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冷眼凝视着他,看他浑然忘我的模样,还真是一如当年那般令人作呕。
她生生忍着,不让自己泄出一分一毫的恶心,双手松开后,抱住他的头,她的嗓音稍微有些沙哑,就像康国的雨和花,不如京中女子那般柔嫩,却有种格外的美感。
门外,妈妈与小厮递了个眼神。
“看着点,也注意听里头的动静,齐老侯爷年岁大了,可别自己不知道克制,万一死在里头,咱们谁都说不清。”
“您放心,妈妈。”
约莫一个时辰后,小厮便假借添水,进去看了一趟。
只一眼,便赶忙出来。
真真是老当益壮。
齐老侯爷是天快亮走的,临走前又抱着阿玉啃了一通,承诺过两日还来找她。
阿玉笑盈盈应了,然门一关,她的脸就冷下来。
当即忍着一身疼从床上爬起,叫了热水沐浴,看身上到处爬满的淤痕,青紫,不由眼神泛了冷。
他却是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还活着。
邵明姮与顾云庭换药时,听见长荣与罗袖他们议论。
道齐老侯爷吃醉了酒,掉进河里淹死了。
几人说的绘声绘色,连怎么掉进去的都知道,仿佛他们就站在跟前。
她将薄衾盖在顾云庭腿上,推着他出门来。
“长荣,你方才说他死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疼痛时我能忍住来码字,但昨天是憋气,几乎窒息,持续了挺久,一度觉得自己快死了。多亏家人在,慢慢才缓和,宝儿们都不要大意了,这病能防护还是防护好了。
第114章
◎真相◎
长荣便将齐老侯爷如何死的, 边说边比划,重新讲了一通。
“昌平伯府世子爷也不知哪里抽风,当日便挂了炮仗没命地放, 还特意跑去齐老侯爷家码头放了好几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纳妾。”
当初高宛宁和高静柔被大火烧死,高启屡次登门让齐老侯爷将尸体接回去安葬,但对方嫌弃污秽传言,坚决不同意。
高启只得将两人葬入京郊坟地,也是怕坏了自家风水,故而距离高家祖坟距离很远。
远在魏州的父亲不知怎的就得了上峰赏识,再加上陈氏总吹耳旁风, 久而久之他也觉得,先前高家门楣不旺,屡出事端, 便是因为那两个妹妹的缘故。
邵明姮觉得有些奇怪, 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齐老侯爷怎么会淹死, 他年纪虽大,但是精神矍铄, 为人亦非常谨慎, 出行都会带人一起的, 即便他喝醉了, 身后还有小厮随从,断不该出现落水的意外。”
顾云庭从轮椅上起身,支着拐杖在旁边练习走路, 腋窝下受力承重, 他的脸涨到通红, 只走了几步, 便觉下方疼得厉害。
邵明姮扭头,瞥见他偷偷起了身,不由蹙眉,抱起手臂。
他便附上一个笑,乖乖坐回轮椅。
罗袖与长荣使了个眼色,两人相继离开。
偌大的院子里,只他们两人面对面看着,一丛丛紫藤开到荼靡,淡雅的香味从头上传来,风渐渐变凉,早已没了盛夏时候的炽热,挟着初秋的萧瑟一点点打进心里。
“你再不听话我便不管你了。”邵明姮捏他的手指,睫毛一眨,望见他浓热的眼神,不由想要松开,反被他攥住了,扯进怀里。
“仔细膝盖。”
她推他,虚虚撑着身体。
他不以为意,抱紧了人往自己膝上按,“不打紧,现下都已经好了。”
“那也不成。”邵明姮强行站起来,离他有段距离,“或许是我多想,但我琢磨着最近发生的事,无论如何都是古怪离奇的。”
她认真与他说着,顾云庭神情也从放松变得紧绷。
“京中南河码头,其中主要竟主之一位齐老侯爷,如今他人死,南河码头势必落到第二强劲对手手中,你有没有调查过谁最终拿到了码头?”
“阿姮,你从何得知的。”顾云庭心知肚明,却很意外邵明姮的消息来源。
邵明姮坐在旁边的花墙上,垂着双腿晃了晃,“我每回出去都能或多或少听几嘴,听得多了便能猜出来,那家商户是最近两年才新兴起来的,人脉和财力却都很充沛,但是细细查下去,又没有具体的根基,你是不是也在观察他们?”
“是,我怀疑他们与康国有关。”
“所以那位康国花魁,真的有问题!”邵明姮颇为意外和激动。
“目前没有确切的把柄,只是怀疑,她与京中不少勋贵公子都有往来,虽是康国人,但对京中习俗还有人情关系很是熟悉,若非着实下了功夫,那便另有隐情,或许她为了今日谋划,早已蛰伏许久。”
邵明姮点了点头:“我总觉得她认识我们。”
“嗯?”
