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笑笑,谁信呢。
“心诚则灵,夫人既然有心来求,何苦殿前说这样的话,也太近了些。”
承恩公夫人笑容不变:“太妃说的是。”
“我们要去解签了,夫人自便罢。”
说罢,携着黛玉就要走的。
承恩公夫人却道:“太妃,这位想必就是林姑娘吧?”
不等太妃看她,便又道:“是我唐突,只是听说太妃如今甚是宠爱林姑娘,走到哪里都带着的,故而大胆猜了猜。”
“这话说的像是我每日带着林丫头到处跑似的,今日才出个门,就被夫人遇见了,可就更是说不清了。”
“罢了罢了,夫人轿子都不曾带的,可见也不能随身带着什么表礼,我就不让她同夫人见过了,没得为难你的。”
说罢,转身便走。
承恩公夫人这下没敢出言拦的,只带着两个女儿行礼恭送。
林二姑娘看着黛玉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一行人看不到了,林三姑娘才有些不忿的低声道:“太妃也就罢了,那个林姑娘,凭什么呢?礼都没一个的。”
林二姑娘淡淡的道:“没听见太妃说的么,母亲没带表礼,人家姑娘凭什么白白行一个礼?”
林三姑娘还要再说,承恩公夫人笑意依旧,道:“佛前圣地,说这些作什么?随我进去给你们的哥哥祈福罢!”
同样上了香,却没有抽签。
没有抽签就不必去解签,也就不用再撞见了。
承恩公夫人知道北静太妃如今是站在林宥那边的,自家的这个林字她可是半分瞧不上的。
也不想去触她的风头,且尊卑有别,行礼又不是多舒坦的事。
出了大殿,又同小和尚捐了香油钱。
承恩公夫人就打算带她们回府了。
谁知迎面遇见了西宁王府的大太太宁氏。
这宁氏身上不过是个国公夫人的诰命,同郡王妃自然比不了。
两人互相颔首行了个平礼。
林家两个姑娘又向宁氏见礼。
“今儿这可真是热闹。”宁氏先道。
“是呢,如此巧遇,倒比特特赴宴相见让人来的欢喜些。”承恩公夫人亦道。
“这话听的,我本来三分欢喜,也成了七分了。”
宁氏其实同承恩公夫人并不熟络,两人也就是几家宴会上见过,聊过些无关紧要的。
今儿清静之地偶遇,反而显得格外亲切些。
又聊了几句,宁氏方进去上香,又说改日再叙。
承恩公夫人应了便带着两个姑娘匆匆下山去了。
林二姑娘轻声问:“母亲如何这样急?”
承恩公夫人不答,好容易到了山下,才道:“这个时辰来上香,你说呢?”
林二姑娘回头看了一眼,“女儿懂了。”
这个大太太分明是冲着北静太妃来的。
可为着什么呢?
总不能是来叙旧罢?两家这关系,这几年也淡了。
林三姑娘似懂非懂,却不敢插嘴说这个,只道:“也不知那个林姑娘,一会是不是还那样不懂礼数,那位大太太可未必有母亲这般宽容。”
承恩公夫人笑容淡了许多,“且顾好你自己罢。琛儿,你同我一块坐车罢。”
林三姑娘只好行礼去了另一辆马车。
心里却不敢有怨言的,她的婚事还捏嫡母的手里,即便是定了婚事,日后也得仰仗嫡母嫡兄们。
林二姑娘同母亲上了马车,先伺候母亲喝了茶。
“母亲,你如今对三妹妹有些淡了。”
“不敲打敲打她,她便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承恩公夫人冷笑不屑,可即便这样,面容也不见凶狠,仍端庄得体。
“母亲说的也是,自从庆国公府同林家被圣上赐婚,三妹妹就脾气不太好了,也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被母亲惯的不知分寸了。”
“你都看出来了的,她却还不自知呢。”
第122章 妹妹不服就打
◎我哥哥在刑部,我也略懂律法,夫人记得要先去京兆府,可别去错了地◎
“母亲虽然透过风给她, 可她也不想想,她一个庶女,难不成是想做人家嫡子的正室?说她痴心妄想都抬举她了。”
“可见这人心都是贪的, 一刻也松不得。”承恩公夫人道。
“但现下,庆国公同靖安侯府彻底站在一处了, 母亲先前的想法也是行不通了。”
“行不通就换一条路,琛儿, 你得时刻记着,路是走出来了, 成与不成的总要先踏出那一步。”
“是, 母亲,我记着呢。”
承恩公夫人笑的多了几分温柔:“还有就是, 莫急,要稳, 出手就不要犹豫, 成与不成都不要后悔。”
林二姑娘再次点头。
“所以,你觉得该如何?”
