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眨眨眼,她也很好奇他的愿望,她有能力的话一定会帮他实现的。于是，她点点头，回复：“好。”
周斯庭被她这怪认真的应话给逗笑，他低头，望进温梨的眼里，带着些微的笑意说：“我的愿望是，希望你梦想成真。”
那一瞬间，温梨感觉河岸对面的烟花在她脑子里劈里啪啦地绽放，炸得她不知道怎么反应。
他的愿望，和她的差不多。
然而他们同一时间许下，他坦坦荡荡，而她却遮遮掩掩。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心思也坦荡。
她垂下眼眸，遮掩住眼里的酸涩，不让这矫情的情绪搞垮周斯庭带她来看的烟火会。
看到她的反应，周斯庭眉心微蹙。
正要询问她怎么了，温梨的手机叮叮咚咚传来，话到喉，时机已过。
温梨点开小群的长语音，是周静儿的声音在那边大喊，混着烟花绽开的浑浊声响——
“可恶啊啊啊啊！我本来想赶零点之前跟你说生日祝福的！这里刚才人太多了网卡了！梨梨，迟到原谅我吧，生日快乐！”
在同一段语音里，胡阳的嗓音插进来：“梨妹生日快乐呀！祝你期末考试考到一班排名！”
林静儿：“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梨梨当然可以考出这个成绩！”
胡阳嗷了一声，显然是被林静儿打的：“那我重新祝福！那就许愿梨妹平安喜乐，好运连连！”
温梨听着语音，柔柔发笑。
真好，第十七岁生日，有一群真诚可爱的朋友给她庆生。
周斯庭瞥着温梨笑起来的小梨涡，那抹疑惑还未抓住就消失了，他被她的笑容感染，唇边也漾起浅浅的笑意。
——
征文比赛决赛已过，结果虽然没有出但已经是她更改不了的了。温梨尽量不为结果焦虑，而是将相关的资料都收了起来，全力以赴准备期末考。
周斯庭和胡阳的竞赛也暂时告一段落。
四人又恢复了以往的节奏，双休日在周斯庭家学习加吃吃喝喝。
期末考那天，本市新一轮寒潮来临。
早上从家里出发去学校的时候，她戴上了那顶毛茸茸有小球的白色针织帽。
路过客厅，她将孙娟发脾气摔碎的碗筷小心地捡起来，用垃圾袋装好放在一边。
孙娟在卧室爆发对温正国好吃懒做的指责，她置若罔闻。垂眼发了几秒钟的呆，她去敲温子杰的房间门。
“温子杰，吃巷尾的鸡蛋灌饼吗？”
五秒钟后，房门打开，温子杰背着书包，眼睛有点红，他硬邦邦道：“吃。”
她吃了一整个鸡蛋灌饼，考试的时候充满了力气。全部科目安排在两天之内考完，然而等待学生们的并不是放寒假。
这次是全省联考，试卷批改的速度比较慢，大概有三天时间，这三天时间学生们都要继续上课，内容从讲试卷到开始学习高三教材。
最后一天下午活动课，温梨在七班陪林静儿。
林静儿抱着温梨的腰，焦躁紧张得难受。她特别想在期末考再往前进步一点，这段时间温梨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帮她补课，她不想让温梨为她做出的付出付之一炬。
但是越往上越难，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温梨觉得林静儿期末进步没有问题。
“兄弟姐妹们，期末成绩单出榜了！”有人在走廊边公鸡打鸣得咯咯笑边公告：“哈哈哈老子还是二百五，二百五！没退步，不用回家挨骂了！”
温梨晃晃林静儿的手，“去看看吗？”
林静儿把头摇成拨浪鼓，双目紧闭，不敢面对现实：“我不去，梨梨你帮我看。”
“那你等我一下。”温梨揉揉她的头，下到一楼。
公告栏前面学生扎堆，温梨抿抿唇，正想趁空往里面走时，后领被人一揪，人被刚好的力道从人群里带出来。
温梨：？
转头，就见周斯庭松开她帽子，双手插兜站在花坛边，闲闲抬眼看了眼公告栏上端，都不用往里面挤和踮脚，就能将上半张榜单一览无余。
周斯庭垂眼，眼眸带笑：“三十五名。”
温梨眼睫快速颤动两下，眼底浮现出欣喜。小小的卧蚕弯弯，是眼睛笑出来的弧度，她微微仰头向周斯庭·确认道：“是我吗？”
周斯庭掀眸看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不是你还有谁。
温梨抿唇笑了，开心得脑袋微晃。
