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尔屿【完结+番外】
时间:2023-02-21 15:02:40

  严庆笑道:“不错不错,这几次他办的事都合我心意。”
  刘骁虽没有治军之道,从一名小小的校位坐到宫中护卫军总管,只有经受过底层的艰辛才会越发展珍惜眼前的大好前程,唯命是从。
  严庆正是瞧中这点才推他上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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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政殿,殿内。
  龙涎香袅袅升起,殿中满是这味道,倒是把雨天带出的泥腥味掩盖住了。
  霍澹拍拍龙袍上的雨珠,坐在龙椅上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火急火燎找朕,又怎么了?”他声音平和,脸上的怒气全然不见了。
  霍岚把一叠展开的信纸递到皇兄手中,“皇兄先看看。”
  至于那封未开的信函,她让莲心放回赵婳枕头下了。
  私自拆人信函,她断然做不出来。
  熟悉的笔迹和信上的内容。
  霍澹仅瞟了一眼便知道是出自谁手,不禁一笑。
  真有她的,自个儿写了六份一模一样的,防备心比他还重。
  见他低笑,霍岚这急脾气又上来了,“都什么时候了,皇兄你认真点!”
  霍澹瞪了她一眼,把信压在砚台下,不打算瞒她,正声道:“这事朕知道。”
  霍岚惊讶,支头看他,暂且先不管这个,言归正传急道:“皇兄,我宫里的人被许太后绑走了。”她扯着皇帝衣袖,一丝退让也没有,哀求道:“皇兄,她有危险,你去救救她好不好。”
  “她?”
  霍澹第一反应便是赵婳,心里一颤,急忙确认道:“新招的琴师?”
  霍岚如蒜捣头,毫不吝惜夸赞,“昭仁欣赏她的胆识和勇气。”
  霍澹嘴角紧绷,沉眸一阵。
  不是许太后,是昨夜被许湛带出宫去了。
  许湛非善辈,昨夜出宫,一晚上时间足够他将人杀害抛尸。
  怕是……
  他不敢细想。
  耳畔又传来霍岚的几声“皇兄”,霍澹揉了揉太阳穴,“朕知道了,你回宫等消息。朕有些乏了,你先回去。”
  “那皇兄记得帮我要人。”霍岚信以为真,乖乖踏出思政殿。
  霍岚这一走,霍澹坐立不安。
  偌大的宫殿静悄悄,雨声哗啦响个不停,他余光落到那信上,更加焦心不安。
  赵婳那姑娘机灵,应该还在许湛手中。
  “严庆!”霍澹忽地朝外面喊一声,不消片刻严庆麻溜着进来,他沉声吩咐道:“卫元祁何在?召他速速觐见!”
  他要出宫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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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赵婳昨夜逃过一劫,被蒙眼七拐八弯带走,待眼罩卸下时才发现她被带到一间干净整洁的屋里。
  丫鬟送来套干净的衣裳后便出去了,折腾半宿,赵婳忍不住犯困,屋外有看看守,她能逃哪里去?
  她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外面竟下起了雨,听这声音雨势还不小。
  没多久房门口传来絮絮说话声,待她穿好衣裳下床,一名丫鬟端了饭菜进屋,紧闭的房门打开又关上。
  那丫鬟摆好饭菜要离开,赵婳诶了一声,走在桌边,“我不吃,谁知道这菜里有没有下毒。你们这些高宅子里的人,心眼可不像面相上一般好。”
  丫鬟有些为难,她今日被管家调到这屋子来伺候这姑娘,屋外又守了六位侍卫,足见相爷有多重视这姑娘,若是相爷下朝回来,这姑娘在相爷跟前说些什么,她免不了被叱责。
  “这样,你吃每样菜尝一口,不然我真不放心。”赵婳往后退了一步给那丫鬟腾出位置。
  两道炒菜,一道汤菜。
  犹豫片刻,那丫鬟看她一眼,慢吞吞过去拿了筷子。
  赵婳趁她尝菜的空档,去了床边拿了玉枕头。
  “抱歉。”
  话音刚落,赵婳举着木枕朝丫鬟后颈砸去,仅一下便把人砸晕在桌面。
  坐以待毙不是她性格,昨夜她是三两句把丞相和尚书哄住了,但这话也就当时能信。
  官及至此,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待晃过神来就后发现别被她骗了,她此时再不跑就等着被杀吧。
  赵婳迅速换上那丫鬟衣裳,收拾好饭菜端着木托出了屋子。
  她把头埋得很低,门口守卫的六名带刀侍卫并未察觉。
  乌云滚滚,把天空压得很低,雨哗哗往下倒。
