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事听说了吗?”
其中一个婆子挤眉弄眼,拿着锥针的手指了个往上的动作,路过的人要是不懂,还以为她只不过是拉针的姿势奇怪了一点,然而她们这一圈都是常在这里混,时常说些不可为外人所道的小八卦,婆子这动作一出,其他人均是秒懂。
“你说的是那事?”另一个婆子歪着脖子,又用食指大拇指在人中下巴画了个圈,模仿的惟妙惟肖,这可不就是她们广储司现如今快退休的一把手的形象吗?
歪脖子,还围着嘴长了一圈小胡子。
“对对对!”
其他丫头婆子都被她逗笑了,亮着眼连连点头道是。
“他怎么了?”有个小丫头冲着两个知道“内幕消息”的婆子挤了挤眉毛,这丫头一看就是年纪小,在这八卦圈子里浸淫的时间还不够长。
两个婆子给了她一个“怎么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你都不知道”的眼神,好好等着那丫头讨好了她们一番,才欣欣然压低了嗓音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用上许多加密称呼,开始说起他们顶头上司的八卦。
丫头婆子们凑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声音重了听不到两个婆子的八卦。
花丛之中,夏涉睁着一双圆圆猫眼,也拉长了耳朵。
听的过于认真,她的小手都悄悄搭上了花廊的石阶,玲珑可爱的圆圆指头像八个粉粉的点贴在婆子们座位底下。
“你们知道他去了以后,打算把这个位置给谁吗?”婆子一歪脖子用来指代那个人。
“谁?”看来还有人不知道的。
“就那个,骚狐狸!”
一说“骚狐狸”,一圈丫头婆子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夏涉粉圆子般的八个指头也动了动,难以置信地抠了抠手指扒着的地板。
这“骚狐狸”和广储司一把手的事情尽然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吗?那为什么上辈子的沈阿一点风声都收不到,他的人品也不至于差到这种境界吧。
她继续竖着耳朵,扒着石阶地板紧张偷听着下文。
——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那件事……
又知道了些,小七都没整理出来的小细节,每一个都让夏涉眼睛瞪得圆圆的,正当她聚精会神之时,只听见一身惊呼。
“哎呀,我的锥针掉下去了!”小丫头听八卦入了神,手里的工具掉了才反应过来,急急扑出身子去看掉落到哪里了。
好巧不巧,那锥针就正好尖头掉到了夏涉圆圆的粉指甲根部薄薄的甲皮上,疼的夏涉小脸一白,又不敢叫出声。
见到小丫头已经把脑袋弹出来了,她手忙脚乱把锥针□□,扔到台阶上,自己则是纵身往旁边花木更茂盛处一扑。
“什么动静?”小丫头疑惑出声。
夏涉圆目含泪,粉唇半含着受伤的指头,呜咽着喵了一声。
“是野猫呀!”小丫头翻身捡回了自己的锥针,“呀,这锥针上还有血迹,我说这猫怎么叫的这么委屈呢,看来是砸到它了。”她道。
夏·被砸到的小野猫·涉委委屈屈带着自己听到的八卦和一身的蚊子包悄悄爬出了花丛。
她额头贴着一张可笑的树叶,还满脸的大包小包,猫着身子蹑手蹑脚从一个草丛爬到另外一个草丛。
她自信广储司任何人都看不穿她的伪装,却不知在她头顶的树枝,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幽幽盯着她藏在草丛中的小小身体。
等一个无人的时机,夏涉爬出花丛,抖抖身上沾满的杂草枯叶,额头上的树叶还要继续发挥它的作用。
她已经从皮作房的八卦小圈子里知道了广储司一把手已经开始打压沈阿,并且要扶持他的情人“骚狐狸”上位的准确消息。
而夏涉这里还有连那群消息灵通的八卦婆子们都还不知道的八卦。
第19章 (假期二更!)
