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时节虽说天还不冷, 但他也记得要给董秀秀玉掖掖被子,要不然这个毛毛躁躁的丫头待会儿两条膀子伸出来,被冷风一激, 保管得把自己冻得哆哆嗦嗦, 可怜巴巴的缩在被窝里。
“手不能放在外头,不然待会吹凉风, 你又得难受了!”这絮絮叨叨的如此说着顺治脸上刻画着缱倦的温柔:“要是我不在你身边,你可怎么办呀?”
顺治越是温柔, 现场的众人就越是害怕,宁可顺治像刚才那样疾言厉色的威胁众人,也不愿意他这像是自欺欺人的疯子一样的行径。
所有人都寒毛直竖,吓得脑袋一片空白的时候,顺治已经把董鄂秀玉安置好了,脸上始终如一地挂着温柔的笑容。
然后就带着这种温雅的笑容一把捏住了李太医的脖子,声音温和说笑一般的说道:“帝王的机会可不是这么好受用的!”
听见咣当一声, 脸色涨红,额脚爆起青筋,急得翻出眼白的李太医, 整个人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帝王的恼怒让在场的人就连呼吸都得轻了三分,唯恐惊扰到什么, 因此那人脑和桌子互撞一声, 在这环境之中, 实在过于明显了。
明显到一瞬间让所有人吓出一身冷汗, 浑身发颤, 恐惧的瞳孔微缩的它们像是亲眼看到了柔软温顺的小羊,猛地一下撕开了羊皮露出了里头的狼毛。
完完全全的僵硬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并不是不害怕,并不是不想逃,但他们却僵硬得像石像一样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每个人像傻了一样的呆在原地,个个都是面无血色的模样,顺治脸上还挂着那一抹温柔的笑意,亲和的说道:“来人,将李太医一家子人厚葬!”
要说在场的众人都没有见过死人,那实在有些假,太医们也不是神怎么可能个个都治得好,而这宫里死人再正常不过了,宫女太监们是见怪不怪了。
可再如何也没有皇帝说上手就上手,脸上挂着温柔和煦的笑容,然后突如其来的就把人给弄死了,弄死了还笑眯眯的让人厚葬,注意这里他说的是一家子!
怎么说呢,整个画面就是显得格外的恐怖,那种扑面而来的非人感,让众人怕的本能地盯着对方,仿佛如此就能保护住自己。
僵硬的挂着一抹微笑,眼底深处却带着无情和麻木的顺治,太有非人类虚伪拙劣的模仿人类的感情的感觉了,恐怖谷效应直接拉满的众人惊慌不安的就像是在野兽爪下战战兢兢的兔子,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升起。
自觉自己只是在敲打他们顺治还挂着机械式的笑容接着说道:“吴良辅,给几位太医上茶点,磨蹭了这么许久,他们恐怕得饿了!”
这在所有人听来就跟吃断头饭一样的,反正你要死了,总得吃顿好的对吧?可怕的是,这还可能是带着一家子的户口本走的。
这种情况之下要真吃的下他们才是没心没肺,个个摇头都摇出了残影,在皇帝那虚假的疑惑的表情之下,脸上扯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臣等对贤妃娘娘的病症已经有了些许思绪,正是需要好好琢磨琢磨的时候,不饿,一点都不饿!”
顺治哦了一声,末了不忘关怀的问道:“你们的家人……”
虚假的表情,空洞的眼神,血红的眼睛,还有那种凉凉的极具割裂感的口吻,黑化要素过多的让太医们只听出了,顺治要把自己家人的肉给片下来,给他们炒吃的那种惊悚感。
一群太医顾不得被吓得手软脚软的,都赶紧捏起毛笔激烈的说起来该怎么救董鄂秀玉 ,个个激动的像是躺在那里的是最在意的人一样,与刚才混水摸鱼的架势是完全不一样的,以前他们是希冀的法不责众,在这样疯狂的顺治面前那是形同虚设。
顺治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满足的意味说道:“秀玉就是为人太好,平日里总是对旁人宽容三分,如今她一生病,就是无关的太医也是心急如焚呐!
这都是恨不得以身替之的样子。”
众人都无语了,要不是顺治是皇帝,他们都得拉着他的衣领使劲咆哮,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但凡你多吃两颗花生米都不至于说出这样离谱的话来。
啥,他是皇上啊,那没问题了,所有人只能笑着附和,表示您说的对,您的爱妃就是这么好的人,她在这里病着,我们可太心急,太难受了,恨不得以身替之啊!
宫人们也可着劲的吹捧,虽然如今这样子,显然贤妃要是活不了他们一群人小命也是不保,但能晚死一刻是一刻,说不定有奇迹呢,谁还能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呢。
“娘娘的恩德就如同冬日的暖阳,我等沐浴其中皆是感念万分!”
“娘娘为人宽和,从未苛责宫人,大家受过娘娘的恩典,我等铭感五内!”
