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到一半,有一群人走到店里,靠近柜台,“你好,我们要吃饭。”
“好,大堂还是包厢?几个人?”林敏君停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刚看了第一眼就愣住了。
面前的是一群中年男人,有人拿着公文包,有人身边还带着一看就是秘书的年轻小伙子,应该是来谈事情的。
这不稀奇,酒楼口味好,装修的也雅致,好多谈合作的大老板都喜欢在这里订饭,谈起事情来不会被人打扰。
让林敏君愣住的是队伍中间的一个男人,头发白了一半,带着金丝眼镜,穿的文质彬彬的,这是陆德平的父亲,她上辈子的公公。
“包厢,六个人。”其中一个看着像是秘书的小伙子凑过来说。
林敏君回过神,走出柜台,“包厢在楼上,你们跟我来吧。”
她把着一群人带到楼上的包厢,出来以后,秘书也跟出来,“你给我们安排一桌饭,要上档次,要好看。”
这时候林敏君也反应过来,应该是陆父被别人请过来吃饭的,他是老工程师,好多单位想请他过去做技术顾问。
林敏君并不讨厌陆父,上辈子他永远在外面出差工作,一年里呆在家里的时间不到一个月。
但他每次回来都会记得给她和陆德平带礼物,知道她跟陆母处不来,他还提出拿钱让她跟陆德平出去住。
陆父跟陆母的感情好像并不好,他试着管束陆母,但因为工作经常不在家,陆母嘴上答应好好好,实际上什么都不听。
“同志,你听到了吗?帮我们安排一桌饭。”秘书见林敏君在发呆,提高声音说。
林敏君一下子回过神,笑道:“听到了,不好意思有点走神。”
林敏君看见陆父出现在酒楼,只是诧异了几分钟,很快又平静下来。
反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早就过去了,现在的她跟陆家没有任何关系,只要招待好这一桌人就行。
林敏君去后厨交代了一下,给楼上包厢整治一桌菜,要体面,上档次的,说完以后又回到柜台继续工作。
楼上的包厢里,一群人正在说话,有人说,“要不要让他们送一瓶酒上来?”
“陆总工你说呢?”
陆父笑着指了指杯子,“我们的工作需要清醒,喝了酒会手抖,哪怕一点误差都会造成失误,这里不是有茶水,咱们以茶代酒吧,尝尝酒楼的味道怎么样。”
今天这顿饭,主要是招待他的,当然是以他的话为准。
陆父这么一说,其他人就不说啥了,大家纷纷举杯说以茶代酒,然后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菜还没有上桌,大家就开始谈正事儿了。
谈到一半,包厢的门被敲响,有人在门口说,“上菜了,麻烦你们把门打开。”
陆父这时候正在跟人谈事情,听见门外的声音忽然觉得有点耳熟,他楞了一下。
秘书很有眼色的过去开门,徐大妈端着一盘菜从外面走进来,陆父顺着声音朝着她看过去。
陆父看见徐大妈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摘下眼睛,“小徐,怎么是你啊?”
徐大妈也认出来陆父,她脚步也是一顿,淡淡的笑,“我在这工作。”
“你……你现在还好吧 ?”陆父立刻走上去想握手,想起来手上有水,立刻拿东西擦了擦,再去握手。
徐大妈勉强跟他握手,敷衍道:“还行,就那样,我还要下去送菜,不多说了。”
陆父的目光一直追到她下楼梯。
其实俩人就说了几句话,很普通的寒暄,大家都看出来徐大妈跟陆父应该是认识。
但徐大妈离开以后,陆父的反应很不对劲,就有人问,“怎么了陆总工,那是你的熟人吗?要不把人叫上来聊聊?”
“不用了,没事,就是个以前的朋友。”陆父脸色还是不太自然。
另一边,徐大妈下楼的时候脸色特别平静,走到柜台前面,林敏君却看出来了,“你怎么啦?是不是楼上的客人不好接待?”
开门做生意就是这样,什么牛鬼蛇神都能碰见,有些人就喜欢撑面子,把服务员当自己家老妈子使唤。
林敏君便说:“要不楼上的那桌菜我去送?”
“行,你去吧。”徐大妈说。
这下林敏君觉得她真的不太对劲,“到底怎么啦?楼上有人闹事吗?”
徐大妈:“不是,你怎么这么问?”
