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孤苦无依的男子,我们阁中负责让他们习技艺,识道理,教他们生存之道,也算是给了口饭吃,让不至于饿死。”
“不只是烟雨阁,其他的清风楼之流也一样。正是你口中的这下作之地,帮忙分摊了涌向各个现在地方的流民。”
“是,我们烟雨阁确实干的不是什么光彩的营生,但秀才你却不能让人一杆子打死,我们这脑袋小,也确实戴不上祸国殃民这样的高帽子。如若秀才觉得不妥,我也可以再多与你说些。”
元笙笙一番话说的义愤填膺,自然也惊动了楼上的贵客。
小间里吃饭的五皇女放下筷子,皱起眉头,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嘴,
身旁的随从庆圆立刻躬身道:“这些个市井之人的言论简直不堪入耳,怕是要扰了主子清净,属下这就前去将她赶走。”
“且慢——庆圆,你觉得这人的这番话如何?”
“属下认为,属实是歪理一通,咱们的女帝英明,每日忧国忧民,每回的赈灾都无比的上心。”
五皇女听完庆圆的话,笑了笑没说话,重新拾起来手边的筷子,摇摇头:“爽朗直言,言论有趣。”
“那属下这就去打听打听这人的来历。”
“算了。”
“主子既然喜欢,不妨就招了当幕僚。”
五皇女听后摇摇头,继续夹起来手中的藕片自顾自的吃起来。
“是啊,若不是烟雨阁的人就好了。”
***
回去的马车上,元笙笙和青绿在激烈地讨论着饭食。
“我就说那个金丝肚做的不错吧?”青绿自一上车就得意洋洋的,看起来尾巴都要翘到了天上去。
“确实不错,但我觉得这五味八宝糯米饭更好吃。”
“你也不过是个爱吃甜的,凡是甜的你大抵都觉得好吃,哪里有什么品味。”
“那你称赞那金钱肚不也是因为你惯喜欢吃咸香。”笙笙反击道。
两人吵来吵去,没有个定论,于是想叫澄迁评评理,可见她一直撩开帘子,瞧着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马车很快就到了府上大院门前,三人下了车之后各自散去。
这边笙笙刚踏进院子,就看见婵阙步履匆匆的进来,手中还攥着个青白色的瓷罐。
她见到笙笙之后,赶忙停下见礼。
“大小姐安好。”
“这是怎么了?”
“是……袁京他手破了。”
虽然都是收养的,但青绿和青芜两兄妹与袁京可不一样,他未记名字,还是如此的来历不明,算不得上是元家的人。
所以,下人们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于是只好喊他的名字。
“给我罢,我去给他上。”
元笙笙走到门前,先是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随后垫着脚敲敲进去,只见,卧房中,袁京低着头,握着手指,耷拉着脑袋,背对着笙笙。
这小鬼头属实让人心疼。
自从来了元府之后,他就格外的勤勉,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坐在这小桌上捻线。
这一行本就是不容易,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但这也只是做做簪子,笙笙一想到尹清像他这般大的时候就在清风楼里了,想必受了更多的苦。
“让我瞧瞧怎么了?”元笙笙忽然出声,将袁京吓了一跳,他站起身,用手背抹了两下金豆豆后,转身行礼,随后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伸手。”元笙笙厉声说完,他才怯生生的将手伸出去。
袁京的右手的三个手指发白,被丝线和铜丝磨破了皮,露出了里面的嫩肉,也难怪他这么疼。
元笙笙拉着他走到了一旁的墩子上,然后端坐在上面,给他上药。
“还想继续学吗?”元笙笙问道。
紧接着,还不等她反应,以袁京猛地将手缩了回去,然后撩开起衣摆,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
但袁京固执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抬。
“我又没说不教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你不赶我走?”
“你是你亲爹认下的,我还给你改了名字,那就是我儿子,过来,好生涂药。”
元笙笙扯过他的小手,继续上药。
“你别对我防备,咱们俩现在是一国的,懂吗?”
袁京摇摇头,表示不懂。
“以后你在家,要向我汇报你亲爹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开不开心,能做到吗?”
