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则冲他瞥一眼，很意外：“你不知道？”
“ 我？我怎么知道的。”叶绍宇有点儿发愣，他继续追问，“算了，算了，现在交代也不迟。说说吧，和谁啊？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喜欢大的小的？”
祁则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茬：“不是说好了一局一个问题？”
“靠！等着吧，迟早再转到你面前。”叶绍宇看向一边的祁则，决定身为裁判滥用了自己的权利，“下次再转到你我们就不按卡牌里的抽了啊，就专问你这些小问题。”
祁则莞尔一笑，并不在意。
反观时梨，手里的酒杯又空了不说，嗓子里也涩涩辣辣的，她让旁边的小粉丝让点地方，方便自己出去放个风。
酒吧的过道，时梨靠在墙边，盯着那边热闹的卡座，有些发神。
喝酒的后遗症就跟陈年的洗脑后遗症一样，劲太大，嗓子疼，胃疼，头疼，心脏疼，她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疼。
当年那么多的传言，说两个人针锋相对，说两个人水火不容，他们说时梨家里边出事跟祁则逃不开关系。
流言蜚语就算了，最关键的是还有人推敲细节。
他们分析那么多的人里为什么祁则一开学就找时梨的麻烦？如果说是爱闹事的毛病，又为什么光挑衅时梨不挑衅其他人？当时他经常出现在她眼前是为了什么？为了收集证据？一击致命？要不然时梨家里的事情一出，祁则又为什么比谁都跑得快，悄无声息地就出了国？
一笑泯恩仇，一桌酒清恩怨。
今天晚上怎么看都是笔划算的买卖。
她本来也计划的很好，他愿意送她雪梨气泡水，愿意送她一顿免费的酒，她就应该心安理得的接受，还要让对方亏，亏到后悔说出这么些话。
但事实证明，时梨做不到。
有侍应生从吧台那边过来，瞧见她这幅样子，赶忙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时梨摇摇头，沉默片刻，又抬起手，指了下不远处的卡座，问他那么一桌今天晚上的花费到底是多少。
等问完，知道了价格，时梨低头，就翻起了自己的银行卡短信。
三百一十七万。
如果放在过去，时梨大抵不会对这笔钱产生什么的波动，但自打家里出事，社会教她做人，她真正意识到了为什么别人都说他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意识到了什么叫做钱难挣屎难吃，虽说花费还是不小，但总比之前克制了许多。
她做主播做了五年，除去定期要还的时父欠下的债款，攒了那么久，银行卡上的余额也就将将好够付。
如果真付完了……她接下来大半个月的生活都困难。
时梨在丢面子和吃泡面之间来回跳转，纠结半天，好不容才说服自己输人不输阵，招手，正准备把刚才的侍应生叫过来，自己暗戳戳地把那桌酒结了款，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接过她手里的卡，视线还朝她旁边瞥。
时梨皱了皱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原本应该在卡座那边被叶绍宇纠缠问他一见钟情的人到底是谁的祁则，这会儿就出现在这里。一桌的规则都为了祁则改了，结果他这个不要脸，直接没给其他人机会，说不玩就不玩了。
四目相对。
祁则微微低头，视线落到她手里才递了一半的银行卡。
似乎一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她手里的银行卡轻轻松松转到了他手里。
光线明明灭灭，伴随冰凉的卡面，他的指腹不经意地蹭过她的手背，击起了细细密密的电流。
他的身子更远了一点儿，影子又更近了些。
酒吧的灯光下，他们慢慢合二为一，祁则对上了她的眼睛。
“做什么？”银行卡收进了他的手心里，祁则的声音有些低哑，问她，“不是说好了我请？”
第05章
祁则的话音才落，旁边的侍应生已经很有眼色地跑开了。
一群人聚集在吧台后边咬耳朵，吃他们大老板跟大梨子的瓜吃得不亦乐乎。
“靠！早就听绍宇哥说过大老板开酒吧这个举动很奇怪，我原来还不知道奇怪在哪儿呢，现在明白了，大老板是在这儿钓鱼执法呢。”
“钓鱼？钓什么鱼？大梨子吗？但绍宇哥不是说过吗？大梨子跟老板水火不容，上次我吃瓜吃漏了啊？”
“哈哈，你觉得他经历过感情吗？法海都比他懂爱。”
