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卿也不知,卫琛怎的又突然抱了上来。
但是她不能否认,呆在他的怀里,她觉得温暖又安心,舍不得推开他。
再加上男人沉磁徐缓,如溪水潺潺的情话,她如何能不心动?
哪怕不能立刻嫁给他,做他的妻。
顾晚卿也不想再无视他的满腔深情,辜负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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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悄寂,除了顾晚卿与卫琛,再无旁人。
四周鸦雀无声,倒是男人坚硬胸膛底下的心跳声,海沸江翻,震耳欲聋。
卫琛一心只想打消顾晚卿心中的顾忌,想让她的心情好转,不要这般恹恹无力。
所以一时情急,说了许多,也抱了她。
冷静下来后,他也暗暗生悔。
总怕自己出半点差错,便令顾晚卿对他失望,满盘皆输。
如今顾晚卿在他怀中闷不做声,卫琛心下更是慌了。
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松开她,再费心与她仔细解释自己方才的行径。
便是此时,想通一切,心下豁然开朗的顾晚卿抬起了一双葇荑。
她悄然攥住了男人腰侧的衣衫,被迫埋在男人怀中的脑袋动了动,将额头抵在他坚硬结实的胸膛。
顾晚卿闷闷开口:“虽然……我很不想承认。”
“但是阿锦……”
“我似乎……也心悦于你。”
卫琛愣怔当场,少女温软浅声的一句话,却在他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呼吸微紧,男人不由收紧了双臂,抱她抱得更用力些,“卿卿……”
他心下欢喜,只字片语难以言明。
只唤了她一声,便哽住了。
倒是顾晚卿,小脸埋在他怀中,揪紧他的衣衫,喃喃继续:“不过我没你那么笃定……”
“我也不知我对你是否是一时兴起……”
“总之你不要抱有期望,或许我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
这是顾晚卿十几年来第一次对人动情。
她是初次,也不知自己这份心意能持续多久。
万一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只是因为她与卫琛自小认识,一起长大,所以才不喜他与别的女子在一起怎么办?
虽然情之一字,说起来简单。
但其中道理,复杂难懂。
谁又知道,这东西就不会生出什么变数来?
将来的事,谁也预料不到。
所以哪怕要向卫琛坦白自己此时此刻对他的心意,顾晚卿也要把该说的话与他说清楚。
思及此,她又将男人的衣衫揪紧了些。
额头从他胸膛挪开,抬起她那张容色艳艳的小脸,美目流盼地望着他:“成亲一事,我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
“若是如此,你还是心悦我……那我便承认我欢喜你。”
卫琛心下又暖又软,深情浸满双眸,几欲外溢。
他薄唇勾着弧度,喜色难掩。
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一向沉稳自持如他,此刻竟如同情窦初开的稚涩少年,失了方寸,欢喜得不知所措。
许久之后,卫琛才微抬一只手,克制着力道,落在顾晚卿脑后。
将她的脑袋往他怀里压了压,让她的脸隔着薄薄衣衫贴在他的胸膛,能清晰听到他搏动的心跳。
“如此便足矣。”男音沉磁微颤,饱含万千复杂的情绪。
顾晚卿不知卫琛是怎么了,只觉得他似乎如释重负,欢喜得仿佛等她这番回应,已经等了好几辈子似的。
莫名让人心生怜惜,想要待他好一些,再好一些。
所以顾晚卿松开了他的衣衫,心下一横,切实地抱住了男人劲瘦精壮的细腰。
还细心地避开了他后腰的伤,在他怀中郑重其事地唤他:“阿锦。”
“我欢喜你。”
卫琛垂掩长睫,闭上了眼睛。
恨不能将怀中少女揉进身体里,与她永不分离。
心下震颤着,许久他才哑声沉沉嗯了一声,低低应她:“我知道。”