袁京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切,还挺忠心,好了不逗你了,这手指长了茧子再捻线,搓条的时候就不会疼了,忍一忍。”
给这小鬼头上完药,又检查了他搓的绒条之后,便出了门。
元笙笙轻轻推开房门,往里间里瞧着,这床榻边放着一方矮凳,床帐依旧还是她早晨走时候的样子。
她缓步走过去,撩开帐子,坐到床塌旁。
许是听到了她的声响,
尹清的脸转过头,对着她的方向,带着些浓重的鼻音说道:“何时了?”
“申时一刻。”
“嗯。”他点点头,便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被元笙笙一把按了下去。
“好生躺着,你这伤处可还疼?”
“已然大好了。”
“那便让我瞧瞧。”说罢,元笙笙掀开被子就要看,却被尹清攥住了手腕。
“笙笙,别。”
“笙笙?昨日,你可不是这样的唤我的。”元笙笙开口戏谑道。
“妻……妻主。”
笙笙听后顿觉心神一动,索性褪了衣衫,掀开被子,直接钻了进去。
她揽着尹清问:“你在家可是无聊?”
这路上她便想给尹清买些什么用来解闷养伤,但无论是旁的男子惯用东西,无非话本子和刺绣,前者,他眼睛看不见,后者他也根本就不爱这些。
“无妨,不用担心。”
他ʝƨɢ*以前最擅一个人呆着,在塔楼的上的无数个日夜,他都是看着窗外的燕雀这般过来的。
现在只不过是眼睛看不到罢了,也并无什么差别。
“尹清——以后,若是你眼睛能看到了,你最想去那里?”
笙笙紧紧地揽着着他的腰,看着他半阖着的眼帘,问出了和当初灵儿一样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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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瞌睡
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笙笙先是差人给前厅传了话,随后便吩咐了小厨房专门为尹清做了些消肿的药膳。
在元家, 不管何种地位, 都只有有男童的院子里才能开得了小厨房,不然一律都是去前厅吃饭的。
所以,两人都是沾了小鬼头的光, 才得以配了一位厨娘, 两位粗使婆子,还有三位帮工。
要说来也尴尬,她只是去小厨房绕了一圈,多说了嘴尹清身子不爽利,那掌勺的婆子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都是经过些人事的厨娘,婆子们,马上就为尹清定了个药膳的单子。
晚上,笙笙燃起了蜡烛, 接着摆了一张小几在榻旁边, 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一大盅药膳。
她先是盛了一碗,手执勺子就要喂尹清,却被拒绝。
“笙笙,我伤的并非手臂, 只一只勺子,一只碗还是能拿的动的。”
“不行。”
无奈之下,尹清只好撑起身子,乖乖地等着笙笙的投喂。
两人只这一顿便吃了一整个时辰, 也幸好都是些汤汤水水的, 还能放在炉子上煨着, 不至于冷了。
入夜, 笙笙沐浴后拧干了头发便上了榻。
锦被之中,她不安分的小手又轻轻攀上了尹清的腰间,
引得他身子一阵酥麻。
那处的伤还没好,现下又因着她涨了起来,又痛又痒,很是难忍。
但偏偏自家妻主还不自知,她的小脑袋在旁边晃来晃去的,换着不同的样式。
她一会儿要枕着他的肩,一会儿面朝着他,一会儿又觉得有些闷热,转了过去。
现在这会子虽难熬,可毕竟终是在一块了。
她今晚应当不走了罢?
他这眼睛一瞧不见了,鼻子同耳朵也就变得更灵了,
沐浴后的她,那股子香气也变得愈发的浓郁,摄人心魄。
他忽得很想瞧瞧她的脸,哪怕只有片刻——
也是好的。
“尹清,我睡不着,你再陪我说说话。”
“嗯。”
“晚膳前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眼睛若是好了之后想去哪儿?”
还是这问题啊……
原本在他的心中,这事惯有个正确的答案,他想随意走走,看看那塔楼外那些大雁瞧过的景色。
可他现在瞎了,景色是看不见了。
若是能选,也许他想回澹城瞧瞧,那里是他与父亲生离,与母亲死别的地方。
元笙笙抬头,见着尹清嘴角轻轻抿起,若有所思的样子才后知后觉的想起。
他惯是个不善言辞的,就算是想去哪里也不太曾主动说,
方才,这问题是被传话的下人打断,于是不了了之,既然都打断了,她也就不该再提了。
“尹清,我这个问题问的不好,反正这些地方以后我们是都要一一游玩过来的,先去那里后去哪里又有什么紧要?”