  赵婳沿着长廊一直走,趁没人时把手上的东西一股恼放草丛中,防止被府上仆人发现,全程将头低埋,余光却时不时往周围瞟去。
  这院子大,又在下雨,随便乱蹿太扎眼。
  忽地,长廊外一道上出现个撑伞男子,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瞧着穿衣打扮应是许丞相的儿子。
  男子进长廊后收了伞,抖了抖衣服上沾的雨水,赵婳埋头站在远处,待男子过来时行了个礼,却不料他将手中的伞塞到她手中。
  “去厨房煮碗姜汤端,随后端书房来。”
  他说完便走了,正当赵婳松了口气时,男子止住步子,蓦地回身,目光不善在她身上打量。
  “新来的?”他拧了拧眉头。
  赵婳紧紧握住伞柄,正欲遮掩几句,长廊另一头跑来为中年男子,边跑嘴里还不停喊道:“哎呦,大少爷您终于回来了,相爷散朝回府正找你呢。”
  许大公子没再追着她问,赵婳紧攥的手指渐渐卸了力道,谁知送走许大公子,丞相府的管家又找上她了。
  “正巧你在这儿,夫人要吃蜜饯果子,你去街上买包果子回来。”管家给她交代一句便转身离开,紧接着又想到什么,折身回来补充道:“此处离后门近,速去速回,夫人等着吃。”
  管家说着指了个方向,赵婳应声,撑伞往后门去。
  她盘算一阵,打算出丞相府去大理寺找姜子真商议。
  *
  丞相府,书房。
  窗户半开,外面的雨渐渐小了,翠绿的叶子上沾了雨珠,晶莹剔透。
  许湛换下朝服,手里捧了一杯茶站在窗户旁眺望。
  “相爷,她出府了。”管家回到书房汇报,“一切顺利,已经派人了上去。”
  许湛吹了吹茶沫子,心情大好,回身去到鱼缸旁,捻了一撮鱼食扔水里,缸里有几只金鱼纷纷从游聚过来抢食。
  “有情况速速回报。”
  那姑娘明明不害怕,昨晚却装作一副柔弱模样,前一刻柔弱,后一刻毫不慌乱,调理清晰说出事情起因经过,很难不让他起疑心。
  放长线钓大鱼,不就是这个道理?
  至于这究竟是条怎样的鱼,不日见分晓。
  管家胸有成竹,笑道:“相爷放心,她跑不了。那姑娘还以为是凭借自己的聪慧逃出来的。”
  ……
  细雨如丝,慢慢又停了。
  街上到处都是湿漉漉,水洼印着影子,零星地有几名行人,因为下雨,出摊的商贩更是寥寥无几,整条街显得孤寂了些。
  收了伞具,赵婳沿着长街往前走。
  因少时学习武术,她异常敏感,从丞相府后面出来不久便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一时间不知许相打的是何算盘,为不暴露去所,赵婳在街上兜圈子,只顾一个劲儿闷头走。
  走着走着看见前方的汉白玉牌坊,最顶上赫然刻了“太升东街”这四个大字。
  太升东街二十七号。
  赵婳往里走,心里默数着数,若是此处的屋子是按正序排列,那么第二十七家应该是关月家。
  清远侯府?
  她在侯府门口没有停留,只是远远瞥了眼便离开了。
  清远侯世子卫元祁是宫中羽林中郎将,掌管二十万羽林军,关月自说他是卫元祁手下,在宫中当差,既是如此,又怎会将信的落款地址写成上司家?
  她又忆起在益州时她爹对关月的客气样,关月真是一名羽林将这般?
  有一瞬间,赵婳认定关月和清远侯世子是同一人,可这念头在脑中有过短暂的停留,之后就被她否认了。
  一个世子还不至于让她爹如此敬畏,况且关月年纪轻轻,相貌么,也还挺俊俏,她爹不常年在京城,岂会对他记忆这般深?
  赵婳往大胆了猜,竟有瞬间被她这突兀的想法震惊。
  关月是皇帝!当朝皇帝!昭仁长公主亲哥!
  她一不留神,脚踩进了水洼中,雨天路上最容易积水,稍不注意就踩一脚水。
  左脚全被积水打湿了,赵婳一声哀叹,把脚从水洼中挪出来,忽地她被水洼里的倒影吸引住了。
  关月?
  不就是朕?!
  一声轻呵,她恍然大悟。
  行。
  都行。
  都可以。
  年纪轻轻,藏挺深。
  还羽林军护卫,这种把戏也就骗骗单纯小姑娘。
  赵婳并没有因为猜到关月真实身份而窃喜,反而气不打一出来。
  不知走了多久,她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出十字路口,正打算选一条街道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带刀护卫横冲直撞,揪着两名过路男子不知在问何事。
  手臂忽地被人握住,赵婳整个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一股大力扯了过去。
  男子紧紧握住她手臂,把她往巷子深处带,她只看清他高大的背影。
  “你被两波人跟踪了,先离开此处再说。”霍澹回头看她一眼,似乎是有了这句话让她安心,身后的人不在挣扎,配合他迅速跑进拐角胡同。
  赵婳:?!
  两波人?