那被称作“骚狐狸”的女子,除了广储司现任的一把手之外,还有一个秘密情人……
这就是夏涉能帮助沈阿翻身的最关键一步。
现在就是要去看看沈阿如今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了。
拍拍裙子,夏涉继续坚持她走边边角角的习惯,避着人来人往的视线,唯独忘了抬头看看,此时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到一直扇着黑色翅膀的鸟,正无声盘旋在她的头顶。
当年夏涉也在广储司待了不短的时间,广储司那几条路,她逼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有哪些角落可以藏人,她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悄然藏在沈阿屋后窗台斜后的假山的洞里,这旁边就是一片湖正对着沈阿的屋子,几乎不会有什么人经过这里。
夏涉只有把脑袋往下一藏,就算是沈阿在屋内,也看不到她藏在假山之中。
她身处其中,也看不到在假山顶上停着一只快要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鸟,目光锐利,盯着那颗从假山缝隙中冒出来的毛茸茸发顶。
沈阿房中灯火闪烁,夏涉看着他伏在案桌之上,本以为他是在忙活广储司各房出入库的账本。
这是广储司二把手正常的工作,他仔细瞧过这些,盖上属于他的印章之后,才能把这账本呈到大管事那边请他过目印章。
光影落在沈阿脸颊,他的半身都掩藏在了黑暗中,在夏涉的方位只能模糊看见他大致的动作。
一开始还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可当他维持一个姿势久了之后,夏涉就看出不对劲来了。
如果是看账本的话,怎么也应该有一个翻页的动作吧!
可是沈阿伏案这么久了,她光瞧见他的手在动,一点都没有看到他有什么翻阅的动作。
况且这么昏暗的灯光,也不像是夜里看账本的模样,她刚刚躲在花廊下,那几个皮作房的女工用的灯火都要比沈阿房里的那盏小灯要亮。
从背包里掏了一个“千里眼”的道具,夏涉抠了一点往眼皮子上一抹。
这才看清楚沈阿伏案做的是什么——
他竟然和皮作房的那些女工一般,在缝补皮甲!
这皮作房缺人到这种地步了吗?
还要让广储司的二把手都上手帮忙?
夏涉眼睛转了转,又看到沈阿房中的另一张方桌上,还放着一个竹托盘,上边一盘一碗,应当是沈阿今日的晚膳。
她定睛一瞧,只吃了浅浅一层的晚膳是如何菜色?咸菜干,糙米饭。
要知道魔族不仅没有人间界修士那套辟谷的理论,还是人人食荤不茹素的,低等魔族大部分的力量也是来源于食物,通过吃进嘴里的来补充他们增强实力所需要的魔力。
而拥有魔力的则是魔族的各类飞禽走兽们,甚至有些凶残的魔族还有同类相食的习俗,各种大魔的血脉族群,分食去世亲人的遗体,以增强家族存余血脉的实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素食,则是完全不能给魔族提供增强实力的魔力,只有那种最底层的小魔,实在苟活不下去,才会选择纯素食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简单来说,就是吃素的越变越弱,吃肉的越来越强。
社会等级从你的食谱也能看出高低来。
当然其中也有例外,比如大魔王这种,呼吸都能增加实力,也是夏涉见过的所有魔族中仅有的一位。
沈阿怎么说也是广储司的二把手,他的晚膳竟然是全素,而且连新鲜的菜都不是,还是腌制的咸菜!
他好好一个二把手,晚上连个灯都点不起,趴在桌案上看的也不是他应该做的工作,居然是帮皮作房的人在哪里缝补皮甲。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大管事……不,也不一定是大管事。
总之,一场针对沈阿这个二把手,兢兢业业工作,极有可能在大管事高升后坐到他位置的广储司二把手的打压,正在进行中。
夏涉想过他如今的情况,没想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惨一些。
这情况对她来说应该更有利。
可是她……
摇摇脑袋,夏涉不逼自己去想这么多,她从背包里掏出了纸笔,打算给如今身处低谷的沈阿递出足矣让他咸鱼翻身的消息。
纸条上的话语不多。
沈阿也是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做到二把手的位置,自然不会是笨人。
夏涉写在纸上的寥寥几个字也足矣点醒他,让他抓住翻身的机会了。
只是现在,她要怎样把纸条悄无身息送到沈阿的眼皮子底下呢?
事情还没有成功,她还不能露面在沈阿眼前。
不然她根本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一个刚入宫的奉剑侍女是如何知道这些宫中秘辛的。
如此的话,沈阿还会相信她吗?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夏涉掐指算了算时辰。
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到宵禁时刻了。
她眉头蹙起,她隐身的道具就只剩下这么一片了,小七和小九又不在,找他们开后门都没有办法。
明天还不知道她能不能这么顺利的混进广储司来……
沈阿的窗户正对着这片湖水,除了假山这是处死角之外,只要出了假山的范围,湖面就是一览无遗,连湖水之上停了几只野鸳鸯都能瞧的一清二楚。
要不铤而走险一下,乘着沈阿如今正聚精会神做他的事情,她沿着他后窗的湖水,潜泳到他窗边,把纸条扔进去?
