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来这儿坐。”关时颜亲切地挽住温梨的手，笑意盈盈地将她按坐在包厢长沙发椅的最中间，她左右边都有两个女同学，她像是突然在已经热聊的一个小团体中突然横插进来的人，两边人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温梨刚想站起来换个地方，就见周斯庭在唯一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而关时颜坐在女生沙发的最边侧，是离周斯庭最近的位置。
对面的长沙发坐着班里的其他男生和助教。
再没有空位了。
温梨放弃挪动，尴尬地和周围的女生们打招呼。
“这个炸鸡好吃。”坐在她左边的女生向她推荐她面前的小食，“这里还有水果、饮料和酒，你刚刚出去了我也不知道该给你倒什么就没有先给你倒上。”
感受到她的善意，温梨轻声说：“谢谢，我现在倒也是一样的。”
“这个果酒好喝。”女生又说。
温梨点点头，正要伸出手倒一杯时，放在大腿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z发送了一条消息。】
温梨迅速拿起来，调低手机亮度，解锁点开微信。
【z：少喝点，你酒量差。】
温梨眼睫颤颤，快速回复：【梨：就喝一杯。】
她放下手机，伸手去拿果酒酒瓶，打开塞子，沿着杯壁缓慢倒酒。
在包厢的背景音乐里，温梨听到了关时颜的声音：“哎周斯庭，我手机好像有点问题，你能帮我看看吗？我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你是计算机学院的大学霸肯定懂啦，不要笑话我哦。”
关时颜嗓音微掐，甜丝丝的，是温梨模仿不出来的娇憨感。
温梨手一抖，果酒倾泻出来，倒了满满一杯。
她再竖起耳朵去听，却听不到了。她没忍住悄悄抬眼看过去，就看到周斯庭低头摆弄手机，关时颜忽然笑着凑近他，仿佛就要亲上去。
温梨眼睛被灼了一下，立刻垂眸。她无措地端起酒杯喝酒。
“今天请大家聚到这里主要是为了感谢大家选择我们这门新课。”助教站起来，举了举杯说：“希望接下来的一学期，你们遇到任何关于计算机法学的问题，不论是课堂内容上的，还是自学接触到的，我和教授都很乐意倾听、解惑以及改进。”
温梨跟着他们鼓掌。
“大家难得聚在一起，那我们一边吃一边玩个游戏破破冰？”助教提议，“玩什么游戏比较好？”
“打牌！”
“狼人杀？”
关时颜举手：“要不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最后虽然老套但刺激的真心话大冒险成为他们的破冰游戏。
助教选出十张牌，从一到十。
“规则很简单，抽中数字最大的问数字最小的同学一个问题，答不上来就指令她/他做一件事。”
同学们都跃跃欲试，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在场有计算机学院的院草，还有法学院的院花，这里最受瞩目的两个人非他们莫属。
第一个问题出来，温梨就心脏猛地一跳。抽到最大数字的一个女生明显地看了眼周斯庭，然后笑着问抽到最小数字的关时颜：“时颜在感情空档期吗？”
包厢里瞬间响起起哄的声音。
关时颜害羞地往周斯庭那个方向躲了一下，然后笑着说：“现在单身，在期待新的恋爱。”
有调皮的男同学自告奋勇：“你看我可以吗？”
关时颜晃了晃纸牌：“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哦。”
第二轮开始，助教重新洗牌发牌。
温梨翻开牌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她将纸牌正面放上，推到茶几上，“我是一。”
“谁是十，谁是十？”
周斯庭：“我。”
男生低低的声音穿过昏暗的包厢，无机质般的酥麻传到温梨耳中。
她抬手摸了下耳垂，视线穿过大半个包厢，下意识朝周斯庭看过去。
能感受到脉搏在皮肤下微微跳快，她屏息，等待来自周斯庭的问题。
周斯庭也掀眸看过来，墨色眼瞳里看不清情绪，他问了一句话：“今晚有没有什么话让你后悔说出口的？”
温梨愣了下。
这是什么问题？
是随便问的么。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老老实实地答：“没有。”
