低头盯着地面上的崎岖。
  一家三口,无言许久。
  终于,还是陈敏抹掉眼泪,率先道:“建勇,我们回家吧, 已经炖好了鸡汤, 就等着你回来,我们去去寒, 扫扫晦气。”
  辛建勇没有吭声, 往儿子那里走了一步,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头。
  辛浩洋却抗拒地退后。
  辛建勇有些尴尬。
  陈敏笑容讪讪的,“可能是太久没见了, 我们一家人以后多待在一起就好了。”
  她挤出一个笑容, 一边牵着儿子的手, 一边挽住丈夫的胳膊, 在路边打车。
  辛建勇站在玄关处, 迟迟没有开口。
  陈敏将手里的包裹放在地上, “建勇,快去洗个热水澡吧,洗完之后就可以吃晚饭了。”
  她蹲下身,将地上的包裹拉链拉开,“这里面的衣服……”
  “都扔了!”辛建勇忽然吼道,说出了出狱之后对陈敏的第一句话,“这些衣服还留着干什么?你还嫌我不够倒霉吗?”
  陈敏蹲在地上,瘦弱的肩膀缩起来,目光中闪烁过恐惧,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现在就将他们扔出去。”
  辛建勇脖子通红,像是醉酒之后,“不要扔到楼道!扔出去!给我烧掉!”
  陈敏哽咽了一下,“好、好,建勇,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看到这些的。”
  她走出门,将包裹扔到另一条街的垃圾站中。
  回家的路上,脚步十分沉重。
  辛建勇脾气本就不好,在狱中的两年生活让他的情绪变得更加无法稳定。
  她轻轻发抖,抱住自己的两臂,这才意识到,出门时,连外套都没有穿上。
  陈敏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抬起头,发现自己正站在楼下修理店门口。
  她想起了辛念。
  曾经,这个家里至少还有女儿愿意体谅她。
  如今家中面临随时随地的支离破碎,就连以前和善的父子现在未必都能好好相处。
  父不知子,子嫌弃父。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这不可以。
  洋洋需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他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为母则刚。
  某种程度上,在陈敏身上有淋漓尽致的体现。
  她狠狠抹掉眼泪,深吸一口气,毫不畏惧地大步向楼道走去。
  辛建勇正坐在玄关处,面色铁青,细细观察,还带着许久未见天日的阴郁。辛浩洋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巨大的电子游戏声隔着门震天作响,忽然又传来他的怒吼声和砸桌子的声音,“妈的蠢货!上去杀啊!”
  陈敏一滞,洋洋最近的情绪十分起伏,她装作没有听见,轻轻抚摸丈夫的后背,“建勇,快去洗澡吧,晚饭很快就好了。”
  辛建勇垂着头,忽然慢慢抬起头,直视前方。
  陈敏微微迟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木门紧闭,那是辛念的房间。
  很久没有人开启了。
  辛建勇握紧了拳头,许久之后,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她后来……再也没有回来,是吗?”
  房间里没有开暖气,寒气像是凝固在每一个角落,阴冷永远不能被冲散。
  陈敏呼吸声轻轻颤抖,吞了一下口水,使劲儿摇摇头,“没有,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
  “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辛念卷在被子里,身体内热乎乎的,而时易则是刚刚从室外回来,带着寒气,两人紧紧相拥,各自都觉得很舒服。辛念搂着他精瘦的腰身,将自己软绵的脸贴在他的胸膛。
  室内温度适宜,窗户染上雾气,昏黄灯光融在其中,朦胧地映照着暖意。
  时易干脆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低声问:“冷不冷?”
  辛念摇摇头,又点点头,“好像有一点。”
  时易伸手,将她裹在自己的大衣里,“这次呢?”
  “不冷了。”
  时易低头吻过她的发丝,忽然问:“外面怎么有行李箱?你要去哪儿?”
  辛念侧着脑袋,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小声道:“去海城,我准备明天去找你的。”
  “啧,我女朋友打算给我个惊喜啊?”
  “对呀,明天很重要。”
  辛念轻声道,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时易舒服地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那幸好我将航班改签了,不然明早回来家里都空了,我去找谁过一周年去?”
  辛念忽然松开怀抱,抬起头问他:“你这次可以待多久?”
