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琛牵唇冷笑,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到的声音,附身在机车少年耳边说了一句话。
机车少年表情如遭雷劈。
呆愣愣地看着陈琛步伐散漫的背影。
他皱着眉毛把玫瑰花夹在肘间,拿出手机,打开搜索软件,输入中国法定结婚年龄。
看到答案,机车少年松了一口气,瞪着眼吐出俩字:“骗子。”
第48章 惹人误会的
“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听到背后跟上来的熟悉脚步, 程茉搓了搓手,塞进校服口袋里,没回头, 直接问道。
“没什么, 就给他普及了一些未成年男性安全意识教育。”散淡冷冽的声音从陈琛喉咙里发出。
程茉:???
陈琛继续说:“省得到时候一个进医院, 一个进派出所。”
程茉口气惊讶:“什么意思?”
“你不是……”陈琛语调轻慢,尾音挑着笑, “一个打十个吗?”
程茉吁了一口气, 飞眼翻着陈琛:“是啊, 你离我远点, 万一我一不小心抡到你,把你拍伤就遭了。”
“巧了, 我最高战绩1V11,加加减减,”陈琛挑眉,语气斯然地说, “刚好多一个你。”
程茉想起无意看到的陈琛肌肉线条, 张了张嘴,没再开口。
夜晚的街道是深重的蓝色,也是灯光的盛宴, 远处高楼防窥玻璃外五光十色的led灯串囫囵出一副纸醉金迷的都市模样。
到家门口时。
陈琛叫住了程茉:“等一下。”
程茉停下开门的动作, 转过头:“嗯?”
陈琛拉开黑色书包的外层拉链,探手一捞, 掐着东西递到程茉面前:“给。”
看到陈琛手里的东西,程茉瘪了瘪嘴, 眼睛里充满了怀疑的神色。
“给我的?”
陈琛简略地点了下头, 待程茉接过东西, 就干脆利落地转身回家。
“陈同学,”程茉叫住陈琛,她对着粉红小铁盒,上面还粘着一颗大爱心的礼物,颇为苦恼地说,“你能不能,别老做这些惹人误会的事情啊。”
“误会?什么?”陈琛停下脚步,半掀起眼。
程茉带着犹疑的目光走到陈琛面前,踮起脚尖。凑近他的眼睛,观察他的神情,看他毫不心虚掩饰的样子看,她问:“真不懂啊?”
陈琛没有回答程茉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只是看着他。
在陈琛的注视下,程茉收回身子,压下了抬起的脚跟。
“这形状,这logo。”她葱白的指尖敲了敲盒子上的爱心,发出咚咚的闷响,她的视线从铁盒掠到陈琛身上,言之凿凿地问,“不误会吗?”
白色的大理石地砖反射出冷淡的微光,冷硬的灰墙映衬着个子高挑的男生身形。
陈琛脖颈修白,肩宽腿长,眉骨高扬,轮廓冷峻。此时漆黑的瞳仁中多了一份模糊又陌生的情绪。
程茉手臂一展,把礼物递回去:“好端端送我礼物干嘛?又不逢年过节的。你拿回去吧。”
陈琛似是被程茉的逻辑噎到说不出话,滚了一下喉结,从鼻腔里发出一道冷嗤,凛眉,下巴一挑,低沉地说:“打开看看再说话。”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反正再好的东西她都不会要。
不过,他既然非要自己看一下,那她就给他这个面子咯。
程茉狐疑地扣住铁盒的边缘,用力一掰,随着一声“嘣——”,盖子被开启,也露出里面的东西。
华而不实的铁盒里垫着满满的白色拉菲草,左边是一个薄金色书签,右边是一张折起来的光型纸面。
程茉捻起来右边的纸,最上面是一排红底白字。
看清了上面的字,程茉的眼睛有些尴尬地抽动着。
“忘了问——”陈琛的声音忽然很近,气息也逼近,“认字儿不?要我替你念一下吗?”
