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熠周六开会,周日搬设备布置现场,周一下午音乐节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羽梵收到了大部分学科的试卷,一整天都处于提心吊胆,精神紧绷的状态之中。
考试结果有好有坏,语文和英语比预期好一些,然而数学成绩却令羽梵大跌眼镜,比预期和平时都差了不止零星半点。
偏偏考得好的,也没有好到值得老师特地夸奖的程度,考得差的,轻易就获得了老师的特别谈话时间。
“最近我上课讲的内容有没有哪里觉得比较不好消化的?”
“晚上几点睡,都有保证充足的睡眠吗?”
“一天一般花多长时间来做数学作业呢?”
恰恰是在被数学老师温柔关照,苦哈哈着一张脸从办公室出来回教室后,羽梵看到了谢熠发给她的音乐节表演视频。
与屏幕外的低气压不同,屏幕内,谢熠和他的朋友们热情似火,如预期一般点燃了现场,成功完成了一个感染力十足的表演。
可惜羽梵看完,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她无法用此刻的自己来共情远在吝州的谢熠,于是发了一张表情包,来掩饰自己没办法给出太热烈反馈的不应该。
可一直到晚上,谢熠也没有再发消息来了,到了近十点,才告诉羽梵:“结束了,我们现在搬设备还给店家,然后一起去吃宵夜。”
羽梵正在整理错题本,简单回了句:“好。”
之后一周,期中考成绩陆陆续续都出来了。
除了第一天下午发下来的数字以外,其他各科都比预期考得要好,分分钟冲淡了羽梵因为数学的失误而产生的焦虑与自责。
可是这份轻松并没有持续几天,年段排名出来了。
综合来说,这次期中考,羽梵觉得自己各科成绩都还行,甚至是有微小进步的,可是一看,年段排名居然掉了五十几名,羽梵的心脏也差点跟着掉了下去。
当羽梵看着自己的排名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旁边柯予兴高采烈跟羽梵分享:“我这次排名进步了八十几名耶!”
羽梵呆了半天,想起那句至理名言——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在大家都牟足了劲往前进的时候,你只进一小步,也是退。
意识到这一点后,再回想起柯予之前跟她说的行程,周五放学后要额外上两节数学课,周末也另外报了数学、生物、物理和化学的补习班……
羽梵瞪着绝望的双眼,欲哭无泪。
回家以后,羽梵向谢熠汇报了这次期中考成绩,也说了排名反而下降的事,发完消息以后,羽梵就去洗澡了。从洗浴室出来,羽梵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想看看谢熠会说什么安慰她的话,结果一条消息都没有收到。
内心一沉,羽梵改拨电话,呼叫声持续许久,转为了语音提示:“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
羽梵皱起眉头,又给谢熠发了消息,问他:“你在做什么呢?”
好半天,谢熠还是没回。
羽梵看着对话框里她单方面发出的消息,心里一阵无名火就冒了上来:“为什么我最近找你这么困难?”
羽梵觉得不发泄一些心里真的堵得慌,结果这一条消息发出去后,也石沉大海了。
羽梵忍不住又打了一通电话过去,依旧无人接听。
“???”
“你什么情况???”
气愤劲一过,逐渐又转为了担心。
就在羽梵禁不住开始联想谢熠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的时候,谢熠终于回了消息:“我回头再跟你说。”
看到这句话以后,羽梵彻底失控了,满腔怒火直达天灵盖,让羽梵几乎没有犹豫地写下一句话,发了出去:“回头也不用跟我说了,我不明白这种恋爱谈得到底有什么意思,我累了。”
羽梵编辑这段话的时候,处于心脏被堵得几乎快要爆炸的状态,以至于消息发出去后,她只感受到了一阵宣泄的快感。
羽梵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已经不打算再等谢熠的消息了。她受够了每天的心情都被这一块电子产品左右的状态,好像生命的开关全部被它掌控,在手机上收不到谢熠的消息就觉得世界暗了,收到了谢熠的消息就觉得世界亮了。
羽梵把自己送进被窝,暂停一切思绪。
等一觉睡起来,气也消了不少。羽梵重新打开手机,习惯性地去看她和谢熠的对话框,本来还打算看看谢熠后来发了什么来哄她,态度如何,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他,结果发现最后一条信息依旧停留在她昨天晚上发的那一条,谢熠什么也没有回。
在那一瞬间,羽梵定格住了,原本被宣泄的快感充斥的身体,才开始感觉到一些什么。
首先是指尖不由自主地变凉了,其次是大脑在一瞬间抽空了,经过一次几乎忘记呼吸的大停格以后,羽梵急促地吸进一口气又吐出去,最后心脏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她有点不明白了,谢熠这样算是什么意思?
