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时候听人家说起过,这做噩梦的人不能轻易叫醒,所以她只好拿手轻轻在他胸口拍着,出声哄着。
但他就像是陷进沼泽的人,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泪珠顺着他的紧闭的眼角流了出来,直接划进了发间,留下了一道痕迹。
“别……,别走。”尹清喃喃自语。
还没等她想好做些什么,他就猛地坐起来,吓的元笙笙立刻躺了回去,闭起眼睛装睡。
随后,尹清急切的喘息声慢慢平复,重新躺在了她旁边。
就在她以为结束的之时,正想睁开眼瞧瞧,下一瞬,尹清却慢慢抚上她的脸,
他双唇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笙笙原以为只是这一回,没想到尹清日日夜夜不停歇。
她看在眼里,心里疼的发紧,她知晓,若是让尹清得知她这几日睡的不好是因为他的梦魇,定是要于她分开。
可他分明是想一起的,那日,她不过去拿个枕头,他都着急的不成样子。
思来想去,不如还是先去问问那个什么吕大夫,看有什么好的法子。
她正思索间,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进来的是那日见过的疏回。
“回三位小姐,这是您们吩咐要的常五辛,常小姐来阁中的册子。“
为客人登记造册也是笙笙的点子,尤其是是客人的吃喝习惯,喜欢的场子和中意的郎君都要大致记录一下,而为了避免泄漏,名字则是含糊了一下。
册子交由了澄迁之后又传给了笙笙。
凡是阁中有的,这些个琴棋书画,投壶掷骰,骑马捶丸的,她近日全都一一涉猎。
每晚ʝƨɢ*换着花样办的主题夜,甭管是异域风情也好,江南小意也罢,她也都场场不拉下。
赏金大方,点的曲儿却不重样。
让元笙笙摸不着头脑。
一般人来这种地方,都是会有独特的口味的,有些人喜欢温柔,有些人喜欢彪悍的,有些人喜欢吟诗作对,有些人喜欢露骨俗艳。
但这个常五辛可不一般,
如若按照这个册子上记录的,她应当是喜欢的各式各样,风格迥异的。
这些时日,她造访过的场子,郎君们是环肥燕瘦,这些人根本找不到共同点。
“还有一件事,奴觉得有些不对,想着要与三位小姐们说上一番。”
“何事?”澄迁开口。“常小姐,她……每回来虽说都点不一样的佳艺郎君,可都找倚绿作陪,这人奴已经让他在门外候着了,若是小姐要问话,奴可随时唤他进来。”
倚绿这个人,笙笙有些印象,
他并不是阁中需要上台的郎君,而只是一个茶水伺候小厮罢了。
如若这常五辛这样,那倒是必须要见见这个倚绿了。
随着门被拉开,一身粗布衣裳的倚绿走了进来,他低眉顺眼,朝着她们三人行礼。
十几日不见,他虽然消瘦的厉害,可最让元笙笙惊掉下巴的是——他的小腹正高高隆起,
他扶着颤颤巍巍的肚子,
这礼行的极为艰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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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入梦
虽说来了这里有了一年多了, 可笙笙在街上却是很少能见到大着肚子的男人。
如若不是上回如澜在她眼前小产,她还以为这事是由女子来干的, 毕竟在她初初到这里的时候, 她摸着原身的身子,胸前同身下都是那般,没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但却不知女尊的女子和男子身体内都内有乾坤。
倚绿或许是本身就干瘦干瘦的, 羸弱的臂膀和身段, 衬着他的肚子显得更大了。
就只是起身时候的轻轻一颠,就将她吓得不行。
“还是坐下回话吧。”元笙笙憋了半晌憋出来一句。
疏回搬了个太师椅来,让他坐着,只是——
笙笙瞧着即使是坐着,他那肚子依旧还是有些骇人,感觉有了占了他身体的一半了。
倚绿的头从未抬起来过,他周身坐的端正,跪拜之时礼数周到, 到不像是个负责扫洒的小厮。
“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元笙笙起了个话头, 等着他接话。
“回小姐主子们的话,奴原本是岭南人士,家乡遇见了蝗灾,便一路随着母亲姐妹的北上, 却没曾想母亲同姐妹相继染了病去世,只留下我一个人被路过好心的妻主给救了。”
“三个月前,妻主做事的时候伤到了腿,不得已卧床, 我便只好来这做工, 洗衣扫洒换一份药钱回去。”
元笙笙同澄迁两人对视了一眼, 便未说话。
“看着你这肚子, 孩子有多大了。”澄迁声音本就低沉,一本正经板着脸的时候,不怒自威,她一说话,就吓得倚绿赶忙托着肚子跪到了地上。
“求小姐开恩,我知晓这里的规矩,凡是显怀的夫郎则是不能在这里做工的,但我实在是没了办法,如果非要我去前厅,我也都是穿着宽大的袍子遮着的,绝对不会污了客人的眼,我家妻主,真的就靠着我拿钱回去救命了。”
倚绿这番话说的声泪俱下,若不是肚子里揣着个人,看着架势,好似要将这头磕烂掉。
“行了行了。”澄迁对着笙笙使了个眼色,便不耐烦的挥挥手。
也是,三个人都尴尬的不行,这倚绿既然都如此了,怕是也问不出个什么了。
这男子的眼泪更是让她们三个招架不住。
“疏回,你叮嘱一下他。”澄迁吩咐道。
“是,小姐。”
***
晚上,沐浴过后的笙笙躺在尹清的腿上同他闲聊:“你说真的有人的嗜好是喜欢大了肚子的男子吗?”