“具体我也不说明白,就是一种直觉,回头我们去楼里近距离看看,兴许能找出答案。”
“择日不如撞日,那便今日过去吧。”
两人言出必行,当即换了衣裳,都着男装坐上马车。
如他们这般推着轮椅都要进楼里的客人不多,甫一下车便有龟公出门帮忙,见他们衣着华贵,言谈举止都是贵公子做派,故而一路躬身,客气备至。
邵明姮给他一锭银子,龟公忙招呼着送来好茶好果子,便又去唤歌姬。
“您先别急,我们过来是奔着阿玉娘子来的,可否帮我们引荐一下?”邵明姮不疾不徐开口,手中的茶盏放下,笑盈盈望向龟公。
龟公忙拱手回道:“实在不凑巧,阿玉娘子正在陪客,两位若是不急,可稍稍等候片刻,若是着急,小的给贵人挑两位涩的。”
“不急,我们便等阿玉。”
门合上,邵明姮松了口气,抬手擦去面额上的细汗,小声道:“这里的香实在太浓了,直往嗓子眼钻,闻着有些晕眩。”
顾云庭招招手,她走近些,便被他迎面塞了个香包。
“这是解毒的,寻常的迷药都能化解。”
邵明姮捏着香包,忽然挑起眼尾,“你果真来过。”
便走到旁边,背着手四处查看。
顾云庭知她没恼,推着轮椅跟在身后,“我虽来过,却没胡闹过,你得信我。”
“我信你的。”
两人绕着屋子看了几圈后,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
轻柔的叩门,人进来,婀娜如水。
明亮的眼睛描画着漆黑的轮廓,显得很是深邃梦幻,额间点着牡丹花钿,鬓边簪着一对嵌珠牡丹簪子,绯色面纱遮住下半张脸,她的衣裳很是单薄,勾着软纱披在肩后,里面的肌肤隐约可见,及胸襦裙挡不住什么,峦线起伏处还留有客人的印记,斑斑点点。
她先是看了眼邵明姮,继而将视线落在顾云庭身上,袅袅走来,像一阵轻烟,如雾的薄纱晃开大朵,她朝两人福了福身,便抱着琵琶坐在当中。
“两位贵人,想听什么曲儿?”
嗓音沙哑,即便邵明姮闭上眼睛回想,也找不出一个相似的人影,她便又睁开眼睛,定定对上她的目光。
阿玉没有避开,弯起眉眼与她对视。
邵明姮心里涌上难以言说的情绪,便淡声道:“随意弹一首吧。”
她看了眼顾云庭,顾云庭亦在看她,两人互换了眼神后,邵明姮起身,从桌上取来茶水,边听曲边走向阿玉。
阿玉并未有明显变化,却在邵明姮靠近时,兀的站起来。
猝不及防,打翻了她手中的茶水,茶水湿了袖子,邵明姮看她拂弄衣袖,挽起一大截,露出的雪白肌肤一尘不染。
“都怪奴家,可曾伤到贵人?”
阿玉说罢,便要给邵明姮擦拭。
邵明姮摆手,顺势往后退了两步,道:“不必。”
她方才正在打量阿玉,且心中有个模糊的轮廓,然还未聚精会神想出来,便被她打断了,或者换句话说,因为阿玉的突兀,导致她的思绪断开,甚至是对已经形成的想法产生怀疑。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在这一瞬间,会想到高宛宁。
两人回去途中,邵明姮一直蹙眉冥思。
阿玉打翻茶水的画面不断出现,像反复盘桓在面前一样,她挽起袖口,向自己展示莹白的手臂。
自然却又有着某种违和感。
“顾二,我怀疑她是高宛宁。”
她还是说出想法,尽管连自己都不大相信,但顾云庭没有犹豫,捉过她的手问:“怎么想的?”
“我从她背后观望时,可以摒除那张脸的影响,只看她背影便能发现,她和高宛宁非常像,而且两人身量几乎一致,但高宛宁手臂上有一处红色疤痕,今日她撞翻了茶水,虽说无意,可我觉得是故意,她便是想叫我看明白,她的小臂上没有那样的疤痕。
我知道高宛宁有,那么阿玉又是如何得知的?”
两人目光一滞,异口同声的缓缓说道。
“除非她是高宛宁,且急于向我们证明她不是。”
做贼心虚,即便伪装的再像,终会露出马脚。
“她变成康国人,来到京城游走在勋贵之间,是不是别有目的。”
“她与我正在查的窃国案有关,我怀疑康国人通过某些秘密渠道转移重要隐秘,涉及我朝安全的,以及诸位官员内帷事宜的,容易做成把柄为人所要挟的。
一旦形成密匝的关系网,传播至敌人手中,将会造成极大威胁。”
马车晃了下,邵明姮忙伸手护住他的脑袋,恰好他也朝自己伸出手来,顺势将人揽在怀里。
啄了啄她的唇,掌腹贴在后脑,俯下身去。
邵明姮抬手推在他肩膀,眨了眨眼说道:“听闻陛下在为你挑选太子妃。”
顾云庭脸色立时冷凝起来:“我只要你。”
“但是他如果不喜欢我呢?”
