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里,她内心早就弥漫着不安,可在真正听闻这一消息后,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脑中顿时一片嗡鸣。
天生灵骨的人最后只有两个结局,一个是被妖怪剜出血骨来达到他们的目的,另一个是牺牲自我去拯救那些游荡于天地间的魂灵。
不论选择哪种,最终都得献出血骨迎接死亡的到来。
因为这一特殊体质,自己是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要永远陷入被妖怪争夺撕裂或是献祭生命的轮回里。
苦涩感慢慢缠绕住心尖,似藤蔓般伸出细长的枝条将整颗心裹住。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因而除了楼主知晓,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但她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她只想平平安安地活着。
她自小是个孤儿,幼时体质倒还算不错,时常在一众气儿里是打架最为厉害的那个。
在被谢清晓收留时,她正撕咬着一个比她体魄强壮不知多少倍的男人的手臂,牙印上甚至还留着血丝,足以可见力道之深。
这个男人仗着她是个孤儿,便动了歹心想着将她拐卖至青楼卖个好价钱。
云笙哪肯屈服,硬是不断挣扎着,不要命地一拳拳地朝他脸上挥去,打得那男人鼻青脸肿。
被这样年幼弱小的女孩打成这般模样,这男人心下很是ʝƨɢ*记恨,便趁着一夜黑风高之时捂着她的口鼻将她拖至深巷。
巷尾还淌着污水,刺鼻的臭味弥漫着,几乎不会有人过路。
男人脸上露出狰狞的笑,仗着力气大肆意将她拖着。云笙被他生生拖曳在地,眼尾不禁泛起阵阵泪花,不断地挣扎着。
挣扎无果,眼见自己快被他拖到青楼后门口,她狠下心来一口咬在男人手臂上,她牙尖很是锋利,硬生生地咬出了一道深痕,血腥味即刻弥漫在口中。
“你个死丫头!”男人被她咬的疼了,一手扇到她脸上将她甩了出去。
云笙被这猛然一推,瞬间被狠狠摔至墙头,后背猝然被坚硬的石壁一推,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
身下是剧烈的疼痛,脸上是火辣辣的触感,但她眼里仍是不掩寒光。
男人甩了甩手臂,呸了一声想要将她提起来毒打一顿,以泄心头那股邪火。
在他触到云笙的那一刹那,一袭白衣翻飞将云笙整个视线尽悉挡住,她只能望见眼前人衣袂飘飘。
男人被这忽如其来的气息一震,整个人也摔了出去,抬起头哂了一声,悻悻然爬走了。
“今后,你跟着我,我可以教你武功保你一生平安。”云笙总算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一时间怔住了。
月色倾斜而下,此人恍若谪仙现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清冷的气息。
“好、好。”她回答的结结巴巴的,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就擅自应了下来。
从那之后,她便正式成为诡骨楼的一名刺客。
在深巷游荡的乞儿本就没什么鸿鹄之志,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填饱肚子不被人欺负,在之后便是希望能够平安喜乐。
“现在看来,怕是不能了。”云笙望着皎皎月色如练,苦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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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我很钟情你啊◎
“所以怎么回事?”
突兀的言语骤然打断了云笙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身旁的郁起云不知何时坐上床边。
他一条腿直伸着, 另一条拱起踩在木板上, 手臂懒懒地搭在上头,虚虚撑着他半边头的重量。
“也不算什么大事,既然天将降大任于我, 那些鬼神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拦, 被盯上不是很正常吗?”
云笙唇畔上扬摆出一副微笑,嘴角浅浅荡出两个涡旋。
她向天发誓自己确实没说谎,只是换了一种委婉的方式告诉他,他要不相信那她也实在没有法子。
郁起云神情一下变得古怪,眉头高高扬起,沉默着打量了她许久才玩味道:“大任?是要托付于你去拯救苍生还是毁灭万物?”