“就是说啊，你看祁则哥跟大梨子这两个人，现在他们之间的氛围，说暧昧涌动都是轻的，你跟我说他俩没在一起过？没狠狠地爱过对方？”
“我大脑里都出现画面了……”
后边讨论热闹，恨不得把两个人的婚丧嫁娶都安排到，前边两个当事人还沉默到不知道再说什么。
时梨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掌心，有点儿发愣。
她本来以为再次见面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大家还是觉得他们跟彼此不和，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情，连那么面对面坐在一起，他们都尽力地把两个人隔开。
她好像一直没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重逢。
直到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周围没了其他人的参与，时梨才感觉到重逢的威力有多大，她有很多想问的，想知道的，但碍于情面，统统都要当作不在意。
她不能在意，她应该再冷静一点儿。
“时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祁则抬起视线，看了眼从卡座赶来的叶绍宇，暗骂了一句脏话。
“时梨，我们的大梨子，我们的时大小姐，你这也出去太久了。”叶绍宇的伪装技术太差，明明一直注意这片，还要当作没有看到祁则，转头，故作惊讶道，“祁老板也在这儿呢？这不是巧了吗！正好咱们仨一块儿回去，那边游戏还没玩完呢。”
时梨想跟叶绍宇说，他额角的汗水都没擦干，是真没必要。
但也好在叶绍宇跑过来，打断了两个人原本的情绪，她低头，忽地一笑：“不玩了，挺没意思的。”
不光是游戏没意思，她大晚上跑来酒吧的行为也挺没意思。
“那你这是打算？”
“回家。”时梨回头，招手，让聚集在吧台的侍应生走过来，使了个眼色，让他把祁则手里的银行卡拿走：“顺便把账结了。”
叶绍宇：“……”
叶绍宇愣了下，看向一边的侍应生，侍应生也是一脸救助地看向他，表示这已经不是时梨第一次坚持了。
“诶，诶，诶，不是……”眼见气氛过于尴尬，叶绍宇看不下去了，一边跟时梨讲话，一边又推搡祁则，“不是说好了吗？今日份的消费是祁老板买单，你这样……祁则，我的祁哥，你倒是说几句话啊，这他妈可是三百万，你就真让她付啊？时梨现在可是不比……”
没让叶绍宇说完，祁则把银行卡递给了一边的侍应生：“嗯，去吧。”
银行卡一交出去，叶绍宇心都死了。
一个两个的都疯了，他本来想让祁则劝一劝时梨，在场的人谁不知道时梨家境不比从前，他就是没想到祁则还真的能当这个黑心老板，还做了这个敲重锤的人。
叶绍宇没反应过来祁则为什么不让自己继续，光想着时梨之后的生活不好过，忍不住骂人：“我看你是真……”
祁则瞥他一眼。
时梨在的时候，有些话不能说，等钱付完，时梨一走，叶绍宇就开启了激情吐槽的模式。
“你是真的疯了，多大的人了，怜香惜玉怎么还没学会呢？活该一见钟情情不上。说真的，你不知道时梨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当年的案子那么大，他爸罚了……”叶绍宇悄悄比了个位数，“这个数，现在还没被放出来，你说时梨的处境多难，你还……”
叶绍宇本来打算给祁则好好补补课，让他知道时梨的不容易，不想祁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讲着讲着才发觉不对劲。
叶绍宇安静几秒，小心试探：“你……这些你该不会都知道吧？”
祁则点头，嗯了一声：“知道。”
叶绍宇是真的没想到，一句话吞吞吐吐噎在嗓子里：“都知道，你都知道还……这不是给她难堪吗？”
叶绍宇不知道让别人知道自己没能力付钱才是时梨最大的难堪。
坐在出租车里，时梨打开窗户，手肘支撑在一边的车窗边，让一阵阵冷风扑到自己脸上，方便醒酒。
手机的短信提醒她现在就剩下两百多块，完完全全上演了什么叫做挣钱五年，归来仍是穷逼。
自己现在这幅状况，跟五年前家里破产也没什么区别。
时梨自嘲一笑，就看见屏幕上方跳出一条消息，季明枝的。
不知道跟任子超出去做了什么，季明枝这个时间点才回去，发现她不在，立刻给她发了消息。
【季明枝】：宝宝。
【季明枝】：他们说你回家了？
【shirley】：嗯。