“你的脸色很难看呀。”
徐大妈拍拍脑门,很快恢复正常,“没什么,就是楼上来了个我很讨厌的人。”
林敏君看了看徐大妈的脸色,没再多问,楼上包厢的客人今晚都是她自己招待的。
今天酒楼生意好,一直忙到下班,楼下的客人全都走光了,酒楼的员工还不能走,要等包厢客人走光,然后把酒楼打扫干净了才能下班。
所以在等待的功夫,大家一起在楼下打扫卫生。
平时徐大妈都是干的最卖力的一个,今天距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她告诉林敏君,“头有点疼,我想回家休息一下,早点睡觉。”
其实不是头疼,只是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想早点走躲开他。
林敏君点点头,“好,你快回去吧,明天要是还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酒楼这边先不用来。”
徐大妈第一个下班,慢悠悠的走出酒楼,往四合院的方向走,走到另一条街的时候,就看见有人站在路边,还是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
陆父就站在街边,手上拿着公文包,一边等一边看手表。
徐大妈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走过去,连打招呼的想法都没有。
擦肩而过的时候,陆父却叫住了她,“小徐。”
徐大妈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你现在过的怎么样?”陆父又说。
徐大妈并不搭理,还在往前走,陆父就在后面跟着,跟了几步,他忍不住说,“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打个招呼而已,没必要这样吧。”
“又不是什么熟人,有什么招呼可打的,你还有事吗?没事别拦着我。”徐大妈一脸鄙视。
陆父脸上便浮现出了茫然的表情,“叙叙旧而已,你怎么了,我又没有哪里对不起你,真说起来,是你对不起我啊。”
这话一下子把徐大妈的怒气点燃了,她停下来盯着陆父,“你把话说清楚,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更新哦,在写呢
第133章 陆家的分崩离析
徐大妈冷冷盯着陆父, 就这么执着的要一个答案。
她跟陆父说起来还真是有一段历史了。
当初两个人都年轻,都在下放到了同一个地方,互相看对眼了便在一起, 那时候的谈恋爱真是青涩美好。
后来陆父被推荐成工农兵大学生去上大学了,上大学之前告诉徐大妈, 他在大学稳定下来就跟她结婚, 把她也想办法带过去。
反正两个人都是城市户口, 只要能想办法回城,什么都好说。
于是徐大妈在乡下等了一年,没等到恋人回来接自己回城的消息,等来了他要跟别人结婚的消息。
徐大妈心灰意冷,接受家里给自己安排的相亲,嫁给了她丈夫,后来丈夫死了, 就一个人过。
要不是今天碰见,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这个人。
陆父还没说话, 徐大妈忍不住冷笑一声, “是我在乡下等了你一年对不起你, 还是你对象找过来的时候没骂人对不起你了, 你给我说清楚。”
“我对象?我哪来的什么对象?”陆父听得一脸茫然, 完完全全的懵了,“你什么时候等了我一年?”
徐大妈:“你还装傻?”
她说完仔细一看, 陆父脸上的疑惑表情太真实了, 完全不像是假装的,他也没那么好的演技可以装出来这么像。
于是徐大妈心里也浮现出一丝疑惑, 她终于愿意停下来好好跟陆父说两句话。
陆父不知道徐大妈在说什么, 她说的话在他这完全没发生过。
但他这种人脑子转得快, 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我们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要不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不用了,就在这说吧。”徐大妈淡淡的说。
陆父就问了一句,“你说你在乡下等了我一年,我对象还去找你,到底怎么回事?”
说起这件事,徐大妈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说,“当初你说你去上大学,安稳下来就回来接我,我就在乡下等你,结果没出半年你对象就找过来,说你们俩准备结婚了,让我不要在等你了,我还能说啥,不等了呗。”
陆父目瞪口呆,“半年?那时候我压根没有什么对象啊,你见到的人是谁?”
“我不认识,一个扎辫子的女人,说是你的对象,我只记得个子不高,皮肤还有点黑。”徐大妈回忆着说。
陆父想了想,脸色忽然沉下来。
这人跟年轻时候的陆母长的一模一样。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我?”
