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一顾——起一声羌笛【完结+番外】
时间:2023-02-22 12:21:19

  这段日子,纸魅和欢欢哪里还顾得上这个以沾花惹草为己任的柳城,她们都隐隐感到少主那边要破境,全都心神不安等着。此时突有巫山灵力袭来,两人立即大喜,少主破境了!
  二十年了,少主终于出关!
  两人还没来得及大喜,就听院外有人喊出事了!出去一听,果然是那个柳城!等到听说青云道君从柳城房内把白瑶抱出来了,纸魅就觉这次事情大了,恐怕不是把柳城打一顿那么简单,抽灵根?纸魅心说柳城成废人就废人吧,这就叫常在河边走终于掉河里。哪知却听到来人急道,那青云道君直接一掌就要劈死柳城,大师姐不能不救,如今大师姐已是重伤!道君在气头上,恐怕大师姐拦着,也会死。
  一听还有虞珊,纸魅欢欢立即赶往清风明月苑。一进去,就见面色极寒的道君要把虞珊和柳城两人都杀了。而一边也不知吃了什么此时一派柔弱无骨之态的白瑶早已不是当初清纯可人的样子,一身淡粉沙罗裹着娇娇弱弱的身子,眉眼透出几分妩媚,这显然是吃了柳城给的药了。纸魅知道柳城贪花,但从不会强迫女子,最是讲究两厢情愿。
  这样一个花丛中人,总不会见了白瑶就失了智干出强人所难的事儿?
  眼看着道君失控,就要连虞珊一起诛杀,纸魅忙飞身挡在大师姐前,冲已经全身骨骼尽碎的柳城喝问:“白瑶怎会在这里,你还不快说!”如果是白瑶自己来的,药是她自己吃的,这个道君总不至于废了柳城之后,还要拿他们合欢宗其他人出气吧。
  柳城先看了旁边瑟瑟站在道君身后的白瑶一眼,只这一眼,就让纸魅看出这个浪子一样的玉面郎君是真动了心了,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顾得上白瑶!可柳城再是为白瑶名声考虑,看到旁边为了护自己一命已经重伤的大师姐,也得说实话了:“这事儿合欢宗其他人一概不知!道君为了瑶瑶伤我大师姐,但道君真的知道瑶瑶想要什么?”
  “她没了灵根,但她不甘从此平庸活着,她想修炼,想变强,有什么错?可道君却斥她走歪门邪道,只要能修炼变强,哪里有什么正道邪道,先要是管用的道!”
  白瑶听说合欢宗有不需要灵根就能修炼的法子,就苦苦哀求柳城帮她。柳城很早就对白瑶留了心,早些年是看她可爱,如今又知道她孤苦的身世,更是怜惜。再看她不管是当初五废灵根,还是如今灵根都没了,却一心一意想要修行变强。如此可爱可怜又加上了一点点可敬的女子,关键是还美,眉眼灵动,偶尔一笑便是眼中有光,灿烂动人,纵是浪子柳城,也动了真心。
  今日把她带回来,便是想以双修助她。哪知白瑶临到头又反悔了,柳城正软语温存哄着,就被道君破门而入,直接抱起白瑶,一掌把他全身骨头给震碎了。
  纸魅听都到这时候了柳城还不忘为白瑶说话,恨不得直接转身一掌劈死他,不过到底也算能听说是两厢情愿,立即追问:“药呢,是你骗她吃,还是她明知自己肯吃的?”
  柳城靠着门廊道:“并非你们想的那样,瑶瑶只是想修炼,她.....\"
  纸魅直接转头喝道:“药,是骗还是她知?”