  *
  街上带队横冲直撞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护卫军首领刘骁。
  刘骁听命于严庆,这些日子派了人在工部尚书府邸守着,昨日发现他去了丞相府,之后夜深了才离开。刘骁多留了个心眼,命两人分别监视丞相府前后门,还真让他寻到了个蹊跷处。
  丞相府的人鬼鬼祟祟跟踪个丫鬟。
  很难让他不起疑心。
  刘骁带一队将士突然冲出来,阻断那人的心思,再派自己身边的人跟着那丫鬟,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丞相府尾随之人往回走后,一将士在刘骁面前不安道:“将军,不好了,那丫鬟不见了,许是趁着我们冲出来时跑掉的。”
  刘骁呵斥一声,下令道:“找!带人给我仔细着找!动静不能太大,以免打草惊蛇。”
  安排下去后他急忙回宫去了司礼监。
  严庆听说他拿捏到了许湛的短处,笑得合不拢嘴,“刘骁啊刘骁,你这脑子还是有点用,平时骂你没脑子,是在激励你,瞧瞧这不就办成件正事?!”
  “那丫鬟呢?在何处?赶紧从她嘴里盘问出东西。”严庆看了眼被雨水弄脏的衣角,微微蹙眉。
  刘骁话只说了一半,有些惴惴不安接着道:“跑、跑了,一眨眼就不见了。”
  “不见了?!”严庆态度骤然转变,颇为生气,拂尘“啪”的一声甩地上,“这事还没个定论就回来邀功,你是存心吊我胃口?”
  严庆劈头盖骂他一通,一旁的金豆看戏偷偷窃喜。
  “但属下已让手下继续追寻,说不准就把人找到了。”刘骁道。
  末了,严庆喝了些润嗓子,笑道:“这也不失是件好事,好在许湛他们把人跟丢了。许湛那只老狐狸,也有失手的时候。”
  自从许湛做丞相给小皇帝辅国,他就多次暗示小皇帝取缔护卫军并削弱宦官的势力,多亏严庆给小皇帝吹耳边风才让小皇帝消了这心思。
  严庆没再迁怒刘骁,让他下去好好跟进这件事。
  ===
  小巷子七拐八弯,绕过几处宅子,赵婳被拉到靠近河边的茶楼,他们跑得快,后面的士兵还没追来。
  店小二是位妇人,见有客来急急过来招呼。
  赵婳见到这妇人是只觉有几分奇怪,此人耷拉着张脸,一副厌世模样。
  按理说,茶楼招工不应招常有消极情绪的人。
  霍澹点了壶茶和糕点便带着她上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赵婳见皇帝仍是一副“关月”模样,不禁轻轻一笑,将敞亮的窗户关上一半,回身坐在皇帝对面,问道:“你怎来了?宫里今日不当值?还是……”她欲言又止,抬头看了眼板着张脸的皇帝陛下,戏弄道:“知道我有危险,特地来寻我救我。”
  赵婳从现代穿越来,现代社会人人平的观念深深刻在骨子里,她又是个强势的人,故而对面前这位年轻皇帝并不算太害怕。
  侍卫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等这人恢复皇帝身份,她只有恭恭敬敬的份了。
  霍澹冷眼一瞥,似乎对她后半截话颇有异议,此时恰逢小二端茶点过来。
  他瘦长的指节握住茶杯,面色微沉,淡声回道:“碰巧遇见,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而已。”
  “跟踪你的其中一波是护卫军,为首的名叫刘骁,这人没什么本事,好糊弄,你以后在宫中若是遇到也不必害怕。”
  “护卫军和你们羽林军,哪个更厉害?如此没本事的将领还能担此重任,这叫刘什么骁的背后撑腰的人什么来头。”赵婳喟叹一句。
  她听莲心说过,皇城中分为护卫军和羽林军,两者各自分管一方,互不干扰,表面上都是为皇帝效力,护宫中安危,但是领头的两位将军是死对头。
  关月以羽林军的身份同她交涉,如此一来负责护卫军的刘骁就是有异心之人。
  敌暗我明,甚好。
  桌上摆了一碟荷花酥,粉色的酥皮乍然开放,鹅黄色的花蕊被紧紧包裹,经过油温高炸,外皮一层叠着一层,栩栩如生,香味四溢。
  她拾起一块荷花酥,酥皮一碰就掉,入口酥脆香甜,回口还有淡淡的荷花香。
  “看那边。”霍澹下巴支了支,赵婳侧目,只见茶楼下十来名带刀士兵匆匆而过,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她恍然大悟,找的可不就是她!
  “我是从丞相府逃出来的,身后跟的是许相派来的人,至于这护卫军跟踪我作甚?无冤无仇的。”
  赵婳余光落在桌面掉落的酥炸上,沉思一番,眸色一亮,恍然大悟道:“护卫军不是在跟踪我,是在跟踪跟踪我的人,打乱丞相府小厮的跟踪计划!护卫军首领跟许相有纠纷,或者说是扶持他坐上这官位的主子和许丞相是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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