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传出去了,怕是对你声誉不好。”
顾晚卿愣怔片刻,反应过来,瓷白俏丽的脸上浮起一抹浅红。
她咬了一下嘴唇,将头探出窗去,四下看了看,小声对卫琛道:“你不说,我不说,怎会传出去?”
“快些进来吧,外头凉。”
话落,顾晚卿便要将窗户关上。
她的意思是让卫琛从门进屋,不让他翻窗。
窗户关上后,被隔绝了视线的男人轻叹一气,心下很是无奈。
连卫琛自己都不知道,顾晚卿对他如此信任,对他毫无防备,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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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琛进了屋,顾晚卿已经披了一件浅粉的外衫,在桌边坐下了。
她还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喝了暖暖身子。”顾晚卿将热茶推给了男人,视线也将他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
他还是傍晚时在摘星楼的那身行头,可见她离开后,他并没有回太尉府。
估摸着在摘星楼思量了许久,才决定带着糕点和美酒来哄她的。
“卿卿,入国子监前,你可愿随我去一趟临州?”卫琛接了茶,不急着喝。
他今晚来此,一方面是为了哄好顾晚卿,一方面也是来与她谈条件的。
既然她铁了心要去国子监,那他只能想办法先把国子监里的荀岸处理掉。
荀岸一事,不能让顾晚卿知晓。
所以卫琛便盘算着带她离京,趁他们去临州这些时日,着人杀了荀岸。
“你要去临州?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顾晚卿掀开了食盒,从里面端出了桂花酥。
随后又掀掉了一坛桃花酿的封布,凑上去闻酒香,“你去临州做什么?”
卫琛已然习惯被她反问,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方才徐缓道:“查案。”
“查什么案?”顾晚卿放下了桃花酿,突然来了兴致。
见她如此,卫琛知道,鱼儿上钩了。
他扬了扬唇角,依旧不紧不慢:“临州知府私吞赈灾款的案子。”
“要去吗?”
顾晚卿杏眸圆睁,兴致盎然。
她用力点头,“要去!”
话落,顾晚卿却又觉得哪里不对,蹙起了柳眉:“不过你去查案,能带我吗?”
以卫琛的秉性,也不像是会在办案的时候把她带在身边的那种人。
“只要你想去,我自会安排好一切。”卫琛神色不改,打定了主意,要带她离京。
顾晚卿自然相信他,便爽快答应了。
还将另一坛桃花酿的封布掀开,递给卫琛:“那便说定了,他日回京,你要亲自送我去国子监。”
卫琛扬唇,接了酒坛,与顾晚卿轻碰了一下:“好,我亲自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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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越发深浓。
顾晚卿屋里的动静也闹得不小。
她喝了一整坛桃花酿,醉意尽显,双颊绯红。
此刻正趴在桌上偏着小脸对卫琛说着胡话:“阿锦,我近日总做梦……”
“梦里有个男子,为我挽发描眉,待我极好。”
卫琛的酒量自是胜过顾晚卿许多。
一坛桃花酿下肚,他连神色都没什么变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尚是清明的。
不过他眸中的清亮倒也没有维持多久。
只因喝醉酒后的顾晚卿,实在娇憨妩媚,令他招架不住。
单是她嫣红的唇张张合合,他便能看得入神,无心其他。
自然也没注意听她的喃喃。
顾晚卿说了许多,没得到回应。
便掀起眼皮朦朦胧胧地望住桌前端坐的那抹身影,揪着眉:“阿锦,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男人轻嗯一嗓,略敷衍。
随后他也趴在了桌上,侧首枕着胳膊,眉目含情地凝着相隔不远的少女。
卫琛低哑的嗓音极尽温柔:“你说做梦……”
他应答时,另一只手轻柔落在了少女颊侧。
指尖拨开了她散落在脸上的青丝,露出她白玉无瑕的脸蛋,以及那二月桃花的一抹绯色。
卫琛心猿意马,眼里不觉流露出日积月累下来的浓烈情意。
他本该在拨开她颊侧的耳发后便抽回手,恪守礼数。
此刻却无比贪恋地将他冰凉的指落在顾晚卿鬓角,小心翼翼的触碰她。
“卿卿。”卫琛磁声开口。
嗓音温沉,令顾晚卿心安。
加上他的食指似逗猫一般,拨弄她鬓角的碎发,酥麻微痒,却令她舒适愉悦,沉沉欲睡。
听见男人的声音,顾晚卿合着眼懒懒嗯了一声,尾音拖得长,绵柔无力,却酥媚好听。
卫琛心下一动,薄唇轻启,浅声问少女:“从临州回来以后,与我成亲可好?”
