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主,尚久已经完全掌握尚家了。”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颇为头疼,偏偏眼前的少主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在哪里。
也不对。应该说少主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但控制不住的脾气让他好不容易软下来的态度又会让他与对方的矛盾点再升一级。
棕红色短发的少年神情不耐望着旁边的花瓶,盯着花盆里的蓝雪花久了,就颇为暴躁地伸手一推,直接将花瓶摔在地面上。
“哗啦!”
花瓶的碎片到处都是,有的飞溅到桌子底下,有的飞溅到了脚边。
“少主,控制一下。”主治医生再次头疼说道。
“少主,尚久那边成为了继承人。顾家并不是一个多么注重血统的家族,何况尚久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非婚生子,他的母亲家族也只是家道中落。”
见少年终于控制住了自己即将爆发的脾气,主治医生内心松了一口气。
能听劝就好,不然他可能下一秒就要被子弹爆头了。
殷度目光阴沉盯着脚下的碎片,“所以,顾家会为了重新站起来,而选择接受尚久的橄榄枝,对吧?”
主治医生正想点头,扭头就对上了少主阴狠仿佛在看死人的眼神,一个机灵,话脱口而出:“也不是这么讲。只是你看顾家现在的情况想要继续保持他们的地位,就必须找一个可以对他们伸出援手的恩人。”
“虽说您与于卿小姐从小一起长大,但上高中之后你们的关系越来越差。这一次您与她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闹翻的。这样一对比,顾家主自然会觉得……”
主治医生飞快瞥了眼少主,说:“自然觉得您不会帮助他们。”
在主治医生以为这位少主又要歇斯底里大吼大叫时,这位少主竟然奇迹般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他面无表情扫了眼主治医生,随后扯了一个勉强算是冷笑的表情。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特意说出来。”
说完,他就离开了治疗室。
主治医生大大松了一口气,差点没有缓过来。
“好险,差点小命不保了。”他喃喃道。
另一边,殷度离开房间后,下属们立刻上前为他披上外套。
黑色的外套很宽大,少年的身形偏偏是纤细的。其过分白皙以至于失去了血色的肌肤在这样黑色的大衣包裹下晃眼异常,又因为那过分浓墨的眼眸而显得妖冶。
“少主,现在去哪里?”下属询问道。
殷度垂着眼眸,伸手在外套里翻了翻,拿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是一条黑色的丝带。
明明是想要交给她的,却再次因为无法控制的脾气而闹得不欢而散。这一条丝带也没办法送出去,甚至在离开宴会厅时想着干脆丢掉,反正她不需要。
这些冲动的想法一晃而过,最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的视线依旧紧锁他,那些升腾的怒意就瞬间消散了。
说不出的欣喜在心间弥漫开来,他把盒子放回了口袋。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因为他单方面闹矛盾的事情经过一天的时间早就众人皆知。不用想就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在嗤笑。
“……殷栗那个野种呢?”
“殷栗少爷此时正在主家。”
殷度面部扭曲了一瞬,“那个野种!”
如果不是殷栗,昨天的宴会上他根本就不会和于卿发生争执,这一盒丝带也可以送出去!
还有那个碍眼的卫鹤安,明明只需要站在角落里就好了,为什么要站在她的身边惺惺作态!
为什么一定要夺走她的目光,为什么一定要夺去她的注意力!
但是,不可以动手。因为她会生气,会将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收回,会把他当做陌生人一样无视掉。
委屈和愤怒同一时刻填满了整个心脏,扭曲而偏执的情感将他包裹。
不仅仅是他,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如此。
权势和金钱是唾手可得的,就连生命都是排在那些底层贱民之前的。
只有情感,让他们可望而不可即。
一旦体验过了与众不同的温柔,那便会彻底沉沦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人小心翼翼,而只能够望着她的人则是拼尽全力不惜一切手段向上爬,就只是为了触碰她的脚踝。
“今晚我会去找她的。”殷度说道。
下属们纷纷低下头,去不看少主的表情。
当晚,顾家宅子。
“哈哈哈,姐姐!”