“太好了……卿卿。”
顾晚卿也不知,卫琛到底抱了她多久。
她任由他抱着,直到双腿站得有些酸软。
心事了了之后,她绷紧的心弦也松懈下来,倦意便袭上心头来。
即便如此,顾晚卿也没出声抱怨半句,想着让卫琛抱个够好了。
反正他们两情相悦,四下也无人看见。
殊不知,走廊尽头,楼梯那边。
霜月拉着来给卫琛送热茶的昭澜,正叠罗汉似的,贴着墙根,探出两颗脑袋来。
屏息凝神,满脸堆笑地看着他俩。
若是平时,他二人在此偷看,怕是早就被卫琛察觉到了。
但昭澜想,他家主子此时怕是一门心思都在顾二小姐身上,根本无暇顾及他们这边。
所以他和霜月才能猫在这儿,一直盯着他俩。
只是……
他家主子这抱人抱得也太久了。
半柱香的时间都快过去了,还舍不得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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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风寻打楼下上来,人未到,粗浑的声音先传到了二楼。
吓得躲在墙根偷瞧二位主子谈情说爱的昭澜和霜月抖了两下。
后者不小心磕到了前者的下巴,害得昭澜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霜月:“……对不住啊,昭澜大哥。”
昭澜捂着下颌,摆摆手:“无妨。”
视线还忍不住探向走廊那头。
可惜,顾晚卿听到风寻的声音,已经慌乱从卫琛怀中退出来了。
两人并肩分立,卫琛蹙着长眉,神色略有几分不悦。
正抬眼,朝楼梯那边看,似是打算等风寻一出现,先甩他一记冷心刺骨的眼刀子吃。
顾晚卿则脸色嫣红,双眸闪烁,心虚得不行。
见她这般,卫琛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青丝,“你先回屋歇着吧。”
“累了一宿,多睡会儿。”
顾晚卿被他的举动惊得心跳漏了一拍。
明明卫琛轻抚她脑袋的手,力道也不重。
不知为何,她心里却生出一种异样的酥麻感,又像被火烘烤着,身上那股燥热感迟迟退不下去。
思虑片刻,顾晚卿点了点头。
旋即转身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一步三回头地往里走:“那我先进去了……”
“你忙完了也早些休息,别忘了身上还有伤。”
“遵命。”男人浅提唇角,双眸熠熠,浓情难掩。
顾晚卿被他炙热滚烫的视线看得小脸发烫,没再多说什么,进屋去,将门关上了。
隔着门板,她听见门外走廊上,将将赶到的风寻向卫琛报告。
说是提审前临州知府苏庆山这件事,李安正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着人来问卫琛,几时得空过去。
卫琛始终看着顾晚卿紧闭的房门,心下仍飘飘然着。
直到风寻的话落,他才收敛神思,沉声冷道:“现在就去。”
话落,卫琛微微侧目,视线越过风寻,看向廊尽头。
他面无表情地唤了昭澜。
随后,被发现的昭澜和霜月一前一后从墙后走了出来。
“主子……有何吩咐?”昭澜深知自己方才听了卫琛的墙角,犯了大不敬。
心下打着鼓,倒也做好了领罚的准备。
他身后的霜月则被卫琛陡然转冷的语气吓得抖成了筛子,低着脑袋不敢吱声。
只听那前一刻还对她家小姐温情脉脉的男人,冷声对昭澜道:“你随我走一趟。”
“是。”昭澜应下。
霜月本以为这件事便就这般揭过了。
谁知转瞬卫琛便又点到她的名字。
“霜月。”
“奴、奴婢在!”
“好生照顾你家小姐,让驿站后厨,做些软糯米粥,再准备些清爽可口的小菜,备着。”
“奴婢这就去!”
“等等。”卫琛叫住了她。
霜月绷紧心弦,额头上的筋脉突突跳着,徐徐回身等候男人的吩咐。
却听卫琛压低了声音,“今日所闻所见,谁也不许传出去。”
“若是传了出去,损了卿卿的名声。唯你们是问。”
“是。”霜月与昭澜齐声。
只风寻如同丈二的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满脸写着疑惑。
什么见闻?发生了什么?