第12章 、今生012
顾晚卿哼哼了一声,转头换了个方向,继续枕在手臂上。
朦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甜润动人:“不好……”
卫琛抽回手,方才触碰过少女鬓角的手指微僵,半晌才望着她浓稠如墨的乌发,沉沉哑声:“为何不好?”
这一世,他对顾晚卿呵护备至,宠爱有加。
也努力变成她喜欢的样子,文韬武略,沉稳可靠,再也不是前世那个孤傲轻狂的少年。
可为何她还是不愿嫁他?
“因为……”顾晚卿喃喃到一半,坐直身打了个酒隔。
随后又转回脑袋,朝着卫琛这一侧,继续枕在手臂上,接着道:“因为我要做、要做……第二个谢、谢怀珍……”
“谢、谢夫子就从未、从未嫁人……”
顾晚卿话落,忽然睁开眼,眸色迷蒙地望着卫琛,勾唇一笑:“我也不要嫁人。”
“谁也不嫁!”这一句,顾晚卿是拍案起身,高吼出来的。
声音划破寂静长夜,也吓了门外走廊里守着房门的枝星和霜月。
她俩是卫琛进屋后,悄悄从下人房里过来,守在门外的。
本来是想过来看顾晚卿睡下没有,哪知恰好看见卫琛进门的身影。
于是两个丫鬟便放轻了脚步,到门口守着,以免卫琛的到来,被其他人发现。
若是有人来了,也好及时通传,好让卫琛有时间离开她们家小姐的闺房。
这会儿听到顾晚卿中气十足的一声吼,丫鬟霜月下意识朝身后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
随即扯了扯旁边枝星的衣袖:“星姐姐,我们真的不进去看看吗?”
“不管怎么说,卫小三爷也是外男……”
这么晚了,让他和小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吧。
虽然霜月的话没说完,但枝星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回头朝房门看了一眼,“让卫小三爷进屋定然是小姐自己的意思。”
“你我若是现在闯进去,让小姐如何自处?”
霜月了然地点点头:“那咱们要不要告诉夫人啊?”
枝星沉思片刻:“卫小三爷是何人?他自不会欺负了小姐去,咱们还是不要多事,且好生在这里守着便是。”
霜月哦了一声,没再多话了。
她有些困,想睡觉了,可又不敢在这外头睡,怕染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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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卫琛眼见着顾晚卿拍案而起,高喝一声。
随即她又身子一软,若被人抽了魂魄似的,歪歪倾倒。
他赶紧扶了她一把。
醉得不省人事的少女便软软偎进他怀里,嘴里还咕哝着“不嫁”。
卫琛知顾晚卿这是彻底醉了,此时与她说什么,怕是明日她醒来也记不住。
索性他便不再多言,只是将软倒在他怀中的小女子打横抱起,越过屏风,进了里屋。
顾晚卿沐浴过,身上除了素白的中衣,便只剩一件浅粉的外衫。
方才乱动时,外衫已从她肩头滑落下来。
卫琛抱她在床沿坐下,迟疑了一阵,还是下手将她浅粉的外衫脱了下来,随后将她小心翼翼平放在床上。
“阿锦……再喝……”女子醉声低喃,翻身侧躺,面朝外。
卫琛垂眸便能看清她驼红含醉的娇态。
微张的朱唇,似勾着他低下头颅,一亲芳泽。
夜风从没关严实的窗户缝隙灌入,摇曳了烛光。
卫琛思绪清明了些,喉结暗暗滑动,他停住了探向女子妩媚面庞的手,随后悄无声息地握拳,缩回。
转而替顾晚卿掖了掖被角。
待到少女柳眉展平,安稳睡去。
卫琛方才起身,拂袖悄然离去。他从正门出,看见廊下台阶上坐守的两名丫鬟,倒是半点不惊奇。
枝星和霜月连忙起身见礼,垂着首,不敢看男人清冷俊容。
只听他毫无起伏的声音沉沉道:“你家小姐已经歇下了。”
“她喝了不少酒,明早记得替她熬制些醒酒汤备着。”
枝星应下,拉着霜月给男人让道。
卫琛行出一段路,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驻足又道:“明日不宜过早打扰你家小姐。”
“让她久睡些。”
“是。”两个丫鬟齐齐应声。
卫琛这才毫无顾虑地离去。