【季明枝】：不会是我跟子超出去的时候，你和祁则吵过了吧……
【shirley】：没有。
【shirley】：我看起来会那么不成熟吗？
季明枝想用沉默来代替肯定。
【季明枝】：所以你们两个人有没有说什么？
想到之前的场面，时梨皱了下眉头。
【shirley】：我们能说什么？
【季明枝】：就当年的事情啊。
【季明枝】：比如，就先简单地回忆一下当年他为什么总想挑衅你？
这个问题是季明枝想问，时梨都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那会儿月考过后，两个人按成绩坐上了同桌，但没有如祁则期望的同学之间的和睦相处，他们之间有的只是泾渭分明的三八划线。
可惜三八线充当不了隔离罩，阻止不了时梨要见到祁则那张脸，还要在每节课中被祁则戳醒好好听课。
久而久之体育课成了她补眠的最好时机。
等同学们都从班上离开，时梨一个人留在了班里，外套一遮，她给自己制造起了睡眠氛围，蒙头开始睡觉。
睡到一半，她忽然听见细细碎碎的推门声。
按理说体育课不能回教室，但他们都是从小娇惯到大的，尤其是女生们觉得外边的阳光太晒，胆子大的就跑回班里，这都不足为奇。
教室统共那么点儿大，几个女生回了班，聚在她的斜上方，开始讨论起在操场上打球的男生，祁则自然是话题的中心。
“祁则投三分的时候也太帅了。”
“对啊，对啊，我之前以为任子超就挺帅的，现在祁则一来，完完全全比下去了。”
“说这话可能有点儿夸张，但我真的很好奇，帅到这样，追他的女生是不是可以绕我们学校三圈整啊？”
时梨：“……”
时梨趴在课桌上，冷笑一声。要不是她现在在装睡，现在立刻马上，她当即就想给时父打个电话，问他能不能出钱再把学校扩修一倍。
女生们不知道时梨心里在想什么，她们还在讨论。
“我觉得有，而且前几天我还在学校小树林那片看到一个女生给祁则递情书的。”
一个女生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手这么快！我跟祁则一个班还没有做出什么行动呢，就被外班的抢先了。”
“你喜欢祁则！”
“这么吃惊做什么？”那个女生没把这当回事儿，哼哼两句，“你说这个班上哪个女生不喜欢他啊？”
时梨躲在衣服下边，握了握拳头，想大喊一声，她就不喜欢。
“……时梨？”
时梨心底一跳，她说不上来是因为有人发现了她在教室，还是自己没想到还有好心人会想到她的名字。
但她已然错过了最佳的醒来时间，尤其是女生们现在还在讨论全班谁会不喜欢祁则，如果她要忽然起来，做出什么反应，也许可能八成……会造成误会。
万一她们误会自己恼羞成怒喜欢祁则呢。
不过很快前边的女生们就打消了她的顾虑，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人发现了她还在座位上：“时梨好像在睡觉。”
话音一落，周围原本的讨论声瞬间变小。
“是诶，刚才没发现，你忽然说时梨的时候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在列举不喜欢祁则的人有谁呢。”
“我们说话小点儿声。”说这个话的女生又把音量压了一个度，“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觉得时梨跟祁则有一种莫名的CP感？”
“哈？你在开玩笑吧，你见过谁喜欢对方总是挑衅她的啊。”
“小学生啊！”
“哈哈哈哈哈哈我怀疑你在内涵祁则了。”
“你们真别这样，我不跟你们开玩笑，我之前就发现了，祁则总是故意逗时梨玩。男生不都是这样吗？幼稚。要我说祁则也难免俗套，就是想吸引时梨的注意力。”
“哈哈，要按你这么说，我还觉得时梨是真喜欢祁则呢，毕竟谁会容忍一个人总在自己危险的边缘来回试探啊，如果这都不算爱。”
“……”
私语声不停，没人注意时梨课桌边上的拳头，就差把骨头都捏碎了。
第06章
体育课结束，等前边的女生们相继出去打水，时梨才从课桌上立起来。
她摁了摁发僵的脖颈，头一次知道原来装睡也不容易。
“宝宝。”她还没活动完，就听见门口的季明枝着着急急地跑进来，蹲在了她的座位边，“你哪里不舒服啊？”
时梨动脖子的手一顿，没想到季明枝这么快就发现了。
结果还不等她说，就见季明枝已经在上下检查她的身体了：“感冒了吗？发烧了吗？也不对啊，上体育课前还好好的，怎么就这么突然，我一开始都不知道。算日子还没到那几天，难道是今天早上吃的东西不对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