两位小少年一左一右拉住了于卿的手,笑容可爱而天真。
他们身穿一样的衣服,摆出了同样的表情,就算是看向她的眼神都诡异得趋同。
“猜猜我们谁是谁?”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于卿眨眨眼,看向两人的脖颈,发现他们已经用丝带将脖子遮挡住了,完全看不出谁是谁。
察觉于卿的犹豫,双子笑容更加灿烂了。
他们一起抓紧了于卿的手,靠在了她的身边,“姐姐如果猜不出来,就要答应我们的一个要求!”
虽说两位弟弟平时性格恶劣喜好捉弄人,但在她的面前几乎不会多么过分,顶多是一些小小的恶作剧。
因此于卿点头答应了。
“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会尽量满足的。”
得到了姐姐的承诺,双子对眼眸瞬间便得闪闪发亮。
“太好啦!”两位一模一样的小少年共同欢呼雀跃。
正当两人准备将自己的愿望说出来时,侍女就上前来告知于卿,殷度已经到了。
两位少年的笑容戛然而止。
于卿稍稍一愣,“我知道了,拜托你去准备一些招待用的东西吧。”
“好的。”
与侍女交代好后,于卿再次看向顾言左和顾言右。
两位小少年的脸上重新挂上属于孩童的天真微笑,“姐姐,我们可以一起去吗?好久没有看见殷度哥哥了,有点想念他。”
“如果你们想的话,当然可以。”
双子当即笑道,“那我们快点去吧!姐姐不用着急,我们想和殷度哥哥说些悄悄话!”
如此欢脱可爱的模样,哪怕趋同到诡异的程度,也是叫人心生怜爱的。
于卿伸手在两人的脑袋上摸了摸,“好,你们去吧。”
“那姐姐要等一等哦,不可以偷听我们说话!”
“嗯。”
双子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于卿有些无奈,却见到一边的侍女欲言又止的表情。
“秀琳,怎么了?”于卿疑惑道。
侍女下意识掩饰好自己的情绪,“不,没有什么的,只是一些私事而已。”
而蹦蹦跳跳离开的双子,在来到会客厅的门前,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负责的侍女为他们推开会客厅的大门,在两人进入后又关上。
“殷度哥哥,好久不见。”
殷度抬眸,就将两个长相一模一样如同复制品的双子收进眼底。
少年立刻拧眉,“于卿呢?她为什么不在这里?”
双子彼此之间对视一眼,而后面部对准了殷度,嘴角扬起了相同的讥讽。
“姐姐完全不想见你呢。”顾言左嗤笑道。
“毕竟你昨天惹了姐姐生气。”顾言右同样嗤笑道。
他们一步一步靠近殷度,终于在殷度前方不到十米的距离停下来。
像是在看一个不知好歹的虫豸,讥讽与傲慢在眼底酝酿,利剑般将殷度浑身上下扫射了一遍。
“你们在和我说这些,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吗?”殷度同样冷笑对两人说。
双子齐齐歪头,“诶?为什么这么说呢?”
“是恼羞成怒了吗?”站在左边的小少年说。
“是因为姐姐不喜欢你吗?”站在右边的小少年说。
哪怕五官尚未完全张开,也能够看出未来精致绮丽的模样。
丝带被他们从脖颈处摘下来,露出了一颗艳红色的小小的痣。那极其艳丽绯糜的红痣点缀在白皙的脖颈处,犹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还在成长的两位海妖般的小少年将脸靠在一起,面对这个就算是上门祈求原谅也端起倨傲架子的殷家继承人表现出了绝对的嘲讽。
嘲讽他不受控制总是歇斯底里的脾气,嘲讽他连装成柔弱的样子都不会甚至被家族中的野种压制,更是嘲讽他就算是与姐姐一起长大面对姐姐的抛弃也无能为力。
眼见留有标志性红棕色短发的少年眼眸内逐渐被盛怒填满,双子的笑容越发嘲讽。
多可笑,多丑陋,多可怜,多无用。
一只可怜巴巴死乞白赖的小狗,用最拙劣的方式讨好主人,却得不到主人的半点注视。
而现在,这是小狗还因为恼羞成怒准备大发脾气。
“哈哈哈哈哈,殷度快要被姐姐抛弃了!”他们吐露出了最尖锐的话,瞬间将少年疯狂压抑的怒火点燃!
