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宥好容易控制住没跟他吵。
罢了罢了, 他大概气狠了, 自己只得包容一二了。
“是西宁王府的嫡长孙。”水溶勾唇冷笑。
“怎么是他?”
林宥诧异,又想了起来, 一拍桌子,“也该是他!西宁王府如今的大太太跟方家大太太是嫡亲姐妹!”
又觉得奇怪:“西宁王府降爵为国公, 可官司不多, 这次也是明哲保身换了个安稳,下一代大概最不济也是个侯,那个周绪, 也不是那等太不成器的,方家如何会不肯?宁愿冒险非要用她家姑娘来恶心你?你那时候手上还没差事呢!值得他们如此冒险?”
水溶冷笑:“谁知道呢。我只知道, 筹码越大,赌注越大。他们方家压上了满门荣辱, 所求定然不小。”
林宥沉思, 却只一团乱麻,百思不得其解。
“看昨日方姑娘破釜沉舟的样子, 许是她家里其实是原先不知情的?赐婚后她才忍不住说了出来?方家不敢退婚, 又怕你闹出来, 整个方家姑娘都不必嫁人了,所以才想着拘着她管教?因而才让她生了来找你陈情的心思?”
“若是这样去理,方家倒显得无辜了,但仍有疑点,如我妹妹同她所言,圣上赐婚,又不是为了让两家结仇,自然会透风给你们,方家得了消息,也应会问过方姑娘的意思,方姑娘既然应了,后来又如何敢在赐婚旨意下了后才这样的闹?!”
“是后来周绪又见了她?许诺了什么?可这样,周绪是疯了吗?搭上西宁王府?若是这样情深意重,早做什么去了?先定亲不行么?”
“最大的疑点是,如何会有消息传给你?是这两家得罪了什么人?那这人还真是得手段高明,要置这两家于绝地。”
疑点重重,又不能抓了方姑娘审讯,林宥揉了揉眉心。
水溶显然也反复想过了,如今倒不急怒了,道:“无论背后之人是哪家,又或者根本没有背后之人,只是他们两家的爱恨情仇,但总归要有个后招。且等着吧。”
“这就是你没有请旨退婚的原因?”
水溶沉默了片刻:“林宥,我不想瞒你。我知了消息后,怒不可及,恨不得连夜去屠了方家满门。”
“我忍下来之后,自然是要写折子,可我突然发现,我只是有消息而已,我没有切实的证据,我想要证据的话就得先去方家绑了人审问。”
林宥听了这话也有点傻眼,是啊,证据呢?这事要么抓个现形,要么有什么明显的物件,否则都是空谈,又或者,是有人挑拨?
不由得心怀期待道:“会不会是…”
水溶不可置信的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你失忆了?你为什么在这里?”
林宥…
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方大姑娘都自己承认了!
傻子竟然是我自己?!
做了个闭嘴的姿势,又示意水溶继续:
“而后,我就想,或许是有人挑拨,便让人几次夜探方家,发现方大姑娘被关在了院子里不得外出,还有长公主同方姑娘的一次密谈,我的人确切的听到了长公主亲口说让她断了心思,安心当北静王妃。”
“但这仍算不得证据。我犹豫了,我不知我若如实告知圣上,他会如何处置?若是方家抵死不认呢?圣上会不会觉得我捕风捉影?又或者看在长公主的情分上…”
林宥垂眸。
帝王权谋,平衡朝堂,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牺牲的会是谁。
他自己尚且惶恐,何况水溶?
“你只管陈情,折子给我,我入宫亲自呈上去。”林宥道。
这是要挺他到底的意思了。
只是林宥心里有些悲凉,自己不敢信圣上待他情分可抵岁月,可遇了事,却只能仰仗那些情分。
呢喃道:“我们,终究太弱了。”
少年入朝,只凭一腔热血,可几斤几两别人一眼便知。
水溶咳了两声:“不是来安慰我的么?你这个样子难不成是要我安慰的意思?有点良心没有?”
又道:“黄院判是不是果真老了,给你开的药怎么不见效的?你刚才又心口痛了是不是?”
林宥吁了口气,“有用的,起码能睡的好些了。”
水溶没有再劝,只道:“我许你的那鸟儿就在这几日了,原也不用这么久,是路上鸟病了,下人不敢再走,怕全死了没法交代,等那鸟缓过来才慢慢来的。”
“好。”林宥点头。
“刚还未说完,你就急着打岔,折子不用你递,我早就递上去了,一本写不完,我写了两本才将事情说个差不多,疑点也尽说了。”
林宥吃惊:“你没写的哀伤点?最好泪撒折子,笔墨浸染!”