猜的的确八九不离十了,但这话若是说与旁人听定会被鉴定成空口大话。云笙在心里嘀咕着,脸色不自觉地有些僵硬。
“那也得看我有没有这种实力, 不过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回去才是当务之急。”她笑吟吟地避开话题, 伸手撩开两鬓有些凌乱的发丝。
“师兄会来找我们的。”他抬手随意拨弄金丝绣边衣领,微低下头时侧脸只余些许弧度,几乎快要没入衣领口。
“那也不能每次都等他们来救我们啊,这样显得我们多没用。”云笙愤然道。
她垂着头心里很是沮丧。自己现在还是这么没用, 紧要关头总是得靠他人相救。
郁起云抬眸瞥了她一眼,撑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不也是鬼神,是只蛇妖罢了。”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清亮的眸子很快蒙上一层淡薄的雾气。
看起来一点也不为自己实力尚弱而感到羞愧。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云笙拧过头不想再和他多说半个字, 她沉重地摇着头, 在心里为小师弟这种自甘堕落的行为感到万般可惜。
短暂的安静在室内蔓延, 郁起云见她转过头去, 嘴边挂着的若有若无的戏谑瞬间淡去。
外面是昏天暗地的山川,是凉风呼啸而过的原野,依稀可见寥寥星火还在无尽地飘荡。
眼底蒙着的雾气很快凝结,散着一片冰冷。
来之前他将食灵留在楼阁里,它对气味很是敏感,协助师兄找到这里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
其实那晚阿苗除了看出云笙异于常人的体质外,也一言道破了自己的困局。
“你说我这并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抱着剑挺直背立于墙头,颇有些意外。
阿苗莞尔一笑,一字一顿道:“或许,你的师姐有办法。”
小师姐?她自己尚且不保,又能有什么办法救自己?
心绪不断放空,他转过眼去看云笙,却发现面前又是空无一人。
他脸上有片刻空白,鼻尖嗅到了些微弱的香气,流转的热意在室内回荡,气温逐渐上升,温热浮上整个地牢。
这味道有些熟悉,难不成——
果然,背脊又抚上一双手,带着薄薄茧子的指尖一点点滑过锁骨,酥麻感再次顺着脊梁骨涌上他的大脑。
又来了!
郁起云认命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无奈地转过身去钳住她的手。
此时的云笙眼底又是一片涟漪,漾着一滩清澈又幽深的春水,直直勾得人心波摇晃。
手臂一下被钳住,她不满地皱起眉,不安分地想要抽出手。她手劲很大,郁起云也怕又把她攥得生疼,稍稍松了些。
这正好顺了云笙的意,她力气忽然增大,一把从郁起云手里脱离,委屈地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圈红印,冷哼一声赌气似的转过头去。
郁起云很快起身与她隔了些距离,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又开始性情大变了吗?”
岂料云笙在听到这句话后,嘴角撇了下来,将头埋在臂弯里,闷声闷气道:“你是不是怪我把你退了婚让你失了面子?”
什么退婚?他何时和她有过婚约?
郁起云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好久才意识到她是指此前自己在陈川面前胡诌的那句。
他有些哭笑不得:“我又没说那是你,何况我也只是瞎说的,当不得真。”
云笙听后,抬起头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眼里很快涌上泪水,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你果然在怪我!”
一霎那,泪水失了决堤般源源不断地涌下来,郁起云看着她瞬间变得错愕。
“我都说了那只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被旁人勾了魂,我这、我这不是错了嘛,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她哭的抽抽噎噎的,面上染上潮红,眼尾鼻尖均是一片红润。
郁起云:“……”
合着他还真是被人甩了,“未婚妻”还是跟别人走了一截后半路才退回来找他。
郁起云叹着气无奈地捂着脸,只觉得额头青筋止不住地跳动,心里像碰翻了五味瓶似的异常复杂。
云笙还在不断抽泣着,泪花涟涟,跟金珠子一般簌簌落入影子里,期间还不忘用余光偷偷瞄他,可惜一瞄又对上了他的眼。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毫不避讳地望着,投向他的目光也是分外灼热。
没办法,他只能走上前去,一撩衣袍半蹲在她面前,抬起眼轻声轻语道:“师姐你弄清楚点,我既不是你的未婚夫君,也断然没有被你退过婚,更别说怪你。”
云笙抹着眼泪,红着眼瞪着他,声音仍是不住地颤抖:“你就是在怪我,明明那个时候你还哭天喊地求着让我不要离开。”
她抬起手抚上他的脸,带着歉意断断续续道:“我、我真的不会抛下你了。”
郁起云:“……”
他?哭天喊地?真是笑话。
郁起云气极反笑,将她不安分的爪子扒下来,随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师姐你做刺客真是委屈了,该改行当个写话本的,保管日进千金。”