其实她说了哪些话，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但大概是没有会后悔的话的吧。
“靠，你这问题也太简单了！”
“周斯庭你放水了啊。”
放水了吗？
温梨抿抿唇，听到男生懒懒一个“嗯”字。
“都大二了大家，”助教笑着看他们，“玩温和版的真心话多好，什么试探都是慢慢推进的嘛。好了好了，再来再来。”
这一次轮到助教被问话，提问题的人正是上一轮吐槽周斯庭放水的男生。男生让助教说出亲过的所有女生的名字，助教涨红了脸最后选择了大冒险，自罚三杯。
“你们真狠。”关时颜笑着说完，问周斯庭，“你觉得你会被问什么问题。”
周斯庭看着不远处因为助教的反应被逗得轻轻抿唇笑着的温梨，没有听见。
关时颜表情僵了僵，她瞥了眼温梨，低头喝酒掩饰尴尬。
“再来！”
“谁是一，谁是十？”
周斯庭将他的纸牌推出来：“一。”
“哦吼，十的朋友在哪？这回轮到周斯庭一定要替你们班里喜欢他的女生深挖一个感情问题啊！”
温梨翻开自己的纸牌看了眼，然后弱弱举手，“十在这。”
和周斯庭关联到的一瞬间，包厢里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到她身上，其中还有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
身边的几个女生凑过来小声催促她。
“问问他理想型。”
“前女友！”
“初恋！”
“不对啊，最重要的是问他还单不单身！”
温梨听着这些话，为难地抬眼瞧向周斯庭。
周斯庭双腿交叉，散漫地坐着，在她看过来时，他一边眉梢挑起，那表情好像在说：你随便问。
温梨舔舔唇。
他刚才都给自己放水了，那她也礼尚往来，给他放一次水吧。
其实她还有一点私心，周围女同学好奇的这些感情问题她不敢问，因为她害怕戳破自己编织起来的泡沫。
她垂眼，在方形玻璃茶几上扫到水果盘，看向他随口问：“你最喜欢的水果是什么？”
周斯庭启唇，漆黑深邃的眼眸看着她，吐出一个字：“梨。”
一瞬间，温梨听到了自己喧嚣震天的心跳。
第37章
“你们这一个个都是什么放水的问题,周斯庭你还配合着一本正经地答。”有人开着玩笑吵吵嚷嚷。
“也算打探到一个小情报，我让我姐妹下次给你送梨,投其所好哈哈哈。”
隔壁包厢在唱K,女生心事通过歌声婉转低诉。
【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
耀眼的让人想哭
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
总在孤单时眺望星空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
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隔着包厢门，温梨怔怔地看向周斯庭。歌声飘渺虚幻，给温梨带来一种不真实感。
她也在梦游吧。
不然怎么会把周斯庭说出口的梨听成了自己的名字。
梨只是他喜欢的一种水果，没有别的意思的。
只是,他坐在包厢最暗的地方,眼眸却幽遂得像是藏匿了和她同样的心动,勾得她不自觉望进去，想要探究里面的情绪。
他以前不喜欢她,那现在呢？
一个念头正要在脑海里破土而出，关时颜在这个时候站起来身体前倾拿起酒瓶倒酒，挡住了她看向周斯庭的视线。
关时颜像是若有所觉，朝温梨看过来。
温梨仓皇低下头,旁边女生顺势端着酒杯过来和她碰了下,她也笑笑,喝了一口。
心跳如擂鼓,经久未歇。
关时颜将目光从温梨身上收回来，又瞄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周斯庭,突然因为选择了这个游戏心堵，她笑着对大家说：“真心话大冒险都是放水就不好玩了,要不大家唱歌吧,我给你们点歌。”
温梨不会唱歌,她也基本不听歌。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上去唱歌,或欢快或抒情,她一首都没有听进去。
那些摄入的酒精转化成她胡思乱想的养分。到结束的时候，她反而很清醒。
……
“大家都拿好东西，别落在这里。”聚会结束，助教跟幼儿园老师似的一个个点人，安排好他们回去，“女生三人一辆，坐车回红林校区。剩下的男生也是两辆车。我住校外，周斯庭说自己走。你们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回去给室友们吃的，可以当夜宵……”