水溶对他危险笑了笑。
林宥立刻改口:“岂能如此!咱们流血不流泪!”
又道:“圣上如何回你?”
“静观其变。”
“这么简单?”林宥有些失望。
“你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就没有什么补偿么?”
水溶扶额:“你比我还贪心呢,允我事后退婚就已然够了,如今不过是让我再等些日子,再者,辱我的又不是圣上,他赐婚弄成这样,心里也未必痛快,方家这算是藐视皇恩呢!长公主苦心经营,终究一场空了。”
“哦,不过圣上许是觉得我折子写的不错,倒是赏赐了一番。”
林宥叹气,随口问道:“赏了什么?我听说今年的贡品有一株大珊瑚,可是给你了?”
“那倒没有。不过是赏了我黄金两万两,不值一提。”
林宥!!!
艰难的咬牙道:“圣上倒是实惠…”
不是说国库空虚么!
“可我要这个又没什么用,也是白占地方。”水溶叹气。
林宥!!!
好容易没有口出恶言,转而道:
“我觉得你该去跟太妃坦白了。今日事出突然,我妹妹也是事从缓急,到底有些僭越了,可已然这样了,长公主那边需得太妃去周旋。”
水溶点头:“明儿一早罢。”
林宥懂得,外面天色已黑透,便起身告辞。
水溶也不留他,只送了他到廊下。
林宥担心黛玉,虽有些疲惫,也不坐车了,骑马而回。
快到街口时,突然横出一人一马挡住去路。
后面的李青河瞬间拔刀上前。
“陈公子?!”
大晚上的您这是闹哪出?不是白日里同侯爷把酒言欢了?
林宥上前,也看清了陈逸。
遂打发李青河先带人回府,自己同陈逸下马说话。
“等多久了?”
“也没多久。不过你回来的这样晚,可见不是小事?”
“也不是大事,我妹妹也没受委屈的,其中内情,我倒是不方便说了。”
陈逸点头:“既如此,我也不问了。”
他本就是觉察黛玉神情不好,所以等在这里,看能否帮上一二,林宥这话是不用的意思,他也不婆婆妈妈说些没用的。
翻身上马:“那我先走了。你也回去歇歇吧。”
林宥点头,亦上马。
“陈逸。”
陈逸回头,“怎么?”
“我把我妹妹交给你了。”
陈逸笑了,下马对他拱手:“放心。”
“我所求不多,几品诰命都无妨,就是与你做个富贵闲人亦成的,只她平安舒心即可。”
林宥说完便骑马走了。
陈逸原地站了半响,方离去不提。
回了府中,林宥自然先问黛玉。
“姑娘那边可睡了?让人去问问。”
天色已晚,林宥不太方便再去,只是若不同黛玉说上一二,她恐难安心。
棠之亲自去了,回来却说姑娘已然睡了。
林宥无法,只觉得这样睡了怕是不好,要梦魇的。
又ᴶˢᴳ让棠之再去了一回,让季嬷嬷今晚辛苦陪着。
自己也无心做旁的,洗漱后,喝了黄院判新开的安神汤,勉强睡去。
他倒是没诓水溶,这安神汤的确能让他入睡安稳些。
可夜夜梦魇,又无法醒来。
也不知哪种更坏些?
第二日,没有大朝会,林宥打发人去刑部告假一会,他打算陪黛玉用了早膳再去当差。
可一进黛玉院子,就碰上了丹朱,慌得顾不得怕他了,噗通跪地:“大爷,姑娘起了高热!”
“让李青河去请黄院判!”
棠之立刻小跑而去。
林宥则快步入内,在内室外停住。季嬷嬷匆匆出来行礼:“大爷。”
“何时起的热?可是昨晚?为何不叫我?!”