“闭嘴!!!”
“嘭!”
枪响声穿破了整个会客厅,尖叫声打破了这个寂静的夜晚。
大门被打开了,侍女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口。
当她看见殷度手中显然已经已经开过一次的枪,还有两个似乎被吓傻一动不动背对着她的小少年时,惊惧的情绪便将她淹没了。
“殷度少爷!”她恍惚的说了一声,而后软倒在地靠在门框上。
殷度的手在颤抖,恶鬼般的眼神将两位少年锁定,枪口对准了其中一人的脑袋。
两位少年笑容灿烂,嘴里却说着相反的话。
“殷度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殷度猛然一颤,僵硬地将目光转向会客厅的门口。
黑发少女面无表情望着他,眼神陌生像是在注视一个陌生人。
“殷度,你需要冷静。”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漠语气,对他说道。
作者有话说:
于卿,原名是顾于卿,离开顾家后就只交于卿了。所以才会有很多人习惯于称呼于卿为于卿。
写点子殷度的事情,嗨,虽说人死了吧,但还是给点戏份吧
——
第33章
“冷静?难道我还不够冷静吗?”
红棕色短发的少年突然尖叫道。
那锐利刺耳的声音穿透了整个会客厅。
“我甚至没有直接一枪打死他们其中的一个,我难道还不够冷静吗!”
他的声音好像不是从喉咙发出来的,而是将肺腔撕扯开,伴随着翻滚的血和泡沫一起从喉咙涌出来,尖锐而充满攻击性。
他将枪丢掉,绕过了双子跨步来到于卿的面前,与她面对面。
“明明做错的是你,明明我都已经主动过来道歉了,明明都是你这两个弟弟的错!”
然而,哪怕他如何歇斯底里想要表达自己的情绪,甚至内心已经竭尽全力告诉自己不能再任由这控制了他的脾气肆意妄为下去,眼前的少女也没有表达出任何的情绪波澜。
她就这样淡漠而安静地注视殷度,面无表情。
那双黑色的眼眸,是深邃的黑色,又在表面覆盖了浓重的迷雾,令人看不见也摸不着。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子看我!!”
这位少年的情绪到达了临界点,爆发出来的尖叫夹杂着数不尽的委屈和绝望。
殷度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头晕目眩接踵而至,胸腔处的闷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此时自己的状态都多糟糕。
但是他毫无办法。
从前一直都是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了这样?
看着她身边出现的人越来越多,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少。
他已经很努力地去适应了,已经很努力让自己变得温顺了,但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重新回到过去的样子?
“于卿,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眼前不断出现的黑色斑点令他看不清画面,却靠着本能抓住了于卿的手,像是坠落深渊前最后的一根丝线。
“我不想变成这样的,我一点都不想变成这样的……”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傲慢少年弯下自己的腰身,因为过度撕扯而沙哑的嗓音被掺杂了断断续续的哭腔。
“不可以不管我,不可不看我,不可以丢下我,不可以把我当做陌生人……”
这是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少年。
他总是傲慢的,就算是赠送礼物也能变成施舍。
而现在,明明是命令,却让他可怜卑微如即将被抛弃的小狗狗,声声都带着祈求。
“殷度。”于卿轻声唤了一句他的名字。
殷度没有反应,执拗地抓着她的手。
他说完那些话后就不再出声了,安静如同木偶。
于卿抿唇,手被他拉着,就干脆放任他。
少女转过身,扯着殷度直接离开了会客厅门口,直接朝宅子内的舞厅走去。
他们穿过层层回廊,踩过玻璃窗投影下来的月影。
他们都沉默着,用静谧将他们环绕在一起,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绳索,将两人缠绕。
终于,两人来到了舞厅。
舞厅没有灯光,只有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投射而下的月光为整个空间铺上银霜。
于卿见殷度还是不说话,和此前歇斯底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突然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抓着他的手然后放在自己的腰上。
少年猛然抖动了一下,空白的表情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昨天的舞还没有跳,今天补上。”于卿说。
殷度的表情呆滞住了,傻愣愣望着于卿,又在几秒后猛然扭过脑袋,“还不是因为你!”
“嗯,所以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