  柳城被这纸魅这一眼吓得一个哆嗦,直接道:“她知道。”还想解释白瑶虽知这是催情的药物,但一心只为修炼,并不知道后来还需要两人当真如此,哎他的瑶瑶实在是太纯洁天真了,他都说到那个份上,居然还是一片懵懂。可纸魅根本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向青云道君:“道君也听到了,事情虽不好看,但也是两厢情愿,既没强也没骗,还请道君息怒吧。”
  青云道君太阳穴突突跳着,连一眼都不想多看那个男人,只想杀了了事。刚才气怒交加之时,甚至一度想把这藏污纳垢的合欢宗一屠了之。
  如果换了别人此时还敢多嘴,他是一句都不想听的,直接杀了就是了。但眼前这人,他却认出来了,是顾回的人。小昆仑山那日后,心魔又起,他的公主不断出现,一次次对他说,“长生,长相守,你答应我的”,一次次喊他名字“沈遇,沈遇”,“我很疼”.....一次又一次。
  甚至有一次他倦极之时,旧日时光如梦,秋千架旁,他在梦里见到了他的小公主,她踩在秋千上荡得那样高,停下来告诉他,“我总觉得自己好像会飞”,说着还转了一圈,“我怎么能不会飞呢,会不会我本就是仙人误入凡尘”,孩子气的样子让沈遇都忍不住笑了,笑着点了点公主额头,果然是话本子看多了。
  可是突然,公主却转头问他:“沈遇,为什么要抢我的缔仙草”。
  那次之后他又去了魔窟,顶着魔气侵袭,一次次往下,他要确定,他的公主在魔窟之中,在他到不了的魔窟底下。他从魔窟中顾茴遗留的痕迹,到青山宗内顾茴的魂灯,一次次确定,她死了,死了两百多年了。
  他没有错,他怎么会伤害她,他没有错。
  沈遇紧紧抿唇,负在身后的手攥得死紧,控制着自己只是见到跟顾回相关之人就隐隐又起的心魔,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没有错。
 
 
第44章 
  纸魅为救合欢宗大师姐虞珊只得站出来,问清柳城和白瑶之间实属你情我愿,这位修真界有名的宠爱小徒弟的道君,实在犯不上在合欢宗上演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拿无辜人的生死为他们师徒二人的虐恋纠葛上色。
  青云道君太阳穴隐隐跳着,冷声道:“让开。”今日,他必得杀了这个不长眼的男人。
  虞珊作为合欢宗大师姐,势必不能让开,纸魅又怎么让开?如今情势,她一旦后缩,虞珊就要同柳城一起命丧在此,而旁边其他合欢宗弟子,不少本来是兴冲冲冲着道君而来,此时也都站在虞珊身后,事关宗门荣辱,这些平时闹腾腾只管讨论哪家儿郎清隽可人的弟子,此时都敛容肃立,准备拼命。
  两边一触即发,绝不可能只死一个柳城。纸魅突然就明白为何神女让自己盯着柳城,突然想到当日柳城吊儿郎当说出那句,“你情我愿的,最多就是打我一顿,我可没本事一人带累咱们整个宗门”,当时少主瞥向柳城的视线,纸魅一下子懂了。只怕前世,就是因着白瑶,青云道君果然就真的冲冠一怒了,知不知道是在合欢宗大开杀戒,还是——屠宗灭门。
  纸魅眼角余光看到旁边粉红轻衫的白瑶此时靠在墙边,好像浑然不知发生什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只倔强又委屈地看着她的师尊。纸魅额角一抽,眼看整个合欢宗都要因她倒霉,她心中眼中却只有她跟她师尊爱来爱去要死要活那点屁事,纸魅忍不住冲白瑶喝道:“你难道是死的,就不能说句话?!”告诉这位厉害的不得了的道君,是你自愿,与人无尤。
  白瑶这才如梦初醒的样子,怔愣转向纸魅,一下子就认出眼前这个大美人和她旁边那个娇娇俏俏小美人,正是顾茴的人!轰一声,白瑶就想到了害她落到如今地步的罪魁祸首——顾茴。虽然她证明了在她与顾茴之间,甚至她与世界之间,师尊到底选择了她。
  但这个证明也并没有让她从此好过,反而让她失去更多。这二十年来,她与师尊好似再也回不到从前,师尊对她冷淡得要命,她怎么都碰触不到师尊的心了。她只能拼命伤害自己,只有那时候,她才能确定师尊心里还是有她的。她与师尊走到如今地步,她更是落得只能依靠邪门歪道修行,这一切,都是因为顾回。
  浓重的恨意好像一下子让她脑子清醒起来:顾回早就认识这些人,当年毕方之死不就是这些人?果然,就是顾回处心积虑要夺走她的一切,先是毕方,后来不就是皇甫川,还让她在宗门几近无处容身,最可恨的是顾回还要夺走她的师尊。
  新仇旧恨,让白瑶眼睛都红了。她骤然起身,直冲纸魅和欢欢而去,嘴里喊道:“我已经百般忍让她了,她为何还这样针对我!”