“回大爷,昨晚姑娘只是梦魇了一回,热是今早才起的,原也只是微热,可姑娘起身洗漱后竟高了起来,如今又在床上歪着了,暂且用冷帕子缓着。等太医来诊过才敢熬药。”
第109章 荣国公府抄家
◎“我要去荣国公府抄家。”◎
林宥到底不好进去, 只在外面皱眉,“嬷嬷辛苦,只玉儿这次怕是心病, 旁的人没嬷嬷妥帖,还得你陪着才是。”
“不敢当大爷这句辛苦, 大爷也不必急的,倒叫姑娘难安, 不若先坐了,我吩咐做了燕窝粥来, 大爷跟姑娘都用一些。”
林宥点头:“黄院判一会就能到, 让姑娘好歹用两口垫垫,不然药汤伤身。”
也不用人伺候, 自己在炕上坐了,又想今日不能去当差了, 遂叫住端着水盆往外走的棠云。
林宥只觉得她有些眼熟, 是个大丫鬟,并不知名字的。
“你去找桂之,让她打发人找张扬, 让他去刑部替我告假。”
棠云记下,行礼告退, 快步而去。
里面黛玉昏昏沉沉,只知道哥哥来了, 却起不来的。
不多时, 今日刚好不当值的黄院判就被请了过来。
林宥顾不得客套,只作揖:“老爷子快给看看吧!”
黄院判点头。
因黛玉起不得, 便放下了床幔遮住, 只露出一截皓腕。
黄院判反复诊了, 又问了季嬷嬷几句,便出去开方子,知林宥心急,写完了不等他问,就道:“不是坏事。”
“林姑娘因吃着先前的方子,又精心养着,心绪安稳,许久未怎么病过了,可到底体内郁结了不曾发出来,这次高热,就是一并发作出来了,过了这两日,也就好了。”
林宥听了方放心的,又让人赶紧抓药熬药去。
黄院判却没立刻走的,按住他的手腕,林宥怕吵到黛玉,也不好挣扎,乖乖由着他诊脉。
“我按时吃药的。”
黄院判看了他一眼,“那方子不好,我回头给你换一个罢。”
林宥笑笑:“好歹睡得安稳了,您老手艺还是在的。”
黄院判没什么好气了,瞪他一眼就要走,林宥赶紧相送。
至大门处,黄院判才道:“都说祸害遗千年,你如今怎么也不出去祸害人了?”
“祸害您成吗?”林宥陪笑。
黄院判冷哼,再不理了他了的。
林宥也是无奈,好像每每老头子过来,都是气呼呼走的?又觉得他忒不经逗了。
走屋顶回去黛玉院里,已经在熬药了,季嬷嬷按黄院判说的,用桃花露兑了水,给黛玉擦身,能稍稍降热下来,又比烈酒稳妥。
果然过了半个时辰,黛玉幽幽转醒,汗水尽出,已然好些。
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为着黛玉能起身用点粥垫垫,再服药。
所以房里无人敢松懈,给她更衣的更衣,端粥的端粥。
倒无人顾得上林宥了。
林宥最后也只是隔着屏风同黛玉说了几句。
“玉儿,虽说一锅汤里冒出个虫子是极恶心人的,可到底那汤不是咱们的,咱们的汤该怎么喝还得怎么喝的。”
黛玉咳了几声,轻轻回了句:“汤坏了还端出来待客。”
“可见根上就不对了,我算无妄之灾,只疼太妃罢了。”
“你病着呢,再有什么,也得你好了去陪太妃,这样太妃知道了岂不心疼又内疚的?”林宥道。
“我知道的哥哥。”
林宥不许她再说话了,又叮嘱丫鬟们好好伺候,有什么立刻去禀告他,仍不放心,又留了棠之在这里一起候着。
既告了假,林宥也没有去当差的心思,回了正院,姜启正候在那里。
一见林宥心情不好,李青河嘱托的话倒是更说不出口了。
桂之上了茶就退出去了,姜启孤零零站在多宝阁后踌躇。
林宥也不想做什么差事,在写大字静心,写了几张又去喂鱼,再回去写字,如此反复。
直至午膳,桂之来道:“大爷,姑娘好些了,高热退了些。”
“可用膳了?让她好歹用些,只管多做些,姑娘不爱吃就再另做。”
“是!大爷这边也该用膳了。”
“恩。”林宥点头。
桂之自去安排。
姜启这才从多宝阁那里挪进书房。
“侯爷!”
“有事?”林宥自己斟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往常姜启能一天都不吭声的,这是想蹭他的午膳了?
“回侯爷,史家要同荣国公府退亲。荣国公府二太太疯了。”
林宥才乐了:“那个二太太也不是个不经事儿的,因为退亲就疯了?什么症状?打人还是骂人?”
姜启摇头:“侯爷,这是两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