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依道:“如果我不来的话,这会你的婢女恐怕就会将认罪书放在你身旁离开了。”
徐氏看着那婢女,又看着自己刚用过的饭菜,明白发生过什么之后,气得上前打了那婢女一巴掌,“你这个背主的东西,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然想要我的命!”
那婢女道:“二夫人,对不住了。您的大恩大德,奴婢只能来世再报。”
“那卫氏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徐氏就算是再蠢,此刻也明白过来是谁在幕后策划这一切。
那婢女低下头,道:“奴婢的兄长,欠了赌坊不少银子。三夫人说,可以帮奴婢解决这一切。”
以前她为了兄长的赌债,没少求二夫人提前发下她的月钱,可是二夫人却狠下心来不借,还劝她不要再管。
徐氏听闻是这个缘由,道:“你那个兄长,就是个累赘。这赌债哪里有还尽的时候?欠了还,还了还欠,有多少家因为赌支离破碎?早告诉你不要管了……”
现在倒好,她因为可怜这婢女,将自己的命也给搭上了。
那婢女哭着道:“他是奴婢唯一的兄长,爹爹娘亲又视他为命根子,没了他,二老也活不了。奴婢又怎么可能不管?”
她知道兄长做得不对,可是生在这样的家庭当中,又有什么法子?
林依依看着这婢女执迷不悟的样子,叹息着摇了摇头,道:“将她带下去吧。”
将婢女带下去后,徐氏看着林依依,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怎么,你还不走,难不成是想亲眼看着我死?”
林依依道:“二婶怎么能如此想我?”
徐氏道:“你明明知道这婢女会对我下毒,却不肯早一刻来。偏偏等我服了毒之后才来,林依依,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林依依解释道:“二婶这可就误会我了,您没服毒。”
“什么?”徐氏有些怀疑。
林依依道:“那婢女所下的毒,已经被我的人给换过了。所以二婶,您不会死。”
在知道自己不用死了之后,徐氏突然有一种劫后逢生的喜悦。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她看着林依依,道:“说吧,你保下我的命,又想做什么?”
林依依道:“这些年来,二婶和三婶接触颇多,想对对方的一些把柄,或多或少拿捏了一些,我想让二婶把这些给写下来。”
徐氏和卫氏当了二十多年的妯娌,对方行事就算再小心,也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徐氏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写?”
林依依道:“事到如今,二婶没得选择。”
她将徐氏的那张认罪书收了起来,从慢悠悠从袖子里拿出一瓶毒药来,轻声道:“毕竟您认下这次毒害明叡的罪,也未尝不可。至于三房那边,慢慢收拾便是。”
反正二房三房她都看不顺眼。
徐氏生怕林依依将那毒药给喂进自己嘴里,咬牙道:“我写便是。”
写了她不一定会死,但是不写,这会就得死。
直到最后,徐氏竟然写了满满的十页纸。
林依依拿去给谢老夫人过目。
彼时,谢老夫人正在谢明叡屋里,看着佯装虚弱的谢明叡,又是一通数落。
她看完林依依递过来的证词后,又给谢明叡看。
口中还埋怨道:“看看,这就是你那个聪明的母亲,当了这么些年的世子夫人,院子里的下人,竟然一半是二房那边的,一半是三房那边的。”
就连徐氏那有点蠢的都知道往她院子里安人,范氏那个蠢妇,除了满脑子想将谢家的东西送给娘家,还剩下了什么?
也不怪谢明叡幼时常常遭人下毒陷害,就范氏那个漏成筛子一样的院子,能护得住什么人?
第99章
人证物证俱全,卫氏毒害谢明叡的罪责是跑不掉了。
这次她做的实在太过分,谢衍也没了家丑不可外扬的遮羞心思,直接让刑部将卫氏给拿了去,顺便又上了一道折子,说是自己治家不严,以致庶房生了心思,频频谋害长房嫡孙。恳请圣上早日决断,允准谢明叡袭爵,已绝了旁人不该有的心思。
赵烨无有不准。
当日,圣旨便下到定国公府。
接完旨后,谢衍又让人请了族中长者过来,当着他们的面将二房三房给分了出去。
卫氏和徐氏做下丑事,二房三房那边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接下来一个月,二房三房忙着找房子,搬东西,府中很是闹腾了一阵。
到三月里的时候,定国公府已经空置得差不多了。
林依依指挥着人将上下打扫一通,住的地方没了不相干的人,心情也是畅快很多。
然而没等高兴多久,谢老夫人身子很快衰败了下来。
她这一生劳心戮力,没个清闲。年轻时,因丈夫有庶子怄过一段时间的气,人到中年,渐渐看开了,儿子又娶了个不省心的儿媳妇。
好不容易等孙子出生,又招惹来旁人的算计。为了护住孙子,可不得小心翼翼防备。
如今,好不容易孙子继承了家业,她一时间松下劲来,各种各样的病症都找了上来。
太医看顾着拖了三个月之后,最终无奈得摇摇头。
“我等实在无能为力,老夫人……就在这几天了,这几天,老人家想做什么,就尽量顺着些吧。”
林依依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谢明叡也告了假,这几日就待在府中,没事去谢老夫人榻前尽孝。
这日,谢老夫人突然觉得身上有了力气,对林依依道:“依依,园子里的荷花都开了吧,我想出去看看。”
林依依愣了一瞬,咽下涌到喉咙的酸涩,道:“好。”
“让婢女来给我擦擦身上吧,我想换身干净的衣裳。”
林依依道:“祖母,我想亲自服侍您。”
林依依亲手搅湿帕子、拧干,仔细得给谢老夫人擦拭。
虽然卧病在床多日,但老人家很爱干净,每日都要婢女服侍擦身。
换好衣裳,谢明叡已经让人寻来一辆轮椅,让谢老夫人坐在上面,推着她到了外面。
满塘荷花开得正好,风吹过,送来一池清香。
谢老夫人坐在湖边,欣赏了许久荷花,道:“真好看,能在死前看到这样的美景,也算不错。”