正在夏涉踌躇犹豫之时,就听到沈阿房间另一侧传来咚咚敲门声。
沈阿瞬间抬头,夏涉才露出假山一点点的小脑袋又迅速锁了回去。
“沈管事,大总管叫你过去呢!说是你昨日交上去的出库册子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一小魔打扮的小厮,还不等沈阿答应,就已经毫无礼貌地推门进来了,扯着沈阿的手就要把他拉出门去。
而沈阿手上还捏着一枚锥针没有放下,他听到小厮的话,也是眉头一皱,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会出错?”
沈阿做事向来认真仔细,他能坐上广储司二把手的位置,也是靠着自己的实力。
五十年不管在任何职位上,领的是何种差事都是兢兢业业,丝毫不敢出错,在广储司二把手的位置上,审阅出入库账本也是一对再对,唯恐出错。
而若是出入库的册子出了错误,其实也不应该第一时间找到他这里,还有各房的管事,怎会第一时间就喊他过去呢!
这其中道理就值得品味品味了。
小厮可不管沈阿说的什么,他来的任务就是要把沈阿这个二把手拉到一把手面前去,给他定个“玩忽职守”的罪名,现在沈阿说的什么,解释什么都不重要。
沈阿叹了口气。
瞧着小厮急切的模样,他明白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窗外假山中藏着的夏涉也明白。
可沈阿被拽走,也给了夏涉机会。
她刚从假山里出来,迅速把纸条扔到沈阿桌案之上,就又听到一阵拉拉扯扯的对话声。
原来是沈阿拖着小厮又回来了,他要带上自己桌案上的皮甲,不管缝好没有缝好,先给皮作房的人送回去。
夏涉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来个回马枪,都已经探出去的半个身子来不及收回来。
偏偏下午又是追逐灰色烟雾,还被大魔王摔了屁股,身形都没有先前灵活了,她一晃身,本以为可以成功撤回来。
怎的不知是不是躲在假山下蹲着的时间太长了,脚下一麻,大头朝下就要跌进那碧幽幽的湖水之中。
情急之下她用手扣住了假山,却忘记了自己这手刚刚才被锥针扎了个血洞,这么一用力,痛的她手上又是一软,想要换手已经来不及了。
眼瞅着就要直直掉入湖水之中。
完了!
人还倾斜在半空,夏涉已经预想到自己掉进这碧波湖中,巨大的声响和溅起几丈高的水花……
以及沈阿和小厮惊讶的眼神。
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水面,已经没了拯救法子的夏涉唯有紧紧闭上双眼。
在社死前的最后瞬间,就让她想想应该怎么和沈阿解释,她会藏在他屋后的假山里,还掉进湖水里吧。
如果她说她暗恋沈阿,是为了他才进入燕雀楼的,他们会相信吗?
其实,沈阿的皮相确实长的不错,会吸引她这样的女孩为了他进宫,然后用这样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也不是没有可能……
理由都想好了,夏涉的后脖颈却是一紧。
预想中她正面坠入碧波湖,溅起几丈高水花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她鼻尖凉凉,小心睁开一只眼,查看自己的命运。
此刻她的眼睛距离湖面只有两根手指的距离,而她的鼻尖也已经擦到水面,她都能嗅到湖水特有的腥味。
是谁?救了她,让她免遭此难。
夏涉想要扭头看看,却不敢过分挣扎,那提着她后脖颈衣裳的力量还没有把她拽回湖上的意思。
她要是轻举妄动,或许下一秒就要再次面临掉进湖中的命运了,只不过区别在于溅起水花的高低。
她正反手想摸摸,抓着她衣领的救命恩人是谁,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可真是重啊……”
第20章
任何一个花季妙龄的少女,如果被人说重,自然是要不甘的反驳一下。
此刻的夏涉却无法张口反驳。
不是因为自己整个人在这人的手下,而是她的体重对于一只小鸟来说,确实是有点重了。
没错,那个熟悉的声音正是黑鸟小孩。
他及时赶来,救下了差点一头栽进湖水里的夏涉。
黑色的翅膀吃力的扑闪扑闪,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夏涉从坠入湖中的边缘拽了回来。
“谢谢你小孩。”终于安全着陆,夏涉一把抱住了黑鸟小孩,一眼泪汪汪对他又亲又揉。
还心疼地按摩他出了大力的小爪子。
她虽然身形娇小,在女孩子中也算是轻盈的体型,可一个人的重量怎么对小孩这么一只小小黑鸟来说也是过分重了,也难为了他竟然在危及关头还能把她拉住。
躺在夏涉怀里的小黑鸟,大爷样的伸出一只爪子,刚刚抓着夏涉后脖颈时还看着粗壮有力的鸟爪,如今搭在夏涉的小手上瞬间就细了几圈,柔弱无力陷在夏涉软若无骨的小手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