“静儿呢？”两秒后，她问。
周斯庭再往公告栏那边撩了眼过去，“一百三十二。还不错。”
温梨抬眼，不太满意地瞅他，小声嘀咕：“哪里是还不错，静儿简直是小天才。”
少女温软的声音嘀嘀咕咕，悉数落进周斯庭耳中。他看着她微怂却反驳的模样，被可爱得逗笑。
“你就宠她吧。”他抿唇，微微俯身，故意逗她：“我妹那样都是小天才，那我勉强回回第一，你该给我冠什么荣誉称号？”
温梨脑海里蹦出一个词，她瞥他一眼，扔下一个词后迅速跑走。
“绝世猛一。”
周斯庭疑惑了半晌，在询问过胡阳这个词的意思之后，他又无奈又好笑地吐出一口气。
行。
都敢开他玩笑了。
——
高二上学期期末考对四人小队来说都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周斯庭依旧稳稳当当并且一骑绝尘地占领着年级第一的宝座，胡阳这次考了年级第十三。温梨在三十五，林静儿进步也不容忽视。
总之，除了对成绩已经没什么期待的周斯庭以外，他们都是对此很满意。
放榜之后，各班班主任开了班会，将个人成绩单分发到每个学生，之后做了简短的作业公布和假期叮嘱，寒假就开始了。
假期第一天，林静儿就被她母亲要求去国外参加钢琴演出。
周斯庭似乎也很忙，他受邀去了他母亲曾访学过的一所国外名校，跟那边的老教授研学。
温梨的假期生活依旧很平凡。比平时上学晚一个小时起床，早一个小时睡觉，其他活动多半是学习和辅导温子杰做作业。
哦，最近还加了给温正国处理喝酒呕吐随地扔啤酒瓶的烂摊子。
胡阳说她太闷，经常邀请她去胡记烧烤吃烤肉。大部分时间是真的吃烧烤，偶尔也会被诓去打打下手，不过每次回家，胡阳爸爸都会给她满满一大袋的烧烤、便当、还有生鲜食材。
四人小群还保持着原本的活跃度，不过其中多半是林静儿和胡阳在里面叽叽喳喳。
【一颗胡杨树：我觉得梨妹最近被我爸喂胖了，仰头望天.jpg】
【一颗胡杨树：温梨吃羊排的高清偷拍.jpg】
【是静儿呀：梨梨可爱！姨姨亲死你！】
【梨：@一颗胡杨树猫猫挥拳.jpg】
【梨：@是静儿呀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胡叔叔的爱我快承担不下来了……给你羊排.jpg】
温梨放下胡阳爸爸端给她的员工餐，湿纸巾擦了擦手后，她困惑地捏捏脸颊。
肉好像是长多了。
她随意垂眸·，看到另一个时差党周斯庭也发了实时消息，是私发给她的。
她疑惑地点开。
【z：我呢？】
温梨眨眨眼，对周斯庭这找不到前后文的话摸不着头脑。
对面的人似乎知道她正在想什么，过了两秒，发了一张截图过来。
是温梨刚才在四人小群发的‘给你羊排’表情包。
他是要这个？
温梨微微瞪大眼睛，犹豫着点击发送。
【梨：给你羊排.jpg】
【z：算你还知道雨露均沾。】
什么嘛。
温梨盯着这句话弯弯眼笑起来。
他有些时候是真幼稚。
她正想要结束对话，那边的人又回了一句过来。
【z：上次拿到那些书看完了吗？看完了就再去我家里拿。】
温梨抿唇，看着手机屏幕摇头晃脑。
【梨：好。】
寒假第十条，温梨来到周斯庭的别墅，将之前看过的书整齐码放到书架上，又拿了一袋走。
距离过年还有三天，她跟孙娟花了半天时间给市里现在在住的这套房子来了个大扫除，中午就举家回小县城老家。
下大巴前，孙娟指着温正国的鼻梁咬牙切齿地叮嘱：“温正国，在亲戚朋友面前少浑浑噩噩的，酒给我少喝！”
温正国打开她的手：“不用你说。”
温梨抬眼看着他们，叫温子杰和她先下车去拿行李箱。
奶奶家客厅坐了一大圈的人，有大伯一家、二伯一家，还有两位小姑子。温梨看到那些人，脚步放缓，让孙娟和温正国走到她前面。
温正国将好几袋礼品放到桌上，对主座的老妇人喊：“妈。”
“哎！”老妇人欣喜万分，“我可总算把你盼回家了，在外面开货车累坏了吧！”
孙娟也上前喊：“妈。”
老妇人表情淡了下来，不咸不淡地应声：“嗯。”
孙娟嘴角笑容顿了一秒，她朝门口的两个孩子招手：“梨梨，子杰，快过来喊人呐。”
温子杰笑容甜甜地挨个喊过去，最后抱住老妇人，撒娇似的喊：“奶奶。”
“哎我孙子真乖！”
温梨忍下不适，走过去也喊他们：“大伯、大伯母……”
“奶奶好。”最后，她站在老妇人身边。