  白瑶突然杀上来,纸魅欢欢自然要战,旁边本就神经紧绷的合欢宗弟子们立即前去相帮,青云道君当即要援白瑶,本就紧张对峙的两方交手。
  青云道君一动手,合欢宗人哪里是对手,不少人纷纷被震落在地。纸魅相救,与众人上前迎上道君,而白瑶跟疯了一样认死了欢欢,不依不饶,欢欢心里何尝没有对白瑶的厌恨,亦出狠手相迎。白瑶灵根毁后,只能走邪修的路子,最后一击带着致人死地的狠辣,欢欢也直接放出杀招相迎。
  道君一见,白袍一震,周围人纷纷落地,生死之间直接一道白光击向欢欢,去救白瑶。
  白瑶飞身往后,跌落在道君怀中的瞬间她翘起嘴角笑了:看,师尊舍不得她死。她就知道,生死之间,师尊就顾不上什么顾回的人,师尊只会救她。
  巫山人中最弱的欢欢哪里抵得住大乘期的一击,跌落在地的纸魅根本顾不上口中的血,几乎目眦尽裂,飞身扑救欢欢。
  那一瞬间,两人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其他想法,最后的想法大概都是只怕见不到少主了。
  预想中的重击却没有落在两人身上,以身挡住欢欢的纸魅睁眼看去,一道骤然而至的青光对上了白光,挡住了这足可以要她们两人命的一击。
  随之是一道翩然而至的身影,翠色衣裳,俏皮发髻上垂着翠色丝绦,来人先看了纸魅与欢欢一眼,让两人鼻子一酸,差点没当场哭出来:她们的少主来了!一出关,就奔着救她们来了!
  顾回冲两人眨了眨眼,这才转身对上了前面白衣道君,和他怀中的那个粉衣小徒。
  而此时所有人都看到一向清冷自持的道君面色都变了,整个人都没控制住一颤,沈遇死死看向落在众人前的这个人,眉眼脸庞,一举一动,都是旧日公主顾茴的模样。
  顾回眼波一转,一开口声音不仅是像,而是熟悉地让沈遇控制不住心颤,就听她含笑启唇问道:“道君,这是——我的人得罪了——你的人?”说到“你的人”,就见对面人往他怀里一瞟,带出了一丝同样让他熟悉到脊背发麻的轻笑。
  沈遇的身体先于大脑,一下子推开了怀中的白瑶,让白瑶直接红了眼睛,不可置信喊道:“师尊!”
  白瑶这声喊,其中蕴含的虐恋情深,是顾回最熟悉不过的。前世,她听过。
  当时是怎样一个情形来着?哦——,想起来了,是她跟眼前这位道君的婚期定了,道君的小徒弟短短时日就人比黄花瘦了,那时的白瑶已经是修真界的天骄,化神修为的高手,就是为情所瘦,也只添了脆弱风流,不见憔悴的。纵然这样,道君也心疼,一天更比一天话少,常见恍惚之态。然后就是白瑶不听师尊劝阻,执意要下山同——就是这个柳城,去历练。道君肯定要劝阻,当时白瑶轻轻喊了师尊,然后问他,“师尊是以什么身份阻我?就是柳城对我有意,他是俊朗单身公子,我也是没有人的女修,师尊怎知我们不会情投意合呢?”
  当时的顾回看到了道君眼中的挣扎,然后就是道君转身,压下各种情绪冷声道:“如此,是为师多虑了,你去吧。”接着就是白瑶红了眼睛,不可置信喊道:“师尊!”
