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下真没事了!”
林宥点头,还是很疑惑:“那个临宁郡主最是嚣张,又自诩有郡主封号,怎么会纡尊降贵,同薛大姑娘交谈甚欢?”
薛家有什么能打动她的?
钱?
呵,那得倾家荡产才行。
荣国公府,梨香院,薛姨妈竟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不过她是一脸欢喜荣耀:
“你是如何让那临宁郡主对你另眼相看的?”
宝钗在另一边坐着,并没有什么得意之色,身上不新不旧的袄子,衬着她面色有些淡:
“妈妈,把我埋着的冷香丸,拿出半坛子出来,找个富丽的盒子装了,给南安王府送去罢。”
薛姨妈脸色一变:“我的孩子,你竟然要把你救命的东西给人?给临宁郡主?她是为了这个?她要来做什么呢?没听说她也有你这样的症状啊!”
宝钗倒是笑了笑,安抚薛姨妈:“妈妈莫急,方子在咱们这里,说不得哪日又配了许多出来。我如今还有好些,也是不怕的。”
又放低声音:“临宁郡主,身有异香,久治不愈,这冷香丸至于肚脐之上,有遍体生香之效,我便给她试了试。果然如此。”
“只妈妈且不可让让人知道,那就是冷香丸,这府里知道我吃这个的还是有的,不过若是不说,想不到这里去,只觉得是奇特的香料罢了。”
薛姨妈到底心疼女儿,“可,可若年节不好…”
“妈妈,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凭着这个,我算是入了临宁郡主的ᴶˢᴳ眼了,不管她心里如何想我,可她如今用着我,自然也要给咱们些好处的。”
薛姨妈叹气:“什么好处?她还能给你弄一个大选的名额不成?重开选秀,多好的机会啊,偏偏你哥哥不争气!不然凭着咱们祖上出了个紫薇舍人,也不是不能打点出一个名额的。”
宝钗笑着安慰了几句,也不说她的打算,如今也只是且看着吧。
“只是妈妈,姨妈那边再要银子,断不能给了的。”
“我知道,这回的我已经送去了。按你说的,多给了两千两。莫不是你姨妈同你说的临宁郡主的事?”
宝钗点头。
“可是你姨妈如何知道?她也并不太常同旁人交际,且这样隐秘的事,除了南安王府贴身的丫鬟,旁的如何得知?”
“妈妈莫不是忘了,姨妈每月可以去见一次贤德妃娘娘。”
“娘娘?”薛姨妈恍然,宫里头贤德妃也是从女官开始伺候的,自有她的消息路子。
“可这番,到底让老太太不悦了,明儿出了正月,怕不得撵咱们走呢。”
“咱们如今,走不走的不打紧,只我想,姨妈未必肯让咱们走。”
宝钗冷笑,“宫里缺银子的很呢。”
不等薛姨妈再说,宝钗就问:“哥哥可进了靖安侯府的门了?”
“不曾。”
薛姨妈来了火气:“那个小侯爷好大的架子,你哥哥去了那么多回,竟然从未见的,只一个老管家,打发了小厮给你哥哥喝了一天的茶水。”
宝钗自嘲一笑:“咱们不过是吃了闭门羹,那府里吃的亏才大呢。”
“如今倒也只能这样想了。左右先过了这个年再说罢。”
薛姨妈叹口气,又强笑着同宝钗说让她年节里也好好装扮装扮,还有给姑娘们的礼。
宝钗却想到了那一盒子的绒花。
也不知黛玉,正月里会给她们什么样的礼?
总归,是她如今没有的。
这边母女叙话,那边荣国公府,却是热闹的很。
话说贾琏从林宥那里回来,便直奔大老爷贾赦处。
拦住了又要出去寻欢的大老爷。
“你说什么?归还欠银?你小子是魔怔了不成?”贾赦冷哼。
抬脚就要走,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父亲!”
贾琏少这样称呼贾赦,这让贾赦不禁想起来他幼时,又站住了脚。
“你同我说有什么?库房钥匙在荣禧堂呢!”
“可到底是父亲袭爵了,来日圣上追究,还不得咱们长房担着?”
“咱们?”贾赦冷笑:“这是吃了什么药了,知道咱们了?”
“原也是我不懂事,再说,父亲只一味的玩乐,又搬这处院子里窝着,可哪还顾得上我们?”
“那你如今又是怎么了?”