“娘娘从来不爱计较,就是有人出来点差错,也都是宽容的点到为止,从未说过,因此打杀了别人的,如此恩德,我等永世难忘!”
虚假的吹捧声才能顺治勉强的坐回了董鄂秀玉的身边,然后微微弯着腰替她整理了一下额发,再自然不过的说道:“秀玉就是如此好,正因为有了秀玉之前种种的施恩,才有了如今你等心急如焚的景象!”
那口吻还带着几分骄傲的意思,众人还能怎么的呢?还不是再把他原谅接着不断的吹着彩虹屁。
当然了,这也不纯粹是瞎吹,董鄂秀玉确实是个不爱计较的人,平日里手也很松散,再加上因为顺治对董鄂秀玉的眷顾,承乾宫里的人走出去,旁人都得先让上三分的。
因此在这在承乾宫里当差一直是其他宫人们最羡慕的事情了,毕竟谁还不想要一个宽容事少还大方的主子。
当听到李太医之死的时候,皇太后甚至有种第二只靴子总算落地了的安心感,说实话,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和儿子关系紧张吗?她知道,可是皇帝倾其所有的去爱一个人实在太过于危险了。
当爱得不到满足的时候,所滋生出来的恨那也是成倍的,如今这可不就是这样。
皇太后必须得去阻止自己的儿子,苏嫲不愿意就让她去,这么多的太医,为什么顺治专挑李太医下手,因为那位李太医是皇太后的耳目,替她料理了许多的事情,这事母子俩都是心知肚明的。
此刻,顺治下手要震慑的可不只是那一群太医,更是皇太后这个亲额娘,显然,他已经到了悬崖边上,这时候谁劝阻他都没用,所维系着他不坠入深渊的那一根细小的蛛丝,便是董鄂秀玉如今还没死,哪怕气息微弱的可能下一秒就会没命。
当额娘的,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满心就系在那一根再薄弱不过的蛛丝上吗?肯定不能啊!
苏嫲思考的确实自家主子和皇上之间那过于紧张的关系,如今好不容易和缓了一些,这时候再闹上去那可了不得了?
苏嫲不赞同的眼神皇太后淡然一笑:“福临是我的儿子!”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年轻时的妩媚娇美,却多了几分波澜不惊的幽静,此时里头满满的都是一个额娘的慈爱。
苏嫲沉默的将摁住皇太后的手的动作转换为了一个托扶的动作,如果不能阻止自家格格,那就让她和自家格格一起去面对吧。
两个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人,当看到顺治的模样的时候,都还是免不了的悚然一惊。
此时的顺治无疑是落魄的,因为今天这一场闹腾而皱皱巴巴的衣服,压力过大而长出来的胡渣,熬出了红血丝的眼球,无一不表明着他的落魄。
他又是那样可怕的,疯狂的眼神,病态的笑容,苍白的脸色,阴郁的气质,无一不在说明他的精神已经到达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那种几乎能够让人幻视到他身后浮现着巨大的黑雾的模样,让皇太后这个做亲额娘的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随后理智回笼的又往前了一步,努力的劝说着说道:“福临,你先去处理朝政,这里有额娘帮你守着!”
太后自认为自己说的这话已经够委婉了,就连语气都是商量的口吻,不敢直接说使唤他什么,甚至就连董鄂秀玉此刻气息微弱的事情都只字不提。
顺治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额娘,您可以回前朝去处理政事了,正如同您之前的一样!”
那漆黑幽静的眼神里暗藏着波涛汹涌的暗流,可怕的像是一条毒蛇警告似的露出了獠牙,皇太后都被惊的心脏漏了半拍。
随后就听到了他这种种诛心之语,那种不被理解的痛苦,让她几乎要委屈的落泪,她这么多年的委曲求全,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是眼前的人。
当初之所以不赞同他的种种举动,也不过是因为他太着急了,本人又天真的太过于向往汉人那些东西了。
皇太后红了眼眶,顺治却收敛了锋芒的继续盯着董鄂秀玉,像是凝视着自己和世界之间唯一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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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承乾宫中一片寂静,没人敢说话,也没人能说话,这对天下间最尊
承乾宫中一片寂静, 没人敢说话,也没人能说话, 这对天下间最尊贵的母子具是陷入了沉默, 让现场的气氛更是僵硬。
皇太后的劝阻压根没用,顺治已经过了希望被自己最亲近的额娘理解支持的年纪了,所以, 当她再试图做出和自己商量的口吻的时候, 已经无法让他心起波澜了。
哪怕是心中觉得委屈的不行的皇太后,都被顺治那充满了眷恋和温柔的表情, 给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瞬间她真诚的在内心祈求着满天神佛,让董鄂秀玉活下来, 否则的话,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儿子会变成什么模样,或者说自己的儿子能不能活下去?