林二姑娘略微思索,展颜一笑:“母亲,ᴶˢᴳ 庆国公其实并非良配,他并无意续娶是一样, 长媳姜氏精明能干是另一样。”
“你说的对。不过我们也不过是为着联姻一个家族,你也看到了, 她那样沉不住气的, 怎么可能指望她掌控一家?呵,能保全自己不犯蠢, 就是我对她唯一的要求了。”
“是, 所以, 母亲,世家盘盘绕绕,并不合适,不如从新贵中选,刚从西北换防归来的定承伯如何?”
承恩公夫人点头:“你想的不错,定承伯只有嫡女没有嫡子,她若是争气,生下个嫡子来,好日子还是有的。”
又道:“回去我便打听一二,再做打算。”
后面马车的林三姑娘揪着帕子,浑然不知前面主母跟嫡姐的打算,只愤愤的想着,那个林姑娘竟然生的那样好的,她便是再不忿她抢了自己的姻缘,也得承认,论样貌气度自己差了一筹。
又想嫡母曾若有似无透了想同庆国公府联姻的话,还只带她去过庆国公府开府的宴席,她自然就起了心思了。
当初街口还偷偷掀开帘子见过陈公子骑马而过,清新俊逸,让人入目倾心。
都说北静郡王生的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她自看了陈公子那一眼,只觉得那传说中的北静郡王就是再好看,也不能及他了。
谁知一朝梦碎,被那个半路子出来的林姑娘得了去。
她一个江南之地的孤女,凭什么呢!不过是仗着有个深受帝宠的哥哥罢了,这哥哥还是从她家过继去的!
真真好处都被她得了的!
林三姑娘一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可她也没太蠢,知道自己绝无计可施,不过是在心头咒骂几句罢了。
又忐忑,不知嫡母会再给她定个什么亲事。
可无论哪个,都比不上那陈公子了。
再说北静太妃那边。
西宁王府的大太太宁氏,上了香,又特地求了根签,便拿去后面找方丈解。
太妃已经解了签,签文吉利,太妃自然心情好了许多。
方丈却没有解黛玉的签,只道:“姑娘好福气,姑娘的签不必解了。”
黛玉也未追根究底,笑道:“谢大师。”
方丈又请她们用了一盏茶,黛玉喝了,果然还是那日的味道,不由一笑。
待两人谢过告辞,边走,黛玉边同太妃道那茶的来历:“茶叶子是山上随手摘的,水是山泉水。”
太妃亦笑:“看来这处的方丈果然不凡。”
两人正说着,就听一道女声含笑:“见过北静太妃,请太妃安。”
两人抬头,黛玉却是不识的,看穿戴至少是个侯夫人。
太妃不说话,她也无需动作。
只是微微偏头看了看太妃,奇怪太妃莫不是也不认得,怎么半响不说话,不叫起的?
又觉得不可能,即便真有什么新进京的夫人,太妃不认得,后面的齐嬷嬷也该知道的,不至于不上前不提醒。
正想着,太妃冷冷一笑,语气冰寒:“盛国公夫人,起来罢。”
盛国公?西宁王府降爵后的封号?
太妃为何同她这样盛怒,以至于眼角眉梢都有了寒意。
“谢太妃。”宁氏慢慢由丫鬟扶着起身,不甚娇弱。
虽年岁不小了,但仍可见娇态,那动作倒也不难看。
只是这番作态,在太妃眼里,犹如挑衅一般。
她忍了又忍,才携着黛玉,要离去。
宁氏往旁边让了让,在太妃经过时,展颜一笑道:“太妃,听说长公主今日入宫了呢!”
黛玉一听长公主,忍不住看向太妃。
这个盛国公夫人,为何独独说长公主?
太妃停住脚步,面无表情的看过去:“听说西宁王府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夫人莫不是来求周家能再多撑几年?”
“太妃说的是,所以我今儿是给我儿来求的,只求他娶一位德才兼备的姑娘,助他重振周家门楣。”
“长公主想必也是知我的心意的,所以一早便入宫去了。”
说罢又捂住嘴角,似笑非笑:“倒是我多嘴了,太妃慢走!”
黛玉虽听不懂里面的机锋,可长公主三个字就够让她心惊肉跳了。
这个盛国公夫人竟然是特地来这里的不成?