尹清手执着拿着梳子,细细打理着她的头发,还有些潮湿的青丝从他的指间穿过:
“应当不会吧,自古以来,家家户户的夫郎若是大了肚子,都是要给妻主纳侍君的,可见这女子应当是不喜欢孕肚的男子的。”
“所以,她看上的到底是大肚子,还是倚绿这个人呢?”元笙笙琢磨半晌,也没琢磨明白。
“既然想不透,便不想了,不如就试她一番,或许有些成效。”
“试她一番……确实,若试不出来,就再说。”元笙笙从他腿上坐起来,转身朝着他的脸颊处猛的亲了一口:“我们家尹清真是聪慧。”
元笙笙眉眼弯弯,笑着看着尹清的脖颈处的红色一点点地蹿上来,更是笑他拿着梳子的手不知该放哪儿好。
这样秀色可餐的美人在侧,谁能忍住?
她坐起身子,含上了那晶莹剔透,泛着水光的双唇。
那不可言说的念头被撩起,
笙笙将他推倒,在拉开系带之前,她压下了心中肆意滋长的欲望,仔细地问:“那处可好了?”
“嗯。”尹清的手托着她,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无限的缱绻。
“真的?”
“嗯,千真万确。”
春日里,这火气最是旺盛,只要稍稍挑一下,便能烧的极旺,是以,这屋里早已经停了炭火。
隔着轻纱曼帘,屋外院子头里栽种的桃花也开了。
这一次 ,两人也算是有了经验,不像初时那么的莽撞,尽管她们已经很小心了
可最后不可避免的,还是伤到了。
被窝里,她边查看着伤口,边小声嘟囔着:“你给我的画册上说的,不是第二回 第三回就不会伤了吗?”
这画册上也画的不仔细,关键地方就模糊不堪,得让人自行领会。
“不行我明日还是得去请教一下大夫。”笙笙下了榻子,捡起来地上的衣物说着。
她回头看着半靠在床边的尹清,发丝垂落在肩,正在摸索系着腰间的系带。
“妻主,不妨事的,青芜之前给了我药的,就收在原本的那柜子中。”
“那药是青芜给的?”
“嗯,不止这药,连同那册子,白布巾帕子都是他给的。”
元笙笙听后若有所思了半晌,在喂了尹清半杯水之后,便去柜子里找到了那个瓷瓶。
同它一起滚出来的还有一只灰白色的珠子。
这珠子是上回系统送的,自从系统那里拿到之后她便忘记了,她摸着这珠子,脑袋里却想的还是青芜的事情。
待笙笙为尹清上过药之后,便随手将珠子搁在了床头,便吹熄了蜡烛后,进了被窝。
笙笙将手搭在尹清的腰间,闭上眼睡去。
***
晨曦的光透过未拉好的帘子照了进来,笙笙坐起身,摸了把脸上干涸的泪痕,揉了揉眼睛。
她扭头看了一眼还在被窝中熟睡的尹清,索性又躺了回去。
反正日头还早,
她昂着头瞧着尹清,他散着头发,闭着眼,神色疏松,耳垂的伤已经都好了,带了一个很小的银饰,
若是配上个貂裘,像极了诗里面写的左牵黄右擎苍的少年郎。
尹清的睡姿一向板正,不像她似的,回回醒来不是像八爪鱼似缠着他,就是会把枕头,被褥扔下去。
他只是静静地睡在里面,就算是前几日那处疼的狠了,半夜只是哼哼两句。
笙笙枕着自己的手臂,撑着手指划过尹清高挺的鼻梁,还有细致的眉眼,随后伸长了手揽过他的身子,然后将头紧挨着他。
“嗯……醒了?”