第26章 、今生026
卫琛带着昭澜离开后, 走廊里便只剩下霜月与风寻。
后者蹙着浓眉,仍旧一头雾水。
又不好追问霜月一个小丫鬟,心里好奇得像猫爪一样难受。
就在风寻实在忍不住, 伸手去拽霜月的衣袖, 想要求个明白时。
顾晚卿房间的门从里面拉开了。
一身淡色男装,白净小脸透着红的俊俏“小公子”自门内,幽幽望向他们。
风寻连忙缩回手去,挺直腰背, 装作无事发生。
随着他生怕的霜月, 朝顾晚卿欠身见礼。
“小姐, 您是还有什么吩咐吗?”霜月抿着小嘴,却也压不住脸上的喜色和嘴角的弧度。
她方才可是亲眼看见自家小姐和卫小三爷抱在一起的, 还抱了好久。
照这情形, 怕是回京以后,老爷夫人就该筹划着让小姐风风光光出嫁了吧。
就在霜月遐想之际,顾晚卿几次三番欲脱口而出的叮嘱, 全被旁边像根木头桩似的风寻压回去了。
她干脆改口,让霜月进屋给她铺床。
然后又对风寻道:“这里暂时没什么其他事,你先退下吧。”
风寻这才反应过来,忙抱拳行礼, 然后下楼去。
顾晚卿循着风寻离去的身影看了一阵,方才拉过霜月进了屋:“今日之事,切勿对任何人说起。”
“我爹娘也不行,枝星也不行!”
霜月连声应下。
进屋后倒还真去床畔,替顾晚卿铺起床来:“奴婢的嘴有多严实, 您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小姐, 您都与卫小三爷这样了, 当真不打算告诉老爷夫人吗?”
顾晚卿在桌前落座,白皙细腻的手搭在桌沿,如玉的指轻轻敲打桌面。
她沉思了片刻,摇摇头:“若是叫他们知道了,怕是离成亲就真的不远了。”
霜月微愣,回头看向顾晚卿:“难道小姐您不想和卫小三爷成亲吗?”
没道理啊,方才在外头走廊上,他们分明已经抱在一起了。
“没有不想……”顾晚卿低了声音,柳眉微蹙,“只是不想太早。”
若是早早成了亲,她怕自己被束缚在深宅大院里,再也做不成女夫子的美梦了。
就像大姐那样,活得都不像她自个儿了。
霜月自然不懂其中缘由。
她只觉得女子就当早日嫁个称心如意的郎君,日子方得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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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时,顾晚卿终于歇下了。
临睡前,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满脑子都是不久前在走廊上,与卫琛相拥时的场面。
以至于她蜷在薄被里,浑身发烫许久。
后来顾晚卿也不知自己合适睡着的。
她欢欢喜喜入了梦,竟是梦到了穿上大红嫁衣的自己。
梦中虚实难分,混沌模糊。
唯独那对镜梳妆,凤冠霞帔的女子,顾晚卿看得万分真切。
那是她自己。
却又不像她自己。
虽然模样相同,可梦中那人秀雅绝俗,气若幽兰,娴静又温柔。
断不是她这般顽劣心性。
可那的的确确就是她。
是即将嫁为人妻的她。
顾晚卿不难看出,妆台前的自己唇角挽笑,眼尾上挑,欢喜难掩。
她定然很爱自己即将嫁于的郎君。
或是这个认知引导了顾晚卿。
当梦中画面斗转,到拜堂成亲那一幕时。
她虽然看不真切那新郎朦胧模糊的脸,却是笃定那人就是卫琛。
这个念头令梦中的顾晚卿心率变得很快。
她忍不住想要继续梦下去。
急切地想要知道,她和卫琛成亲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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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晚卿满怀欣喜的期待着,可画面一转,入目的却是太傅府内一场惨无人道的杀戮。
耳边甚至听得见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嚎,一声声,针刺般扎着她。
胸口疼着,几欲直不起身来。
“夫君……”
耳畔蓦地传来柔柔怯怯的一声软嗓。
饱含诧异、悲痛,带着哭腔。
顾晚卿回眸看去,几乎隔空与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对上视线。
可她并非在看她,而是在看太傅府门口那道清瘦修长的身影。
在这个荒诞的梦里,顾晚卿只看得清自己。
那个被自己唤作夫君的人,仍旧模糊不清。
哪怕她一步一步走到那人面前,他也始终似被笼在一团雾中,虚幻又缥缈,看不清,抓不住。
再后来,那个被她唤作夫君的男人,提着长剑,刺穿了她的胸膛。
那种利刃穿心的痛感十分真切,将这个梦变得无比真实。
顾晚卿生生被那窒息的刺痛疼得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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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已是暮霭沉沉,霞色如炭火,在风里忽明忽暗。
屋内光线不足,昏暗死寂。
唯独床上刚刚睁开眼的顾晚卿,揪紧了胸前的薄被,张着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