听上去是疑问的语气,但对方绝对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打算。
陈琛拖腔拿调,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了那排字
——“岳-州-市-青-铜-博-物-馆-园-区-导-”
“好了我知道啦。”程茉试图打断他。
“览-图-”打断失败。
对上男生挑着眉的神色,程茉微微偏眼。
其实一看到那张纸她就想起来了,明天是博物馆70周年纪念日,学校安排高二年级去参观,这算是博物馆发的纪念品。今天发的时候她忙着收拾桌子,就让陈琛帮忙先收着。
她打着哈哈,摇了摇手上的礼盒:“诶呀,博物馆为什么要送这样一个东西呢,设计得还挺让人误会。”
“送?”
“这不是你花三十九块钱巨款订购的吗?”
程茉咽了咽口水,行吧,她当时确实一眼就在博物馆宣传的纪念品里看中了这个金属书签,但是为什么非要强调送和买的关系,这重要吗?
陈琛“呵”地笑了一声,撩起眼皮从上到下扫了程茉一眼,语气悠悠地说:“怪不得。”
怪不得?
虽然就三个字,但充满了沧桑的故事感和数不尽的未解之意。
程茉承认她很想问一句“怪不得什么”,但是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告诉她千万不要问!问了会很惨。
于是,她尬笑一声,回应道:“嗯,明天见。”说着半个身子闪进了家门。
陈琛却没放过她。
在她即将逃回家的前一刻。
他“喂”了一声:“喂,你不会以为,明天去博物馆,是我为了跟你一起出去,特意向学校申请的吧?”
程茉瞪大了眼睛,呲着嘴。
又气又没理。
握着门把手的指节发白。
她憋屈地挤出来一句:“怎么会。”
又在心里面咆哮着“恶灵退散啊啊啊啊”地关上了门。
看到程茉落荒而逃,陈琛摸着口袋里本来想送出去的热滚滚的东西,也没有笑。
翌日。
学生们依次坐上学校承包的大巴车。
程茉一上来就找了个靠里面的位置,脑袋抵着车壁蒙眼睡觉。
听到旁边有响动,她困困地睁开眼。
瘦高的身影长腿一跨,坐到了她旁边。
程茉哈欠连天地想跟他打个招呼,却被陈琛的话堵了个半死。
“别误会。”陈琛微微侧着下巴,嗓音带着轻哑的质感,“老师要求同桌挨着坐。”
程茉:……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了。
她瞬间困意全无,郁闷地清醒了。
程茉抱着书包像个愤怒的小鸡一样安静地坐完了全程,脸都不带往旁边扭一下的,生怕对视时再听到陈琛冒出一句“别误会,我就刚好转个头……”
大概半个小时后,大巴车停到了博物馆门口,今天是闭馆日,只对参观的学生开放,周围人也很少。
博物馆坐落在一片开阔的广场上,宽旷的门前是一大片修剪整齐的绿色草坪,暗红色大理石壁上用烫金色的文字书写了【岳州市青铜博物馆】这几个大字。
程茉饶有兴趣地观摩着这些千余年前的文化产物,跨过时间的维度,触摸传统文化的脉络。
讲解结束后,博物馆留了很长的时间供学生们自行参观、自由活动。
程茉站在一个罩在玻璃格的青铜面具前,俯下身,正在看文字的解释,身侧传来一道淡沉的声音。
“还挺像。”
程茉:“什么?”
陈琛看着程茉面前两个大窟窿眼窝的青铜面具,幽幽道:“你们俩,眼睛都大。”
程茉礼貌微笑:“谢谢,还是你更像。”
“毕竟,都不会……讲人话。”
她扔下这句话,也不管陈琛是什么反应,跑去找休息区摸鱼的宋冉。
刚坐下没一会,程茉手机就嗡嗡地振动了起来。
她漫不经心的表情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变成了喜悦。
她带着雀跃环顾四周,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接通电话。
“妈妈。”她惊喜地叫出来,“今天不忙吗?有空给我打电话啦?”
“嗯,还好,是有点冷最近,你那边呢?”
“哦,哥哥和爸爸呢?”