老妇人只是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温正国和他兄弟姐妹们说得正欢，完全没有给这边分来半个眼神。
温梨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叫完人该做些什么。
孙娟走过来，手搭在她肩膀上，轻声说：“跟我去厨房，我们做饭去。”
吃了晚饭，孙娟收拾碗筷，温梨则安安静静地切水果。她看着孙娟在饭桌旁劳累的身影，垂眸不解。
这段婚姻带给她那么多伤害，丈夫不管不顾，奶奶一家依旧把她当外人，不，是佣人，她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呢？
她嘴唇轻轻蠕动，欲言又止。
有些时候，她真的想劝孙娟和温正国离婚。
大客厅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在团聚唠家常。
温梨像是个局外人，站了一会儿自觉无趣，便回房间看书学习，反正不会有人注意到她，想挑剔她的人也不会因为她陪在下面而停止挑剔。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年夜饭那晚。
温梨戳着碗里的米粒，百无聊赖地想周斯庭和林静儿两个人在国外会不会过春节，他们今晚吃的年夜饭是什么。
“梨梨，你还有一年就高中毕业了是吧？”在外省打工的小姑忽然问起温梨来。
温梨放下筷子，点头：“嗯，还有一年半。”
“很快就是大姑娘了。”小姑点点头，打量的视线落在温梨身上，“我儿子在南城开了一家网吧，你高中毕业了去他店里，他会照顾你的。别看就是家网吧，一年能赚十几万呢，到时候分你一点。”
温梨睫毛颤动，她在思考自己有没有误解小姑的意思。
可是，这种话有哪里会引起误解？
不就是说，让她高中毕业了不读书，给她儿子网吧打工。
温梨视线落在小姑身边的温正国。温正国喝了酒，脸色潮红，低头看着酒杯，一句话也不吱声。
她看向孙娟，孙娟倒是蹙眉一瞬，然后笑起来打哈哈，“小姑，我们梨梨还要读大学，她成绩不错的。”
小姑表情僵了一下，略带不爽地问：“能有多好啊？”
孙娟还想将班主任的期末寄语说给她听，温梨却先一步站起来。
椅子凳脚在地上摩擦，拉出刺耳的一声，桌上的人都下意识朝温梨看过去。
温梨垂眼看向小姑，温软的嗓音平静道：“至少以后比开网吧的你儿子强。”
说完，她就知道这个地方她待不下去了。她拿起手机，往外面走。小姑和几个长辈的喊声响在脑后：“你怎么跟大人说话的，没大没小！”
小县城过年节日氛围很浓，万家灯火，齐聚一堂。路灯、餐馆灯笼、人家家门口的灯都亮着，温梨却不知道往哪里去。
她走到县城的商场，后面就是公交车站，在思索现在出发回新家的可能性。
打开手机搜索除夕夜的车票余票，屏幕最上面跳出来一条新短信，她顺手点开。
【温梨同学，你好！经确认，你的作品《仲夏》荣获青鸟杯征文比赛决赛一等奖。详细信息可在官网查阅。祝你假期愉快，新年快乐。——青鸟杯决赛组织部】
她揉揉眼，再定眼看过去，还是一等奖。
一等奖，她的作品真的获得获奖了，还是一等奖。
语文老师的电话也在第一时间打过来：“温梨，你征文比赛决赛拿到一等奖了！全国一等奖就三个名额，这个一等奖的含金量在文科比赛中相比还是很高的，中等985可以直接保送，第一梯队一般可以把录取线给你降三十分，你太给老师争气了！”
温梨笑笑，也牵起嘴角，谢谢她的指导。
“嗐我们老师也就只能给你们一个建议，作品一字一句都是你自己写的，你有灵气，这个奖项就是证明，以后啊，不要自我设限，老师相信你，永远支持你。”
挂了电话，温梨盯着短信出神。
她将短信截了图，犹豫两秒，没有发到家族群，而是发到了四人小群。
【是静儿呀：惊呆！我梨就是那么厉害！】
【一颗胡杨树：我靠！梨妹牛蛙！我这就跟我爸打个电话，你回来就给你举办庆祝会！】
两个人相继在群里放起了礼花和彩带，手机屏幕喜气洋洋。
温梨站在冷风中，脸颊和手指冻得通红，却笑靥如花。
她盯着屏幕看了几十秒钟，都没有看到周斯庭上线。
也是，这个时候，家族聚会都比较忙，不一定能看手机。她摁灭手机，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