林依依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祖母,您不会死。”
谢老夫人微笑着道:“傻孩子,人都有生老病死,祖母的身体,祖母感受得到。”
这几日,两个孩子守在她跟前,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算不说,她也都明白了。
谢老夫人抬手,轻轻去抚林依依脸上的泪。
事到临头,她并没有很多的惊慌,反而是看穿生死的淡然。
“祖母这一生,享受过许多人都不曾享到的尊荣,可以说很值了。要说遗憾,可能是没法看到你和明叡的孩子出生吧。”
林依依有些歉疚道:“是依依的不孝。”
或许是先前造过的杀孽太多,也或许是年轻时不懂事犯下的口业,在孩子一事上,她和谢明叡一直都未采取避孕措施,可是,却迟迟没有消息。
“不怪你,”谢老夫人柔声道,“孩子这事,讲究个机缘。所以,我死以后,你们不必守孝三年,一年即可。等有了好消息后,别忘了给我烧些纸告诉我。”
“还有,现在天热,人死了保存不了多久。尽早将祖母下葬吧,别让祖母烂了。”
“好。”林依依压抑着哭声道。
谢老夫人逛了一会,便累了,提起要回房间休息。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对林依依和谢明叡道:“祖母睡一会,你们先出去吧。”
“那祖母,您可别睡久了,一会我们来喊您用晚膳。”
谢老夫人并没有回应她。
室内一片寂静。
林依依眼睛中含着泪,“祖母,咱可说好了,一会和我们一起用晚膳,您可不能不起来。”
“祖母……”
林依依还待要喊,谢明叡低低道:“依依,祖母她……走了。”
“不,不可能,她刚才还好好的呢。”林依依有些不敢相信,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笑着说,“祖母她只是睡一会,就睡一会,待会还要起来的。”
“依依!”谢明叡看着她,眼中满是焦急。
似乎是意识到谢老夫人再也不会醒来,林依依终于撑不下去,埋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阿叡哥哥,祖母走了,可是,我好舍不得她。”
谢明叡的声音也带了哽咽,“我也舍不得她。可是依依,我们终有送别祖母的时候,这是命,我们抵抗不得。”
当晚,定国公府设上了灵堂。
停灵七日之后,谢明叡和林依依便将人入土为安。
他们舍不得谢老夫人,本来想停灵更久的时间,可是如今天气热了,就算他们用更多的冰块,也很难保证尸身不会腐坏。
想起谢老夫人说的,他们只能含泪告别。
人虽然走了,但是他们对谢老夫人的思念却没有少。
二人严格遵照礼制,为谢老夫人守了三年的孝。
寒来暑往,冬去春来。
不知不觉,谢明叡和林依依已经成婚五年。
世人只知,五年的时间,足够任何一对夫妻孕育个孩儿了。
可是林依依的肚子却没有任何动静。
为此,有不少的銥嬅闲言碎语传出来。
说是林依依遭了报应,终身可能不会有子。
可谢明叡那么大的家业,没有后嗣承继怎么能行?
有人不由动了心思,想给谢明叡送些个女人。
国公府里本来就有庶子争权的前车之鉴,谢明叡又怎会明知故犯。
因此,对送上来的那些女子是一概不收。
气得狠了,干脆扬言,“我谢明叡此生就算是绝嗣,也绝不会有任何的庶子庶女。”
“有朝一日我有了孩儿,孩儿的母亲一定是林依依。”
这话传出之后,那些人才歇了心思。
有不少人甚至暗地里嘲笑谢明叡,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被一个妇人给拿捏住,真是有失男子气概。
甚至有人到了他面前,直言他惧内。
对此谢明叡也不着恼,反而微微一笑,坦然承认道:“不错,吾甚惧夫人。”
由此,谢明叡惧内的名声便传了开来。
又是一年清明,谢明叡和林依依给谢老夫人上完香回来。
经过城中繁华的街市,有几个孩童正围在一起打闹。
有一妇人喊道:“大虎,小虎,还不回家吃饭,小心国公夫人来把你们抓了去。”
几个孩子顿时吓得跑走,一边跑,一边道:“快跑啊,国公夫人抓小孩了。”
转瞬之间,几个孩子就没了踪迹。
看得林依依是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我的名头竟这般可怕了?”
谢明叡执起林依依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道:“夫人勿怪,几个小儿而已,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林依依微微眯了眯眼,道:“可是我怎么听说,我这可惧的名声是从你这传出来的。”
谢明叡用低沉的嗓音道:“吾惧夫人,又爱夫人。”
林依依这才轻扯唇角,道:“算了,不和你计较。”
两个人携手,往家中而去。
路上,林依依突然问他,“阿叡哥哥,你说我们怎么还是没有孩子?”
“哦,依依可是怪为夫不够努力?”
“不跟你贫,我是担心……”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总会有的。”
“那要是一直没有呢?要是我不能生呢?”
“没有便没有吧,这一生和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有没有孩子,有什么打紧。”
一生一人,足以。
林依依心中不由感动。
有没有孩子有什么打紧?家业无人承继那又如何?
他们夫妇二人,纵然在世人眼中是离经叛道,可是只要二人同心同德,那便不惧任何的风风雨雨。
见林依依有些愣怔,谢明叡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林依依嘴边忽然绽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我们回家。”
“嗯,回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