贾赦索性坐下,听他掰扯。
“如今不是当差了么?尊卑人伦再不懂可不够人笑话的了。”
“今儿只同父亲说说,这欠银一事。咱们家欠着约莫三十万两白银,说多也不甚多,不拘哪里就挤出来了。可若是不还,我可听着风了,圣上定不会轻饶的!”
贾赦怒:“你说的倒是轻巧,不拘哪里就挤出来了?如今家里建园子,还没处弄银子了,你倒好,三十万两都不在眼里的!”
“正要同父亲说这个建园子的事儿呢!这园子给谁建的?贤德妃!娘娘省亲后,留着做什么呢?您信不信,定会让那宝玉住进去,住着住着,那园子就成谁的了?”
“从头到尾,跟咱们有甚么关系么?”
贾赦沉思,贾琏一看有门儿,越发凑过来,低声道:
“父亲再怎么样,我也知道您疼我的,爵位没打算给旁人的,可咱们若到最后只落个光杆爵位,银子家产的一概没有,指不定还得有一屁股的外债,那才叫憋屈呢!”
贾赦看了他一眼:“我不知你哪里想出这么些混账话,对也不对的我且不说,只老太太还在呢?!纵使咱们有什么憋屈,都得憋着。”
“我自然知道,可父亲,形势所迫啊,圣上大权在握,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谁知道他念几分旧情?咱们不赶紧奉承上去,难道让父亲一把年纪了去吃那牢狱之灾?”
贾赦皱眉:“有这么严重?”
贾琏点头:“我诓父亲做什么?又不是想把银子搂自己兜里!”
贾赦被一鼓动,已然犹豫了的,说的也是,这银子放着也不过是落到二房手里,他们可不会想些不还钱自己会不会遭殃!
“可老太太未必同意,你二老爷就更别提了,八成推脱装傻的!”
贾琏眼睛一转,把早就想好的主意一说:“父亲,不如先求见圣上,主动说还银子的事去。等圣上知道了,府里谁又能奈何?”
第52章 听说您向着我
◎贾赦不解:“不知母亲为何如此之怒,莫不是咱们家有什么特赦?可不必还◎
贾赦一听, 先斩后奏?
主意挺馊,可真管用啊。
又愁:“我如何见得到圣上?求见还不知等多久,我身上无职, 肯不肯见我还两说呢!”
贾琏又一想道:“或许父亲也不用入宫,您写个折子, 我想法子递进去。”
“你?如今还有这样的门路了?”
贾琏笑,却没有说跟林宥的私下往来。
贾琏又趁热打铁, 怂恿贾赦快快写来。
贾赦就这么半推半就的写了一本折子,签了名字。
贾琏赶紧揣了起来, 又笑道:“父亲, 您且歇着,我先去办事了, 回头咱爷俩吃个酒,好好亲香亲香, 我刚得了一坛子好酒呢!”
贾赦心里其实欢喜, 仍端着摆摆手:
“且再说吧,你去吧。”
贾琏又匆匆出门,驾车往靖安侯府而去。
这个忙, 林宥自然应了,连同自己的折子, 一起让人即刻送进宫里去了。
只等着圣上批阅。
御书房里,圣上看了两本折子, 面露笑意:“这小子, 挑拨离间倒是一把好手。”
梁平想,得, 今儿小侯爷又不知该得什么赏了!
快除夕了, 怕是得大赏吧?
圣上在贾赦那本磕磕绊绊的折子上批了个准字。
跟梁平道:
“命人去荣国公府, 赏贾将军,金玉如意各一柄,御景酒四坛。旁的你再看着添点。”
“是!”梁平躬身,却还没动。
果然圣上又道:“今年贡上来的珍珠给林宥两盒子,最大的那种。”
说着笑了:“你可记得他小时候用珍珠打鸟?那可是上好的南珠,咱们府里统共没多少,可把清冉心疼坏了!”
梁平跟着笑:“后来小侯爷就只用石头子了,奴才还帮他磨过许多呢!要磨的圆圆的,才打的高!”
圣上回忆了片刻,突然道:“再给老三一盒,我瞅着他有那么点像他舅舅,听说前儿他折腾着去园子里要抓孔雀拔毛?”
可不止孔雀,园子里的锦鸡等等,但凡毛色好看的,三殿下都想拔!
“是!三殿下孝顺,说是要拔毛给您做个帽子。”
“他也四岁了,明年让他进上书房去罢。”
去上书房拔太傅的胡子么?
“你先去把他接来,让他来我这里用晚膳吧。”
“是!”梁平告退。
他从不会贴心的提醒圣上,还有大殿下,二殿下,要不要一起请来共叙父子天伦?