笙笙说完便打算睡觉,她捏了头下有些挺硬的枕头,嫌弃的推到一边。
她又瞧了瞧尹清的大臂,他这肌肉倒是结实,线条又利索,只是若是枕的时间久了难免要缺血的,当她的枕头并不合适。
最后笙笙还是叹了一口气,随后撩开床榻的帐子,搭上外袍出了门去。
等到关门的声音响起,将尹清的思绪拉了回来,耳畔已经没了笙笙的呼吸。
他探出手去,才发现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为何一声不响的走了?是因着他方才走神,未曾回答她的问题吗?
想到这里,尹清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慌忙之中蹭到了伤口。
那处与旁的地方还不尽相同,虽都是皮外伤,别处只是伤口疼罢了,而那处,每次发胀的时候就会牵着整个身子,像是火烤一般,又酸又痒,实在是难忍的紧。
尹清扶着床边缓慢起身,挪着他两条棉软的双腿走出门去。
他每挪换一次双腿,包扎好的伤处就被扯动一下,所以从里间到外间的这几步,他走的极为艰难。
等他摸到了屋门,已经是疼的满头大汗。门外传来笙笙的脚步声,紧接着这门就被拉开。她带着一身的寒气撞到他面前:“怎得下床了?”
尹清捏着她的胳膊,犹豫了半晌还是说道:
“你方才不是说今夜,便不走了吗?”
“是啊。”
“那你……”
“我回房拿枕头,你那枕头实在太硬了,我睡不惯。”
***
天气越来越暖,烟雨阁院子中枝头的桃花树都开了包。澄迁同笙笙坐在案前,剩下的一个青绿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手中的新的玉佩。
相比于澄迁的正襟危坐,元笙笙则是趴在桌上,没个正形,像是颗被霜打了的茄子。
“大姐,母亲明日就回来了。”澄迁放下手中的册子,叮嘱了一声。
“嗯,嗯,嗯,我记得了的,咱们要一通去城外接是吧,我记下了的。”元笙笙抬起她紫青紫青的眼睛看着澄迁,模样看起来像是被人锤打了一番似的。
“你,你,你这是怎么弄的?”青绿问。
元笙笙打了个哈欠,勉力睁开眼睛:“困的。”
“你昨日没睡?”
元笙笙摇摇头。
“睡了怎么还这样困乏?莫不是生病了?”澄迁说。
元笙笙抬起头,斜着眼睛看了她俩一眼之后,又摇摇头:
“不,不,不,你俩说的都不是,我不是昨日没睡,是已经接连五六日都没睡了。”
自从她和尹清那晚过后,她便小屋搬了出来,直接同他歇在一处了。
除了第一日她将尹清弄伤,精神抖擞了一阵外,她已经连续五六日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因为尹清他每日必会梦魇,每次梦魇必会惊醒。
她白日里又要管烟雨阁的事情,没办法补觉,晚上还要被尹清吵醒,
元笙笙觉得她自己都已经快被榨成人干了。
可她又实在不舍得要尹清做噩梦之后还一个人待着,以前不知道他这样也便罢了,现下知道了,便不能视若无睹。
于是她这就硬生生的挺着,每日在他被惊醒后还要装作没被吵醒,往他怀里钻,安抚着他。
可前几天她还能行,这时间一长,可真是真的是遭不住了。
“你们可知,这城中哪里有安神助眠的药囊卖吗?”元笙笙问道。
“若是姐夫有这问题,不如请大夫来瞧瞧?咱们府上经常找的那个吕大夫就很擅长看这个的。”
元笙笙点点头,尹清这样严重,的确应当找个大夫瞧瞧,
他深陷噩梦之时,模样很是可怜,不仅会打着冷颤,而且时不时的呓语。
第一回 的时候,他许是梦到了以前的事情,全身害怕地打着摆子,
期间,她迷迷糊糊的醒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只见身旁的他早已经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