“我娶你,我喜欢你,他喜不喜欢与我何干?阿姮,你不要管旁人,你只要记得,不管怎样,我都只要你。”
他捧着她的小脸,怕她不信,俯身吻了又吻。
邵明姮快喘不过气,连连点头:“我知道了,知道了。”
....
紫宸殿
顾辅成与六部尚书议完事,吃了碗鸡汤,便见顾云庭在外面候着。
“二郎,进来一道儿喝碗汤。”
他命内监又盛了一碗,放在桌案旁的食案上,冒着热气,香雾弥漫。
顾云庭扫了眼内监,内监躬身退出去。
“这是我自己选定的日子和人,你可以看一下,再过两月,我要立太子妃。”
顾辅成笑,瞥了眼纸上遒劲有力的字体,“不觉得有点草率吗?”
“我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何主意,不管你看中谁,都与我无关,我要娶的从头到尾只她一个。”
顾云庭喝了鸡汤,用巾帕慢条斯理擦去水渍,又道:“日子是我自己看书挑来的,也不劳烦礼部和钦天监了,那日必定风调雨顺,风和日丽,宜一切事宜。”
“你有没有想过,我不让她做你正妃,不只是因为她曾做过你外室,而是单纯不合适。”顾辅成神色很淡,语气透着一丝冷肃。
“虽然我希望你同意,但若是我无法改变你的初衷和偏见,我不介意没有你和母后的在场。”
他起身,摁着食案冷冷开口。
“二郎,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顾辅成搁下碗,朝他抬头看去。
作者有话说:
在努力恢复中,宝儿们一起加油!
第115章
◎我愿意的◎
清风明月, 繁星如织。
寂静的巷道中马车隆隆前行,车内人一瞬不瞬地望着熏炉,长身玉立, 犹如渡了层冷冷的寒光,深邃的眸子沁着薄雾,车子颠簸,他阖眸靠在车壁。
回到顾宅,来到楹窗外,他在院里等了许久。
推门,看见她裹着一条薄毯歪头坐着,纤细的睫毛垂下, 面庞微红,唇轻启,她很恬淡地睡着, 面前还摆着几本没看完的书, 冷掉的茶水, 盘着腿,细白的脚趾露出来。
顾云庭便盯着那处一直看。
邵明姮脑袋一磕, 半睡半醒间揉了揉眼睛, 看见他, 唇瓣又翘了翘, 懒洋洋地趴伏在软枕间,喃喃道:“顾二,你怎么才回来。”
顾云庭已经能撑着物件站起, 他摁住扶手, 将自己挪到榻上, 覆身上前拨弄她额间的发丝, 看她蹙起眉,粉白相间的小脸不耐烦,然后一把捉住他的手指,握在下颌处嘟囔:“好困,别扰我。”
她很软很香,隔着薄毯犹能触到如脂的肌肤,豆腐一样。
顾云庭起先只想亲几口,后来便欲罢不能,揉来揉去便将那衣裳全都揉开了。
他那双手是修长且有力道的,擦着她的面颊一路往下,犹如游走在绸缎之上,他抱着她,哄着她,以此消减被突然弄醒的烦躁与恼怒。
趁她推搡前,一只手攥住她的腕子,举到头顶。
唇落下,一点点将她未说的呓语吞掉,她眼神惺忪,呼吸急促,微微一颤,便被他趁机得利。
如此胡闹到深夜,帐内一片潮雾。
邵明姮无力地抱着软枕,脑袋埋下去,青丝铺开,面颊上的红晕尚未消退,被他一把搂抱进怀里,她哼唧了声,反手环住他的腰,脑袋放上去。
他很瘦,但是线条明显,如棋盘般横布紧密,白皙结实好似美玉,邵明姮抬手摸了摸,忽然撑着小臂仰起头来,冲他笑笑。
顾云庭犹疑了片刻,忽觉腹部一疼。
她没松口,掀开眼睫狡黠地看过去,随后才松开,倒在旁边揪住薄衾说道:“谁叫你吵我睡觉,是惩罚。”
话音刚落,她便要扯着薄衾蒙住自己,却被顾云庭一把握住被沿,人凑过去,指着肩膀朝她凑了凑,“那你多罚我,别只一处。”
邵明姮的脸腾的红了,啐了声,往下滑去:“我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