至于生于先皇后薨的那一年的四殿下,更是从来不提。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其中分寸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他知道,这也是圣上用他的原因。
待他带着走路蹦蹦哒哒的三殿下回来,副总管祝好已经得了旨意,给林宥的赏赐,果然又是一长串。
两人对了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又各自忙去了。
圣上在宫里同儿子享天伦之乐,宫外荣国公府,却被圣上的赏赐炸了雷。
内侍念完赏赐,笑眯眯的跟贾赦进屋喝茶。
待拿了荷包又客气的走了。
徒留贾家一群人面面相觑。
还是贾政先开口:“圣上为何说是嘉奖大老爷主动归还欠银一事?大老爷何时归还的?”
贾赦笑:“二老爷不看朝廷邸报的吗?虽然你上不得朝会,可消息未免太闭塞了些,圣上如今不是愁银子嘛,户部侍郎说世家借的银子该还了,为圣上分忧。”
“我一听对啊,咱们府上如今被冷落,再没个由头,怎么让圣上想起来?我就赶紧写了折子呈上去了。”
“一会你就赶紧让人开库房,拿银子,送户部去。”
贾政气极:“这样大的事!大老爷就自己做主了不成!”
贾赦冷笑:“二老爷这话奇怪,我是袭爵的一等将军,难不成还做不得这府里主?”
贾政咬牙:“那也得禀告老太太才是!”
“这是朝廷大事,老太太岂可掺和?难不成你往日当差,有个什么还得老太太示下?”
“你!”贾政被他混不吝的态度堵的一句话说不出了。
只冷哼:“这开库房总要同老太太说一声的,大老爷且等着吧!”
“我等得,可圣上未必等得。二老爷,三思啊。”
贾政一听差点气摔着,带着赖大匆匆而去。
贾赦心情舒畅的带着赏赐回自己院子去了。
老ᴶˢᴳ太太一会便是传唤,也得先把东西送回去,这么多年,他头一次得圣上赏的东西,以往说是给了老太太,可谁知去了哪里?
这些更加不一样,这是圣上独独赏给他的!
已经休沐在家的贾琏,刚才也跟着来跪了一会,跟他对了个眼神。
又各自去了。
再说贾母,一听贾政的话,只觉得喉头发紧,心痛难忍。
“孽障!!”
鸳鸯赶紧喂药丸,倒热茶。
贾母只觉得说不出话来,半响道:“叫他来!”
赖大赶紧打发人去叫,贾政已经亲自上前伺候老太太用茶了。
“母亲息怒,怎么罚大老爷另说,可圣上已经准了这事,还赐了东西来。板上钉钉了,咱们该如何?”
贾母厉色:“还能如何?我们敢欺君不曾?开库房,抬银子!”
贾政面露难色:“母亲,有所不知,为了修园子,眼下库里,怕是没那么多现银了!”
贾母更是要气晕了,怎么就没银子了!当年老国公存了那么多的家底,银子呢?
贾政赶紧道:“母亲知道的,咱们家多少口人,月例吃穿用度就一大笔了,三节两寿,给圣上的,还有同旁家来往送礼采买,都是花费。”
“那也不该如此。你太太如何当的家?”
贾母又让鸳鸯去叫二太太并凤姐来。
这是要一并发落了!
贾政叫苦不迭,老太太若追究银子还真不好办,旁的他不知,只往宫里给贤德妃的就是大头!
到如此,他也不敢提议当一些物件来还欠银了。
二太太离着近,跟贾赦前后脚进来了。
贾母吃了好几粒各色丸子,才觉得气喘的不那么疼了。
看着站着的几人,一个茶碗就扔了过去。
贾赦下意识一跳,躲开了,二太太就有点惨,裙摆被砸到,一身茶汤,人没伤着,丫鬟婆子也都打发出去了,可屋子里还有跟过来的大太太呢。
眼下不用看都知道,她定然在笑话呢。
“母亲息怒。”贾赦,贾政拱手作揖。
贾母急喘了几口气:“孽障!事到如今,你让我如何息怒?”
贾赦不解:“不知母亲为何如此之怒,莫不是咱们家有什么特赦?可不必还银子?”
“你忤逆不孝,这样大的事就自己做主了,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贾母自然不能说银子不该还,只能说贾赦不孝。
“可母亲,朝堂之事并非内宅之事,不可混为一谈,我好歹是承爵的将军,这种事若是不能让我做主,那是不是说来日受罚也不必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