他实在是搞不懂了,就算蛊虫发作小师姐一下性情大变,但总不至于成了这副模样,看这架势,平常那些话本子怕是一字不落。
看来这蛊虫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得安稳。
郁起云耐着性子将云笙拉起来,但她心思全在自己是否还惹他生气这事上,猝然被这一拉脚跟有些没着稳,一把跌入郁起云的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咫尺之距四目相对,淡淡的脂粉味混着青丝泻落后幽幽散着的清香顿时将郁起云陷进其中。
他定了定神,将云笙扶好后迅速抽出手,不料被她抢先一步。
云笙攥着他的衣襟,踮起脚在他唇上轻盈一吻,蜻蜓点水般很快便松开来。
柔软的唇瓣蹭过,郁起云脸上恍若白面皮被蒸出一层粉红般,耳朵根早已红得快要滴血,他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沉重了些。
燥热的气息攀着墙在室内不停地翻滚,几抹绯红悄然爬上少年人雪白的脸,他们靠的这般近,郁起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温热的ʝƨɢ*鼻息。
随即是长久的宁静。
郁起云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他恍惚间听见胸腔里纷乱的心跳,一下下地变得剧烈。
许久,他才听见自己磕磕绊绊道:“你、你这是……”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心情,说气愤倒也没那么严重,总归定然是谈不上欢喜的。
“我很钟情你啊。”云笙朝他施施然一笑,明媚而耀眼,灵眸衔着他,仿佛三月桃花灼灼绽开。
郁起云脸上有些挂不住,撇过头去不欲再与她对视,只是耳垂依旧红得似着火了一般。
“以后别乱说话,我就当你没意识不与你计较。”他不禁皱了皱眉,讪讪地呢喃着。
云笙眼尾还有些湿润,好在看着郁起云没有怪他的意思,便心下欢喜,连蹦带跳上去搂着他的脖子,唇角梨涡盛满喜悦与欢心。
他一回头,便撞上一双盈盈带光的眸子,适才被蹭过的双唇又开始灼烧起热,连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郁起云实在是有些手足无措,那些杂乱的思绪在心头颠簸,他想着将她一把推开,但最终也只是动作轻柔地抬起她的手放好。
“那你说说,既然钟情又为何要一开始还要跟别人走?”郁起云抬手握住她的肩头防止她乱动,想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云笙脸上顿时浮现出茫然,她蹙着眉认真地思索着,随后信誓旦旦地回答:“因为那位公子家财万贯。”
可是一般话本子里的不都是和穷书生跑了吗?怎么到她这就是和富家公子私奔?
郁起云疑惑道:“那你为何又反悔了?”
“因为我把他的钱花光了,结果他一夜白了发变得可难看了!本来他就长得不俊俏,这下白发苍苍的更像个鹤发老人了。”
这语气里仿佛还夹杂着愤愤然,似乎与她半点不相干。
“你就是看上了他的钱财?”郁起云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云笙很是无辜:“可是他就是拿家财勾引的我啊!他自己说倘若我跟着他,那这些钱就都是我的。不过我也没想到自己能花的那般快。”
她想到这,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眉心,倒是良心尚存地生出了些郝然。
那你不该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吗?你这岂止花的快,简直如流水般滔滔不绝地往外撒。
郁起云以一种复杂的目光凝望着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和她讨论这种惊世骇俗的故事。
等师姐清醒,他一定要将这个故事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告诉她可以考虑考虑改行写话本,必然超凡脱俗令人意想不到。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手速太慢了!可恶!我明天两个小时写不完三千字我就去暗杀段师兄(信誓旦旦)
第二十五章
◎带封信给他◎
天光破晓, 鸟雀呼晴。
郁起云靠在床边,被外头清脆的鸣啼声散了眠意。
他微微皱眉, 睁开双眼后, 一道刺眼的光透进眸子里。
他有些惺忪地环顾四周。
昨晚那些断断续续的碎片涌上大脑,他瞬间惊醒,手肘稍没注意磕在案上, 发出重重的响声。
床上被褥掉了一半, 另一半还只余边角盖在身上。
云笙正酣睡着,蓦然被这响声给吵醒,她有些烦躁地翻过身,捏过被角紧紧捂住双耳。
暖洋洋的光洒在枝头,数只腹部雪白的麻雀停靠于细枝上,扯着嗓子叫唤着。
云笙被吵得睡意全无,只好忍下心头火气坐起身,眼下一片乌青。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过于陌生的环境, 又忽地按住额头, 迟来的疼痛感不断在头脑中央叫嚣。
试着去回忆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却始终记不清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