  “后天早上就走。”
  辛念的心脏像是被人揪起来,狠狠心疼,闷声道:“那今晚早点睡觉。”
  “嗯。”
  时易把她重新塞回被子里,脱掉大衣往客厅走去。辛念竖起耳朵,很快,听到浴室传来水声。她把自己的脑袋蒙了起来。
  不过十几分钟,床垫的另一边微微塌陷。
  时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辛念的头顶传来,“别装睡。”
  辛念微微掀开被子,露出一双大眼睛。
  时易穿着和自己同款睡衣,两人一黑一白。她微微抬起脑袋,时易将自己的胳膊放在她的脖颈下,辛念将他结实的手臂当成枕头。
  从辛念的生日那天开始,只要时易回来,两人便都会相拥而眠。想起二十岁生日的那晚,辛念立刻感到浑身躁热,把头缩起来。
  她捏着他睡衣上的其中一个纽扣把玩,没一会儿就摸到了喉结上。
  辛念一直认为,全身上下,时易最性感的地方就是喉结。它挺巧着凸起,偶尔滚动,像是刀,又像是药,勾着人凑上去咬一口。
  喉结也是时易全身最脆弱的地方。当辛念触碰上来的那一刻,酥麻便从那个触电四周蔓延。他喉咙一紧,狠狠扣住辛念的手腕,黑眸幽幽,低声威胁道:“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不是说早点睡觉么?”
  辛念的手指轻轻弯曲,不再动作。
  时易微微放松,从手腕上移,捉住她温热的指尖,“在想什么?”
  辛念不说话,只是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膝盖屈起来,抵在大腿上。
  时易再了解她不过,低头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鼻尖惩罚似的咬了一下,低声荡起笑意,“哪里来的小馋猫?”
  辛念揉紧他的睡衣布料。
  时易捧着她的下巴,吻在她的唇齿间。
  另一只手从她的脖颈下抽出,挑起睡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不过一下,辛念就微微颤抖起来。
  时易舔了一下她的唇内的软肉,笑起来,轻轻吐出气,“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激动什么?”
  辛念将拳头压在他的肩胛骨上,咬着唇道:“你……你快点呀。”
  “把眼睛闭上。”
  辛念依言。
  视觉被关上,于是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明显。
  辛念脚趾缩起来,觉得外面的飘雪像是下在了自己身上。
  她的身体温热,泛着嫩粉,雪花丝丝融化。
  烈风一吹,激起水花。
  ……
  辛念眸中盛满了水,她慢慢抬起头,看着时易,小口呼吸。
  时易掌控着全局,比她略微清醒一些,他像是一位闯入水墨画卷的侠士,剑鞘已出,五指像是有力的步伐,于画中踏雪寻梅。
  指尖的水珠滴落在梅花顶端。
  辛念几乎快要缩成一团。
  时易将她轻轻搂住,在耳边问:“舒服了?”
  辛念依旧闭着眼睛,很久之后,才在他的颈间点点头。
  然后又小声问:“那你呢……你怎么办?”
  时易低声笑了一下,找回自己原本懒散的模样,“我前二十年怎么办的,待会儿就怎么解决。”
  辛念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忽然起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翻找找,从最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来,然后红着脸拿到时易面前,结结巴巴地说:“上次楼下便利店做活动,购买价格超过一百元送这个……我刚好买了挺多生活用品,他们就给了我这个东西。”
  没有开灯,时易微怔,接过来沉默了几秒,才道:“啧,我女朋友真体谅我。”
  辛念见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与自己的珍重和羞涩完全不同,她有点不乐意,把被子卷在自己身上,踢了他一脚,“你怎么一点都不严肃?”
  时易顺势抓住她的脚踝,将辛念往这边拖,伸手搂住,在她耳边小声道:“你这是标准尺寸,忒小,你男朋友我我戴不上。”
  辛念呆愣许久,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你流氓……我又不知道……”
  时易笑着抓住她的手,往下带去,“不知道也没关系,干脆你今天替我解决,顺便亲自量一量。”
  “你……”
  两人在一次之后,时易说话越来越不着边际,单独相处的时候,什么荤话都往外露,痞里痞气的,特别坏。
  她半推半就,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辛念揉揉自己酸痛的手腕,重新躺在时易的臂弯里,小声问:“……你为什么不做呀?”
  她问的很隐晦,但时易立刻就明白了。
  他挑着眉毛,“怎么?怕你男朋友不行,想早点儿验货?”