“要说什么呀?这么郑重其事的,”程茉听着电话那头的语气,开玩笑道。
“……”
“……嗯”
“在听,我在听。”如果仔细听,嗓音里还夹杂了一丝颤抖。
程茉咬着嘴唇,声音变得低落:“没,没有,没什么,就是……有些突然。”
“嗯,那你先忙吧。”
程茉靠着墙,脸颊鼓鼓地呼着气,拼命扇着自己的眼睛。
宋冉看着刚刚还喜气满满去接电话的程茉,此刻却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像跑了八百米,又像拼尽全力失败之后的样子。
“怎么了?”她问。
程茉快速地眨着眼,情绪比她想象得难以控制。
她摇摇头:“没事儿,肚子不舒服,我去下厕所。”
程茉按照博物馆里的标示找到了角落里的卫生间,建筑格局很高,墙壁又暗,有一种森然寂寥的感觉。
她坐在马桶上,放空地捏着手机。
“叮叮。”手机又进了新消息。
是爸爸发来的。
【茉茉,虽然我和妈妈分开了,但我们永远是你们的爸爸妈妈,不会改变。】
程茉沮丧地垂下头,颓然地眨了眨眼。
她攥紧了手,自我安慰道:没什么的,反正他们早就在不同的国家生活,离婚只是一道程序上的事情。
就像爸爸说的,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自己的爸爸妈妈。
虽然是……
一直很遥远的爸妈。
程茉吸了吸鼻子,从马桶上起来。
刚站起来,却被放置卫生纸的不锈钢架子在腿上刮了长长一道,血珠迅速地渗出来。
密密的痛通过神经传到给大脑。
她垂着眼,扯了点卫生纸想按住伤口,擦掉血珠。
弯腰的瞬间,手机从身上掉到冰凉坚硬的地板上,很重的一响。
真糟糕。
接收到信号。
迟滞的大脑终于开始工作,指挥着身体做出反应。
啪嗒啪嗒。
隐忍的酸意渐渐冒了出来。
在没有人的卫生间里,眼睛可以尽情地发酸、发红、分泌液体,嘴巴可以张大,可以发出表示“我真的难过了”的声音。
——
陈琛靠在墙边。
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程茉时候的样子。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程茉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趴在窗户边,看着窗外陌生的环境。
小区里到处都是溜着孩子的爷爷奶奶,或者做游戏的一家三口,或者成群结队的小朋友追着跑着。
听着房门外摔东西的声音,年幼的小陈琛沉默地看着,贪婪地看着,并且又一次,深深地意识到,他和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很奇怪的一家人。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大男孩,一对父母,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之所以奇怪,是轮椅男孩被围在了父母中间,本应该走在一起的小女孩却只是远远地坠在他们后面。
确认他们是一家人,是年轻的母亲过来拉小女孩的手,被男孩愤怒地吼住,小女孩抿着唇摇了摇头,轻轻拨开母亲的手。
这一幕引起了他极大的好奇心。
那时的他还不懂为什么,但只知道他的目光不再毫无目的地四处乱看了,而是紧随着这一家人。
一眨不眨地。
似乎是特意给他这个观众安排了一幕饱含冲突的戏。
走了一截,小女孩摔倒了。
啪地一声。
声音大到他在楼上都听得很清。
女孩父母听到声音想要去扶她起来。
轮椅上的男孩又开始吼:“不准去,没腿的又不是她!”
女孩父母的脸色沉了下来,眼中滑过受伤的神色。
小女孩赶紧爬起来,灰头土脸地跑过去说:“我没事,没事没事。”
又在男孩看敌人一般的眼神中默默地退到后面。
那一刻,陈琛好像突然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同类,但也不过是那一刻。
作者有话说:
陈同学也在别扭啦……快开窍啦!
第49章 牵手
是不是有这样一种说法。
当你以为生活真是糟透了的时候。
生活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
不是。
我还可以更糟。
之前摔了无数次都活蹦乱跳的手机, 在博物馆的卫生间隔间里,骄傲地宣布:我死机了。
试了好几次都按不亮的黑屏,程茉索性放弃, 抹了抹睫毛上的水珠, 耷拉着眼尾把漆黑的手机扔进口袋。
突然, 头顶的灯彻底暗掉。
程茉猛地一抬头。
博物馆厕所只有一个暗窗,室内一片黑暗。
程茉拉开隔间门, 脚踩了两下, 拍了两下手, 灯并没有亮起来。
停电了吗?
不太确定的想法在走出去的那一刻, 发现外面也是一片漆黑时被确认。
博物馆设计时为了保护文物不被光照,并没有在墙上开窗, 通风换气靠新风系统,照明靠灯。
而在电源被切断之后,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