太医们已经被逼到的极致了,可没办法就是没办法,任他们如何商量,都只是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惊慌不安, 每个人都如同绷紧了的弦一样。
随着天色渐渐转晚,已经一天水米未尽的顺治仍旧像是木雕一样,就差长在床边的就这样不停的用目光不会这懂鄂秀玉的面容。
目光深情又执着, 像是巨龙充满占有欲的盯着自己最珍贵的宝物,要是贪婪的野狗死死的圈住自己的猎物, 又恰似那忠贞的大雁决绝又深情的凝望着。
得知董鄂秀玉出事了的时候, 博果尔就坐不住了, 几乎立刻就要把府中的珍贵药材全部送入宫去, 当然也是趁此看一看董鄂秀玉的现状。
贵太妃当然得拦住对方, 已经见证过一次皇太极发疯的场景的她太明白,这时候皇帝就是个炸药桶,谁去都得挨呲?
你不跑远些,你还上赶着,这不纯纯是个智障吗,已经足够了解自家儿子是怎样一个脑子里进水的货色的贵太妃一栏一个准。
要是以往博果尔说不准就直接的冲过贵太妃的包容圈了,毕竟他潜意识里也明白自家额娘看重自己,所以这样他做出一副不畏生死的模样,额娘就投鼠忌器的不敢拦他。
但他现在已经反省过自己了,再看看已然没了以往的明艳的额娘,拳头攥紧了半天,还是苦坐在院子里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一听到点动静着急的站起身来狂奔出院子,哪怕好几次都是他自己太过心急,所以听岔劈了也每次都是乐此不疲的如此。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依旧在被动的等待着,贵太妃看着心就软了,眼看着太阳西下,气势萎靡的整个人都成了个蘑菇的博果尔。
无奈又纵容的说道:“额娘库房里还有先帝赠下来的珍稀药材,你带着进宫去,给贤妃娘娘用吧!”
博果尔惊喜的一蹦三尺高点头都来不及的转身,风一样的跑了出去,贵太妃无奈的摇了摇头。
身后的婢女不解的问道:“主子,您不是说要拦住小主子的吗?怎么还放他去了呢!”
贵太妃笑而不语,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博果尔太着急了?她心疼儿子,同样就连博果尔都心急至此,那么皇帝又该疯狂到怎样的地步呢?
别小瞧了帝王的迁怒之心,当初宸妃死后,宫廷中的大换血让她至今回想起来都还是心有余悸的,此次若是董鄂秀玉真有事,恐怕不死上一批人,这事儿都解决不了。
博果尔又不是第一天流露出对贤妃的爱慕了,皇帝从前不在意,因为他笃定自己和董鄂秀与情比金坚,如今,董鄂秀玉出了事,博果尔要是再缩在后头,又与他平日里的性情截然不同,又显得他对董鄂秀玉的情意不深。
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爱着的人,旁人对她却是虚情假意,这样的情况下你不死谁死,所以得让博果尔去,当然得先度过他开始最焦躁最惊慌的时刻。
心里这样的许多的贵太妃却什么都没说,许多事情能做却不能说。
贵太妃考虑的很好,也确实让博果尔错过了顺治一开始最疯狂的时刻,但她却不知道,有的人就如同长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的肋骨一样,那是彼此相知的半身,当失去对方的时候,另外一个人也活不下去了。
董鄂秀玉的身体随着不断的洗髓,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整个人的生命之火已然是风中摇摇欲坠的火苗了,这也让勉强能够做出一副理智的模样的顺治,遏制不住的起了弑杀之意。
时时刻刻地品尝着那种惊慌,恐惧的他望向众人的目光已然越来越露骨,要不是博果尔来的好,他恐怕都得开始大开杀戒了。
别误会当然不是因为博果尔带来的药材有效,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在皇帝大开私库的情况之下,什么珍稀的药物都已经用上了。
可谁让博果尔这个铁憨憨会说话呢,心急如焚的他,眼瞅着吴良辅要带人出去,一问才知皇帝要把所有的宫妃都拉来承乾宫,显然现在这可不是啥恩典。
前文就提过他对孟古青的保护欲几乎是融入骨血之中的,因此本能的就冲着顺治提了一嘴:“皇兄,秀玉生病了,我也很着急,可是此事和孟古青她们没什么关系!”
孟古青,对了还有孟古青,已经急得几乎要度日如年的顺治太害怕失去董鄂秀玉了,因此所有的理智全部蒸发,只留下那摇摇欲坠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做出疯狂的大肆杀戮太医的事情。
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去想的他时时刻刻都在煎熬着,眼里心里就只剩下董鄂秀玉这一个人,哪还管得了别的什么。
此时一听博果尔这话那是灵光一闪,孟古青大有神异之处,所以找她肯定有用,若是不行,那肯定是还没有威逼的到位。
董鄂秀玉病重,孟古青是愉悦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有种莫名的危机感让她如鲠在喉的总有种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