温梨站在最边上，等助教安排的车到。
今夜的京市空气好，天空很干净，能够看到星辰。
她仰头数着星星，闭眼呼吸着新鲜空气。
忽然垂着的手里被塞进来一颗东西。
她下意识捏紧手，茫然转身。
看到了周斯庭。
男生单手插兜站在她身侧，黑色宽松T恤衫露出来的手臂骨节筋络分明，清瘦又不至于瘦削，是恰到好处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荷尔蒙。
他给她塞了什么。
她低头，摊开自己的掌心看了眼。
一颗糖卧在她手里。
为什么给她糖？
她疑惑地看向周斯庭。
“解酒糖。”周斯庭垂眼在女生脸上的薄红扫过去一眼，刚刚碰到她手心的手指轻动，他下巴微抬，说：“吃了，第二天不会肚子难受。”
温梨错愕地看着他，为他随口的关心而心慌意乱。在注意到周斯庭看过来的目光后，她才讷讷地应了声：“谢谢。”
周斯庭眉心轻蹙。
“温梨，车到了我们走吧。”关时颜小跑过来，打破两人之间的即将展开的话头，她笑着跟周斯庭说：“拜拜，我们下次见哦，今晚祝你做个好梦。”
温梨被关时颜带上车。
前面副驾驶座坐了她同班的一个女生，车开在路上，那女生转头看向温梨，犹豫了两秒还是好奇问：“温梨，你和周斯庭是不是有苗头了？”
温梨倏地抬头，关时颜也从手机里抬起目光。
那女生说：“他今天对谁都态度淡淡的，散场的时候就找了你，他那样的人主动找的你哎！我刚才还忽然联想到他的真心话，他说喜欢梨，你名字里不就有梨吗，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温梨长睫快速颤动，她呼吸轻了一瞬，不自觉地往她说的话里想。
她这么认为的么？
真的可以往这个方向去解读周斯庭吗？
捏着解酒糖的手微热，然而关时颜这时将她的手覆盖在她手背上，身体前倾，热络地跟前座的女生搭话。
“没有的啦，周斯庭哪有你说的那么冷淡。”
温梨将自己的手从关时颜的手下面抽出来，抬眼看她。
那女生也疑惑着反问：“是吗？”
“对呀，他还帮我修手机了呢，计算机学院有些人不是挺反感有人让他们修电子产品的嘛，他二话不说就帮我看手机了，他那人就面冷心热。而且，他可以说被光环围绕的人，喜欢谁应该会直接去追的，又不需要跟暗恋一样旁敲侧击。我们没必要牵强附会地解读。”
明明全程都在说周斯庭，没有提到温梨任何一个字，但温梨却突然感觉心里被扎上一根刺。
暗恋的人是她。
旁敲侧击的人也是她。
牵强附会去解读周斯庭的人也是她。
胸口压下一块石头，堵得她难受。
她不想再听关时颜的话，低头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回复的消息。
有个来自系主任的未接来电，她忙打电话过去。
“章老师您好，”她压低声音在车厢里低声跟系主任道歉和询问：“不好意思老师我刚才有事情没接到您的电话，请问您要跟我说什么事？”
“喜事儿！”系主任的声音听起来精神抖擞，“联合国人权理事会OHCHR有实习生的名额，我们院你一个研一学姐、一个大三学姐，还有你都入选了。往届基本没有刚读大二的学生派过去的啊，你也是很合他们的风格。”
温梨愣了愣，与其说被惊喜砸中，她更加感觉到的是意外。
联合国的各项要求很高，和她一起群面的学长学姐都很优秀。
她当时报名面试的时候就没有抱着能被选中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这个面试是一个锻炼英语口语和面试能力的好机会，面完了就没想过会有后续。
可能是因为她履历中有几段志愿工作，尤其是她同学们挺多都挺抵触但她一头热参加的临终关怀志愿工作给她加的分吧。
“那边要求要连续六个月的实习期，工作地点在日内瓦，食宿之类的不用担心会有公费报销，只是你这学期的课是没办法上的，如果决定要去的话就需要办理半年休学，这一点你也要考虑清楚啊，半个月后给我回复。”
温梨也正在纠结他说的这一点，她乖乖应道：“我会考虑清楚的，谢谢老师。”
待系主任挂断电话，温梨收起手机。同车刚才凝神听她电话的关时颜和前座女生都相继感叹。
前座女生：“联合国实习名额都拿到了，温梨你太厉害了吧！”
关时颜：“我新室友真的是让我望尘莫及。”
温梨还在因为系主任的这通报喜电话晕眩中，听到她们的话，她抿抿唇，谦逊地说：“是因为运气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