之后一整个上午,羽梵魂不守舍,轮番被各种情绪攻击。
郁闷、心碎、不甘、愤怒。
到了中午午休时间,终于收到了谢熠的来电,好巧不巧,此时羽梵的情绪转盘正停在愤怒阶段,看到来电显示上谢熠两个字,只加深了这个情绪。
羽梵摁了下手机侧键,倒也没有挂断电话,只是让铃声静音。
一通结束,谢熠锲而不舍,紧接着就打来了第二通。
羽梵不爽地看着来电显示,心想,自己昨天打了谢熠那么多次电话,谢熠都没接,怎么样也要等谢熠连打三次后,才接吧。
很快,第三通也结束了,就在羽梵准备第四通勉强接一下的时候,没有第四通了。
羽梵:“……”
之后一个下午,羽梵一到课间就拿起手机看一眼,谢熠既不再打电话来了,也没有发消息。
一天在持续的郁郁寡欢中度过,目光呆滞地乘坐公交车,垂头丧气地下了公交车,羽梵心事重重地从站台走回家,半路上,横出一个人站在她面前,羽梵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那人一眼,瞳孔陡然放大。
这不是在脑海里被她反复横摔了八百遍的谢熠吗。
第39章 chapter 39
◎厚金乐队◎
羽梵表情控制极稳, 除了眼眸深处无法自制地起了变化外,另外四观和肢体都没有太多反应。
就在羽梵想着是该继续表现出心如止水地看着谢熠, 还是该直接无视他继续往前走的时候, 谢熠落下沉沉的身体,伸手抱住了她。
往常,谢熠都是把她搂进怀里, 这一次, 羽梵能够感觉到谢熠就像是卸下了一部分力气,把上半身倚靠在她身上,然后带着略微有些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疲惫地说:“我一个朋友,昨晚自杀了。”
羽梵冷不防听到这样一个话题,整个人倒抽一口气。
她将谢熠扶正,看着他哀伤而黯淡的表情,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停了好久, 才做好能接受最坏答案的准备,开口问他:“人……有救回来吗?”
谢熠吁出一口气,点点头,说:“今天早上才脱离危险。”
羽梵听了谢熠的话, 也跟着长吁一口气。
因为突然听到这样令人揪心的话题而紧绷起来的神经稍微平缓以后,羽梵进而才问谢熠:“他为什么自杀啊?”
谢熠想必是一夜没睡,脸色特别差。他重重地闭了下十分疲劳的眼睛,重新张开后, 看着羽梵说:“家里的一些原因。听说他爸爸这些年不太顺, 做生意亏了很多钱, 找亲戚朋友又借了不少, 后来把房子也抵押给了银行,贷出的几百万也全亏光了。前段时间把房子卖掉,还了银行和部分的债后,还有ʝƨɢ*大几十万得还……”
羽梵:“……”
“最重要的是……”谢熠光是诉说,都觉得胸口极闷,停顿了一下,继续:“听说他打工攒了些钱,本来是用来给家里还债的,结果又被他爸爸拿去赌,一夜之间全输光了,所以……就发生了昨晚的事。”
羽梵听完谢熠这段话后,心情特别复杂。
第一反应当然是想破口大骂那位她认为根本不配做人爸爸的爸爸,但是她在这里对着空气骂又有什么用,于是她忍住了。她想说还好人是救回来了,紧接着她又悲观地想到,之后该怎么办呢,那些压垮他的事情依旧没有改变。
于是最后,羽梵只剩下了沉默。
不过站在谢熠的立场,只要人能救回来,就算是松一大口气,其他的他暂且没有余力去考虑。
谢熠抬起双手伸进自己的头发里,抓住发根往上提了提,好像这样做就能把精神提起来一样,然后他落下双手,搭在羽梵的肩膀上,准备解决他特地跑回来要解决的问题,一脸认真看着思绪还有些沉陷的羽梵,问她:“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羽梵看着因为一夜未合眼而布着血丝的谢熠的眼球,忽然内心一刺,摇了摇头,轻轻抱住谢熠。
就在这个时候,羽梵突然意识到,她其实不是在生谢熠的气,而是在生异地恋这三个字的气。
在这之后,日子平平淡淡过去了两个月,天气也由飒爽的秋,转入了刺骨的冬。
越是寒冷的季节,越让人渴望温暖,特别是当走在街上,看到互相依偎,两只手藏在同一个口袋里的情侣的时候,羽梵总是眼带羡慕,然后孤单单看着和谢熠的对话框。
自两个月前,出现在两人恋爱过程中算是比较严重的一次危机过后,羽梵能够明显感受到谢熠努力做出的改变。
比如更为主动与频繁地向羽梵发起视讯邀请,又或者从一个并不爱拍照入镜的人,到有时候也会发些让别人帮忙拍的照片发给羽梵看,虽然大多是搞笑的,或者看不太清楚脸的。