待霜月没听见声儿,偷摸抬头去看时,廊下,院里,早已没了卫琛的身影。
她拍拍胸膛:“这卫小三爷怎的每次都来无影去无踪的,怪吓人的。”
枝星笑了笑,朝身后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还是要进屋去查看一下顾晚卿的情况的。
待枝星查看完顾晚卿的情况从房中出来。
霜月还在廊下等着她,二人一同回屋去。
“星姐姐,你方才可瞧见卫小三爷的面容了?”霜月小声发问。
枝星摇摇头。
卫小三爷一身摄人的威压,她哪儿敢抬头偷看他。
霜月也不敢,只是卫小三爷从小姐房中出来时,她匆匆瞟了一眼。
此刻正回味着,“卫小三爷真是越发俊美倜傥了。”
“不愧为帝京第一美男子,与咱们家小姐,真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枝星低笑,附和道:“你这话倒是没说错。”
“只是不知咱们小姐,何时才能开窍。”
“卫小三爷这情路,怕是坎坷磋磨,不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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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琛悄无声息出了太傅府。
府内护卫,无一人察觉。
府外,太尉府的马车就在后门旁边那条偏僻巷子里候着。
卫琛上了马车,又从小路绕回太傅府。
如此一来,他也探太傅府二小姐闺房一事,便神不知鬼不觉,无人知晓。
便也不怕毁了顾晚卿的清誉。
回到太尉府后,卫琛也没惊扰府中任何一人,一路飞檐走壁,直接落在他的院中。
此前被他派往国子监取名册的昭澜已经回来了。
卫琛刚一进屋,昭澜便从暗处走了出来,低唤了一声“公子”。
待卫琛在书案前落座,昭澜已为他点亮了房中烛火。
室内悄然明亮起来。
昭澜将取来的名册双手奉给卫琛,心下暗暗不解自家公子要国子监众官员的名册作何用。
卫琛没有与他解释的意思,只兀自翻开名册,循着前生的记忆,他很快便翻到了青方斋一院的名单。
果然从中找到了荀岸的名字。
如前世一样,荀岸乃是九品学正,是国子监青方斋的夫子。
其他信息,卫琛并不在意。
他只要确定,荀岸现在就在国子监便足矣。
合上了手里的名册,卫琛将其扔在了书案上,头也不抬地对昭澜道:“把它还回去。”
“再让李成功过来见我。”
李成功是卫琛前世官海浮沉五年期间,最得力的部下之一。
他和苏照,一文一武,可谓卫琛的左膀右臂。
所以这辈子,当卫琛十二岁那年在练武场遇见李成功时,便将他收到了麾下。
李成功此人,忠心不二,重情重义,有恩必报。
卫琛为他病危的母亲请来神医治病,他自然以身相报,任劳任怨。
这五年里,他替卫琛招募了不少豪杰。
组了一支暗卫团,私下里替卫琛做了许多事。
这些,顾晚卿自然是不知情的。
他黑暗肮脏的一面,永远不能让她知晓。
“公子传李大哥是要……”昭澜难得多话。
实在是心中狐疑不解,抓心挠腮。
卫琛侧目看向如墨般晦暗的夜色,面无表情地沉默。
他虽什么也没说,但昭澜自己猜到了几分。
犹豫片刻,他低声道:“公子何以要置一名小小学正于死地?”
少年护卫话落,书案前沉身端坐的男人抬首,不冷不淡地扫了他一眼。
那晦暗幽沉的眸寒如冰窖,一丝冷意如飞刃,隔空落在了昭澜身上。
他顿时咬紧了牙关,垂眼乖觉道:“属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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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丽日破空,金光碎落在院里的丹桂树。
顾晚卿是被枝星叫醒的。
已近午时,枝星和霜月未曾让人进屋打扰过顾晚卿。
但眼下夫人房中的张嬷嬷来了,说是有要紧事要传二小姐去夫人房中。
枝星这才进屋叫醒了顾晚卿。
顾晚卿醒来时头痛欲裂,蹙着眉,低低哀嚎喊疼。
丫鬟霜月急忙将醒酒汤送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