尹清感觉到了自家妻主的晨间亲抚,喃喃了一句,随后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笙笙与旁的女子都大不一样,她总喜欢往他怀里钻,而且喜欢将她的头靠在胸前听着他的心跳。
所以每回清晨,他只要醒来都会在这处摸到她的头。
像这样一抬手便能碰到她的日子,在永合镇之时,只能出现在梦中,都是以前他想也不敢想的。
他低下头,摸着了她的脸,可这脸上摸着却是不对劲,尤其是这眼睛,软肿的不像话。
尹清颤了颤身子,他看不见何情况,便不敢再弄碰,问道:“这是怎么了?”
“尹清——我眼睛肿了,有些疼。”
“好好的为何会眼睛疼?”
“许是昨天饮水饮多了。”
“昨日可是说了好多的话?”
“嗯,很多很多。”
“那就在榻上歇着,我这就去院子打水来为你梳洗。”
说罢,尹清就要摸索着起身,但那搭在他腰上的小手仍是不松开,甚至还将腿搭了上来,锁住他,引的他那处生了别样的念头。
那念头带着星火燎原之势,一路向上而来,直冲脑门。
“笙笙……”尹清低沉的晨音声中透着些无奈,他遮掩着那处的异样,想要坐起身,但ʝƨɢ*笙笙却还是一动都不动,还将头拱得更深了些。
他的这位小妻主啊,总是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将他打的丢盔弃甲,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窝在他怀中说了几句话,就能引得他被烈火焚尽。
“妻主……”他拍了拍她的小手,又喊了一声,他不敢挣脱,怕用了蛮劲伤了她。
“再躺会儿。”笙笙扭了扭身子,瓮声瓮气:“午时,你还要同我一齐去接母亲。”
她窝在尹清的怀中,回忆着昨晚。
那颗珠子的原来的作用是助她入了尹清的梦,
她昨夜好像住在了他的眼睛里,见他所见,闻他所闻。
小树林中的无字碑,永远也见不着的娘亲,立身于破庙中的艰辛,落满了鹅毛大雪的街道,以及段纯向他伸过来的一双手,这些一幕幕就像幻灯片一般在她眼前上映着。
在这梦魇之中,她看清了清风楼,看清了那锁人的高塔,看清了灵儿,
还有他眼瞎之前见过的铁钩子的女人,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女人一次次的折辱尹清,什么也做不了。
她看到她弄瞎了眼睛,听到了那人的诅咒,感觉到了她用她那肮脏的鞋底将尹清的头,死死地踩进了泥土里。
也难怪尹清噩梦连连,
他就像是被这些痛苦的回忆困在那里,挣不脱,逃不开。
但这些他却闭口不谈。
在镇子上的医馆灶台边,他将这一些苦痛轻描淡写,同她说的全是一些过得去的。
他没说他是被母亲抛弃的,也没说段纯从所有的孩童中选了他是因为他根骨奇佳,他也不曾细说他日子过的艰苦。
他只是挑了这绵密苦楚中的一些糖渣子说了,已然让她觉得难受。
要是寻常人,遭了这些罪,受了这些苦,或许早就疯魔了,但偏偏她的尹清仍是温柔的,
这让她更是揪心。
她这次回来是回对了,她也想好了,蛇打七寸,她既然机缘巧合知晓了为何这袁如要几次三番折辱尹清,想必她也必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还有……
他经历过的这些坎,若是他尹清想要跨过去,她便就奋力爬到这坎上,然后伸手将他拉上来,
若是他宁愿停在原地,也没关系,她就同他一起原地扎营,把这遍地的伤开出花来。
日落归山海,清河入梦来,
总归她俩在一起,
便没什么是不好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7 23:00:58~2023-02-08 22:3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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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鸡鸣寺
马车里, 元笙笙靠在尹清的肩头打着哈欠。
分明这一早,天上还是晴朗一片, 但还未过午时, 天色忽的由晴转暗,飘下了丝丝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