对于谢熠这些看似微小但很细心的改变,羽梵觉得心里很暖,只不过,不变的是,谢熠依旧有时会大段时间失联,虽然重新出现后必定会跟羽梵解释刚刚去忙什么了,但羽梵在中间撒得娇,突然涌上心头的一些对周遭事务的小感想,又或者因为当下觉得特别有意思而随手分享的段子、图片等,都因为被晾了太久,要么羽梵自己也失去了继续谈论的热情,要么穿插在羽梵大量而密集发出的消息中,而直接被忽略掉了。
虽然羽梵明白,自己真的很爱谢熠,只是讨厌异地恋,但有的时候难免失落,失落了就容易产生负面情绪,可是羽梵总记得两个月前的事,知道谢熠确实有他自己的事,不确定的时候,也想着谢熠不会无缘无故不回她,如此,负面情绪也没处发泄,整个人就有如这冬天里的树一样,越来越萧条了。
尤其是期中考后不久,羽梵下定决心,也报名了补习班,正是当初购入新贝斯,从店里出来遇见谢熠,谢熠那会在附近上的补习班。
情况就变成了,不止谢熠的时间不由己,有时候羽梵的时间也变得有点儿不由己,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在原本的基础上又减少了。
此刻,羽梵上完课,从补习机构出来,原本应该往另一条路径直回家的,可是羽梵却停下脚步,往滨江公园的方向看了一会,慢慢往公园的道走了过去。
在当初为了和谢熠分享自己新入手的贝斯,硬拉谢熠坐的石凳子上坐下后,羽梵转眸看着矗立在江畔的一栋大楼……她已经快三周没有去过秘密基地了,也又快三周没有见到谢熠了。
羽梵静静地看着有部分结冰现象的江面,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后,默默起身重新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羽梵便感冒了,低烧流鼻涕,整个人晕乎乎的,还没有力气,确实有些撑不住,于是决定在家休息一天。
她给谢熠发了条信息,说:“有点儿感冒了,请了假在家躺着。”后,便把手机放起来,捂紧被子让自己再睡一觉。
睡到中午,妈妈把羽梵叫醒,羽梵吃了妈妈特地煮的面线糊后,又回到房间,准备继续睡。
在这之前,羽梵看了眼手机,自上午和谢熠说自己感冒了后,谢熠还没有回复她。倒是柯予问了她一句:“你今天怎么没来学校?”
羽梵回她:“感冒了,请假一天。”
柯予很快问她:“严重吗?”
羽梵:“还好,估计睡一天就好了。”
柯予:“那你好好休息~”
羽梵发了个爱心给柯予,重新把手机放回去,倒头继续睡。
傍晚,羽梵是在爸爸轻轻抚摸她的额头下醒过来的。羽梵迷迷糊糊,看到爸爸眉头紧锁,和妈妈说:“这温度怎么越来越高了,你帮她拿件厚的外套,我去把车开出来,我们去医院。”
之后,羽梵感觉全身乏力地坐起来,穿上毛衣和外套,被妈妈挽着手,坐上了爸爸的车,去了医院。
看诊后,医生建议打点滴。
羽梵胳膊上扎着针坐在躺椅上,妈妈心疼地陪在旁边,一会一会帮羽梵捋捋发丝。爸爸从进医院起,就挂号缴费拿药,忙前忙后,这会儿终于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在羽梵边上蹲下,焦急地伸手探探她额头的温度,轻声细语问她:“会难受吗?”
羽梵本来只是有些混沌加呆滞,听了爸爸这句话,顿时难受得不行,尤其在三分钟之前,她看到手机对话框里,谢熠依旧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羽梵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忍了忍,没让它们掉下来,对爸爸摇摇头,说:“还好,不会很难受。”
“那就好。”爸爸起身后,转对妈妈说:“我在这里就可以了,你去吃点东西吧。”
妈妈本来想说算了,看了眼吊瓶,还要些时间,于是问:“你要吃什么,我帮你打包上来。”
爸爸摆摆手:“我没事,我不饿。”
妈妈说:“那我就看着打包了。”
妈妈走后,爸爸在羽梵旁边坐了下来,偶尔起身接一接工作上的电话,在这个时候,羽梵就会拿出手机,盯着和谢熠的对话框发呆。
谢熠失联这么长时间的情况比较少,但也有发生过,一次是在音乐节前,他从早上搬设备进场搬到了晚上,还有一次就是两个月前。
今天兴许也在专注地忙什么吧,羽梵一如既往在为谢熠想原因,想到最后,甚至都不十分在意谢熠的解释了,可是……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羽梵甚至已经不奢望谢熠会出现在身边,可是如果连一句关心都没有,那真的还有继续下去的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