就为了同太妃说这几句话?
太妃心里已经是怒气滔天,可仍勉强压下了,冷笑:“俗语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人所求怕是难以如愿了。”
“这话倒是真的,进不得我家门的,未必进不了王府的门。”
黛玉听了这个,腾地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莫不是方大姑娘的心上人就是盛国公府的!
盛国公夫人还是知情的?她这是特地来踩太妃的脸的!
再想想她刚才的每一言每一语,都是在往太妃心上扎刀子呢!
曾让你满心欢喜的,是我们家不要的!
黛玉心疼极了,太妃此刻心里该多疼啊。
可偏偏又拿这人无法。
这事到底是方家姑娘自己的错,若是盛国公家要她,太妃还有话说,笑她得了那样不尊重的儿媳。
可偏偏人家不要!从头到尾都不肯要!
可就这样的一个姑娘,还瞧不上你家的儿子!
她这样得意洋洋,让太妃这口气咽不下去也得咽。
黛玉只觉得气的浑身发凉,世上竟有这样无耻的人家。
太妃倒是先冷静了下来。
“能不能进我家的门,看的是圣上的意思,而你家还能有几代,看的也是圣上的意思。”
盛国公夫人捂嘴轻笑出声:
“太妃说的是,圣意难违,还望太妃亦铭记这点,保重自身才好。”
她这样有恃无恐,言语刺人,北静太妃立刻明白,长公主入宫怕是于自家不利。
盛国公夫人竟然知道,那就是说他们两家这分明是商量好的!
本以为西宁王府只是教养不利,现在看来,远不是那么回事。
那个方大姑娘,只是他们两家对付北静王府的一个筏子罢了。
如果没有这个,或许就会有旁的算计。
从头到尾,北静王府都不是无妄之灾,而是人家剑锋所指!
一个国公夫人,敢特意跑到这里对她冷嘲热讽,背后定然有所倚仗,一个西宁王府还不够格!
可太妃一时想不出她还能有什么可倚仗的?
只觉手指冰凉,也无瑕顾及盛国公夫人嚣张娇媚的姿态了。
她要回府告知水溶。
谁知这个盛国公夫人今日是铁了心的要在太妃的伤口上来回的踩。
见太妃欲走,又笑道:“这位可是靖安侯的妹妹?生的倒是不错,可是到底无人教养,礼数欠缺,林姑娘,我奉劝你一句,出门在外,好歹顾及下靖安侯府和庆国公府的脸面罢。”
士可忍孰不可忍,太妃冷冷的看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受她的礼?还敢说教于她?”
黛玉拉了拉太妃的手,而后走向盛国公夫人。
盛国公夫人眼神轻蔑又得意,以为黛玉是要息事宁人,过来见礼。
“我是来上香的,可没带…”
话未说完,黛玉竟然一言不发撞了过来。
没有防备的盛国公夫人就这么被撞进了旁边的小莲池里。
莲池水浅,但淤泥遍地。
浑身淤泥腥臭的盛国公夫人再也维持不住笑脸了,慌乱后就是羞辱愤恨。
被丫鬟扶着艰难起身,还站在淤泥里就指着黛玉骂到:“果真是没教养的东西!你竟敢撞我!”
黛玉用了全身的力气,此刻也是刚被非烟扶着站稳,她身姿端正,面容轻笑:
“你说我没教养,就是辱我高堂,辱我兄长,我若不教训你,岂不枉为人子?”
“至于夫人说的礼数不周,可见是夫人不知尊卑有别,有太妃在,我岂有必须向夫人行礼的道理?”
盛国公夫人气极:“你殴打诰命,这是大罪!你且等着!”
黛玉轻笑:“我哥哥在刑部,我也略懂律法,夫人记得要先去京兆府,可别去错了地儿。”
说罢回身扶着太妃,“太妃,咱们回家罢!”
太妃一笑:“恩,这里味道实在难闻。”
两人相携而去。
只留还一身淤泥的盛国公夫人在那里咬牙切齿。
她身上又冷又臭,发髻散乱,脸色铁青,跟之前将太妃都踩在脚下的得意样子反差实在太大。
她自己心里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只能朝丫头们撒气:
“还不去找院子烧水!我要沐浴!”
两个小丫头赶紧去了,剩下的丫鬟嬷嬷将她扶了出来,都叫苦不迭,夫人能沐浴,她们可没有衣服换的,只能这样腥臭寒凉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