  今日再次听来,熟悉得让顾回发笑,她也就略一低头,当真笑了出来。重复的故事再次上演,早已时移事异,故事中的人各自景况也早已天差地别。顾回衣带当风,看着对面一粉一白,只觉但凡活着就该做看戏的人,不要做动弹不得的戏中人。
  她轻轻捏着随风而起的衣带,看着前方此时喊出这句话却已无前世笃定的小粉,再看看旁边那个一脸愣愣反倒好像留恋旧情而不是顾着新欢的小白,顾回只觉确实好笑,这走向越来越好笑,越来越有看头。
  落在沈遇眼里,见到的也全是旧日模样,连这忍俊不禁地低头一笑,面前人眼中掩不住的戏谑,都是他小心翼翼收藏在记忆深处的模样。如果不是强大的自制力,一遍遍提醒他,她不是,她不会是,沈遇几乎就要再次魔障了。
  眼前人哪里是像,她分明,就是啊。秋千架上,衣带当风,公主笑得骄傲自矜,“我就是说你了,我才不怕你!”她面对的是当时盘踞一方的藩王之女,对方看上了她的秋千,挥着小鞭子让她下来,她反而荡得更欢,笑得恣意而戏谑,就那么看着对方。
  所有的自制和提醒都在看到眼前人习惯性去捉飘飞的衣带,抬头含笑看过来的一眼中溃不成军,沈遇的声音颤抖如风中的叶子,他的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眼前人身上,他明明轻轻楚楚知道她不是,可他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你到底是谁?”
  他明明就知道眼前人是顾家二房女儿,是二百多年前致虚长老亲自交给他的弟子,她不会是别人,她不能是别人。
  沈遇死死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看到她听到自己这样问,又是一声轻笑,几乎含着嗔:“道君,我是谁,小昆仑峰顶就跟你说过呀。”
  说到这里她微微蹙了蹙眉,好像当年那个小公主听他说“后日”,公主含嗔蹙眉拖长声音道,“那还要再等两个今天这么长”。而此时,眼前人眉峰微微蹙起的样子,依然一模一样。
  弄不清情况的众人就听顾回不过念了一句诗,眼前这位在他们眼中强大如传说的道君竟然好似受到了重创,踉跄后退了半步,整张脸都白成了一张纸。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说完顾回松开了微微蹙着的眉头,看着沈遇笑道:“沈公子,当年隔着宫墙,我只用错一个徵音,你就知道是我。”矜贵的京城公子为那一个徵音的错误,独立寒秋,日日来。
  如今,两两相对,你都认不出我了。
  顾回蜷了蜷蠢蠢欲动的手,敌强我弱,不能轻动。她不动声色扫了一眼道君心口,估量着待到自己大乘之时,是不是能成。大乘掏心大乘,难度还是不小,毕竟是掏心呢,又不是打一架,对方万一豁出命来抵抗,她可按不住的。顾回的目光不觉软了一下,从沈遇胸口看到沈遇脸上,心道这位道君要是肯乖乖的,待她大乘,就好操作多了。总要周全一些,对面人的死活她可以不管,但一出手就必须万无一失,她的命珠离体太久,可禁不住一点折腾。一个大乘期修士的抵抗,迸发的力量足够毁掉她的命珠。
  而掏心蚀骨之痛,一个不好就会伤到对方道行,一个大乘期的修士,怎么可能不抵抗呢。
  这时候顾回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呆呆看着她的柳城,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好使的药,能让一个大乘期的修士乖乖的.....一时间顾回脑中转过诸多想法,让她颇为踌躇,就好像自家孩子攥在对手手里,掣肘得很,明明想一巴掌打翻对方,却只能含笑以对,希望对面人对自家孩子好一些,交过来的时候安静一些.....
  却不知就连顾回这应酬的一笑,都让沈遇如遭雷击,耳边都是古琴错了的徵音。一下子沈遇好像重新处在那个寒秋,天很冷,墙头的柿子挂了霜,正该靠着暖炉熏香画一幅秋景图,他却从听到那个弹错的音后再也挪不动脚步,他知道墙内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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