  “呸……”
  辛念没什么力气地掐他的胳膊。
  时易边乐边将她拥在怀里,胸腔微微震动,忽然问:“如果该做的都做了,但我很忙,你每天早上醒来,我都不在身边,怎么办?”
  辛念沉默了一下,“那我可能会有些失落……不过我能理解。”
  “我不想让你失落。”
  时易勾起的她的一缕长发,勾在自己的指尖,“我想让你很有安全感地度过第一次。”
  作者有话说:
  只是foreplay哈,易哥有自己的节奏。
 
 
第84章 包袱
  陈敏下班回家, 这天是辛建勇出狱整整一个月的日子。
  她回来,闻到了家中浓重的烟酒气味。将每一个房间的窗户都打开,才推门走进卧室, “建勇?”
  辛建勇正靠在床边,抬起头, 看着阴沉的天空, 手边放着尚未喝完的啤酒瓶。
  陈敏看着丈夫的背影,他的头发微微长了一些,灰白的发丝愈发明显。
  辛建勇没有回答, 也没有回头。
  她感到深深的无力。
  扭身看着狼藉的客厅, 她将地上的垃圾装进垃圾桶,用拖布将地上的乌黑的水渍清理掉,然后疲惫且失神地坐在沙发上。
  年末,到处都在裁员,公司里做了十几年会计的大姐昨天刚刚被开除回家。陈敏不知道下岗这件事还有多久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间, 快到晚上八点, 辛浩洋的跆拳道课程即将结束。她站起身,得准备去做饭了, 洋洋昨天说想吃她做的炸酱面。
  陈敏向厨房走去, 路过卧室,她叹口气,忍不住道:“建勇, 要不你去讲洋洋接回来吧?以前你总接他回家, 他前几年还总是在路上念叨呢。”
  辛建勇现在不愿意说话, 不愿意出门, 每日在家昏昏沉沉, 与烟酒为伴, 这样下去,恐怕是要出问题的。
  陈敏站在门口,等待着丈夫的回答,只见辛建勇忽然抬起手,对着白色的墙将酒瓶一砸。微黄的液体流出来,浸湿了干燥的墙面,滴滴落落地顺着地板缝隙向远处延长。
  她知道,这样的污渍再也无法消失。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难道你没有看见洋洋现在是怎么对待我的吗?他是怎么看我这个做父亲的!”辛建勇站起身,背着光,狠狠盯着陈敏,“以为我不知道吗?洋洋他现在嫌弃我,他嫌弃我是蹲过牢的人!”
  陈敏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她泪流满面,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丈夫,“建勇,你别这么想,洋洋心里是敬重你的,你忘了吗,他总是说,以后要做你这样的男人。”
  辛建勇冷笑,“我这样的男人?我是什么样的人?坐过牢的人吗?他妈的出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你每天上班你不知道,但是我听得一清二楚,隔壁出租房子,你知道给人家怎么议论吗,他们说对面的这户人家的男人坐过牢,说这房子租出去不容易!”
  他突然捂住脸,无所顾忌地痛哭流涕,“我他妈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不过是倒了血霉……不对,是因为我生下了辛念那个混蛋……如果她当年老实嫁给我老板,我怎么会在那个鬼地方度过这么久的日子……”
  他捏紧拳头,咬牙切齿,“我现在恨不得杀了她。”
  “建勇……你不能这样想,没有人看不起你,你要振作起来啊。”
  辛建勇冷冷一笑,“我只恨自己没出息,要是我够狠,就该入狱前,把那个不要脸的东西直接弄死。”
  他伸出手,指着对面的房间,眼球突出,像是被人扼制住喉咙,无法呼吸。
  “建勇,冷静一些……”
  陈敏将双手轻轻向下压。
  “我冷静?你他妈的替我去坐牢吗?”
  辛建勇猛然冲上来,将此刻无法发泄在辛念的愤怒尽数刺向陈敏,“都是你生养的好女儿!”
  他呼吸急促,几乎像是失去理智,就要向着妻子冲上来。
  忽然,玄关响起关门声。
  辛建勇噤声。
  陈敏咬着虎口,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哭泣。
  她看了一眼丈夫,蹭掉眼泪,深呼吸一口,走向门外,笑着道:“洋洋回来了?晚饭很快就好了,你先去洗手吧。”
  辛浩洋站在门口,视线越过母亲,冷漠地盯着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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