陆父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叹息着说,“当时我去上大学,好不容易在学校外面找了个房子,想回去找你的时候,村里人告诉我你回去相亲去了,我找到你家,正好看见你跟一个男同志走在一起,你家里的邻居说你们早就在一起了,都准备结婚了,我看到这个,就回去上大学了。”
后面的事情他没有再讲,其实还有后续,回到大学以后陆父一直没有想着再谈恋爱,结果陆母主动找上门来,说是同乡,就在隔壁的红专上学,说有学习上的问题不会,想要请教。
一来二去的请教,慢慢的就熟悉了,有一次几个朋友一起聚会,大家都喝了点酒,第二天起来陆母就说,她清白没了,她要去死。
陆父跟陆母就这么结婚了。
俩人把时间一对,才发现当初的事情就是个误会。
真要说起来,也不是误会,是陆母故意的,要不是她去找徐大妈,陆父跟徐大妈压根就不会分手,说不定早就修成正果了。
于是俩人说明白误会,把当初的事情开诚布公的谈了谈。
说完以后,徐大妈就说,“过去的事情就算了,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也都这把年纪,我不想再去追究什么,就这么着吧,以后见面了点个头还是朋友。”
见陆父表情闷闷的,她又说,“你可别回去找你爱人的麻烦,事情都过去了,就算有话也好好说,再见。”
她说完,利索的一转身,走了。
当初的喜欢是真的,但是半辈子都过去了,再多的喜欢也全都磨灭,现在一个人过日子也不错。
倒是陆父,盯着徐大妈的背影好长时间,然后摘下眼镜擦了擦。
陆父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思考当初自己是怎么跟陆母在一起的,以前没有仔细想,现在想想,这根本就是个套。
就好像以前的那些猎人给猎物下套一样,他是猎物,陆母就是那个拿着陷阱的猎户,真有她的。
陆父回到家,看见陆母坐在沙发上,他试着提起来这件事,“你还记得咱俩结婚时候的事情吗?”
“记得啊,怎么了?”陆母还挺开心的呢,以为丈夫要找她追忆往昔来了。
结果陆父下一句就是,“当初我喝醉的那天晚上,你说你也喝醉了,你是真的醉了还是假的?我们俩那天其实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吧?”
陆母脸色一下子变了,表情看着还有点心虚,“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不记得了。”明明刚才她还说自己记得,这会儿就忘了。
“你不记得这个?那你总应该记得当初你去找到徐永芳,说我跟你在一起的事情吧,当时我们还不认识。”陆父又是一句质问。
“你说这个干什么?你什么意思?”陆母一下子炸了,而且开始揪着一点不放,“你去见徐永芳了?一把年纪了,你老不要脸!”
“我们只是碰巧遇到,就聊了两句,聊过以后才发现当初的事情都是误会,你不要借题发挥!”陆父立刻说。
陆母:“你啥意思,在她那是误会,在我这就是借题发挥了是吧,你真是个老不要脸,儿女都这么大了还跟徐永芳见面。”
过去的几十年里,陆母跟人吵架几乎没输过,因为她是个有文化的泼妇,但凡跟人吵起来她就开始往人身上泼脏水,逼得人家不停的证明自己没做过,然后陆母就可以继续泼脏水。
陆父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生气的说,“别跟我说这些,你给我解释解释,当初为什么要去找小徐说我跟你在一起,为什么撒谎?”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没干过这种事情。”陆母立刻否认说。
陆父气得提高声音,“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跟我扯谎,有意思吗?我跟小徐都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当初要不是你去跟她胡说八道,我们根本走不到这一步。”
他跟陆母吵架,“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胡说八道,这么多年永远都是这样,要么是撒泼,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么就是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永远在撒谎,你知道我为什么申请外派不回来吗?就是不想看见你这副嘴脸。”
陆母还就跟他杠上了,拿起一个抱枕扔过去,劈头盖脸的骂,“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说这种话有意思吗?就算我当初做的不对,现在我都给你生了俩孩子了,你还追究这种事情,你老不要脸!”
“你还去跟徐永芳勾搭,你们一对臭不要脸的,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是不是不把我们这个家逼的散了,她不会善罢甘休!她就是来找我报仇的,她就是记恨当初我开了个玩笑,我去给她下跪,求她放过我,放过我们母子三个,不要拆散我们家,这样你满意了吗?”
陆母着急起来什么话都骂,她当初会干这种事情,一半是因为看上了陆父,一半也是因为看重了陆父的条件。
一旦陆父要离开她,她想想就要崩溃了。
陆父目瞪口呆的看着陆母,愣了半天,最后冒出了一句,“你血口喷人,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