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一千夜——羞月牙【完结】
时间:2023-02-24 12:33:30

  她咬牙道:“……想。”
  “好。”
  身前骤然一冷,炽热的体温离去了。她在眩晕间迷茫地睁眼,“你去哪里?”
  “当然是去楼下睡觉,你总不能让我睡在你身边一整夜?这简直是煎熬。”他下了床,动作不疾不徐。
  白绒坐起来,环顾陌生的偌大房间,目光闪躲,犹豫道:“我一个人睡这里吗?”
  “那有什么办法。”他捞起衬衫,扫一眼窗户,“噢,顺便说一句,后半夜刮风厉害时,这窗外的风声有点吓人,听着像幽灵在说话。”
  白绒:“?”
  她伸出双手,拉住他的手腕,将视线转向挂了油画的灰色砖墙,半晌,用最小的声音道:“不要走。”
  她现在是这样说——
  一分钟后,她又哭叫着要他走开。
  灯光照亮脸,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耐心受损,他掐着她的下巴道:“叫我不要走的也是你。莉莉安,不能这么玩。”
  “我才没有玩,我……”女孩拼命摇头,睫毛湿了,“不!我真的不行……”
  他俯身吻她紧闭的泪眼,慢下来,艰难缓行,确定这根本就是在考验他、刁难他,但他还是竭力贴心温柔,每一秒都紧绷在弦上,无从谈自身享受。
  即便如此,她依旧推拒叫疼,“呜呜呜……你饶过我!”
  他倒想叫她饶过他。
  那无意识的一张一合,吸附得他难以自抑。
  终于,她哭累了,不再叫停,捞过扔在枕边的薄衫,绝望地扯过一角含在嘴里,泪水涟涟地咬着,泪水湿了小半张脸。
  这副可怜的样子让他有些无奈。
  本来都是预想好的。
  计划完美而精确的。
  可以更好、更深,可她哭得那样厉害,简直超乎预料,把什么都搅乱了,他就心软,放弃了完美主义,更早地与她一起融化。
  女孩剧烈颤动,在他离开的瞬间,抖散成一汪春水,随涟漪荡去。
  他及时拥她在怀中,轻轻一吻。白绒早已无力遮掩羞愤的情绪,半晕了过去。
  他决定,下次一定要罚她。
  ·
  未料下次就在后半夜。
  凌晨时分,室外气温降至零度以下,狂风刮了起来,充满暖气的室内却热得人难以入睡。
  半梦时间,白绒隐约感觉,自己被人翻过了身。
  这奇怪的动作顿时令她生出一种惊慌。她在黑暗中睁眼,“不要——”
  又来了。
  她依旧哭闹、埋怨,但这次,他打算一句也不听。
  哭、叫、骂,什么话都在呜呜咽咽间喊过,完全没有用,直到,她无意识夹杂着哭诉了一句:“我恨你——”
  一刹那,动作停顿。
  连她自己说完,都忘记自己说过哪些话,她只是继续哭嚷。
  大约僵持三秒,他离去了。
  刚停止的瞬间,白绒感觉内壁那密密麻麻、隐隐跳动的触感还很强烈,一点也不像能停下的样子。
  但他终究是离开了。
  在她得以放松下来的时刻,这个人躺在了她身旁。
  她没法睁眼,只感觉他轻轻将她搂入怀里,指尖捋过她濡湿的鬓边,安慰地慢抚背脊和手臂,一下,又一下,让她变得平静。
  这手掌真是有一种魔力,可以控制她的情绪。
  夜晚也变得寂静下来。
  枕上的窗外,笼罩巴黎天空多日的云层彻底挨不住重量,晃了晃,像有千千万万层湿意要泄露。
  本以为又是一贯的雨,最后,竟是一些轻柔的白絮簌簌抖落了来。
  初次的雪,初次的温柔。
  作者有话说:
  本章已删减修改完毕,可能读起来不够通顺,望理解。
  添加了一段两人的回忆。
 
 
第63章 、巴黎的雪
  冬日天色阴沉, 未开灯的室内十分昏暗。窗纱明明敞开着,却引不进一丝亮光。
  她闭着眼, 沉睡在黑甜乡。
  身下是一张宽大、柔软的床, 是她最喜欢的那种,不过分的软度。
  她隐约记得夜里淋浴过一次,后来睡了很久很久,再然后, 就不记得了。
  她很困, 有一种需要整个白昼来补觉的预感。
  昏昏沉沉间, 似乎做了梦,她本来是侧趴着睡的, 身子被轻轻翻正了,像一片落叶被风拂动。
  半梦的人对一切懵懵懂懂,不知脚踝被什么握住,轻轻一推, 腿折了起来, 形成山峰与谷地。
  她那么懒, 在梦里也是如此, 一点也不想动。可对方很体贴,从头到尾引着她穿行在花园中, 帮她自然地变成一朵足够湿软的雨后花蕊,再探入, 一层层挑开, 让湿软触觉翻动潮热海域。
  好奇怪、好绵密的触觉, 为什么那么舒服呢?
  最好的时光, 仿佛就是在这时候了, 半梦半醒间。
  风雪初歇, 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雪化以后会留下水的痕迹。
  叶的叶茎有清晰的纹理。
  注视着它的人,会感觉到它的脉络、它的血液,它的冷与热。
  淋过夜里的雨水后,枝叶变得有一点肿涨,更松弛了。
  但它更像一片雪花,融化起来需要一点时间,直到足够多的暖意引起短暂而剧烈的颤栗,才会像那压满一树枝干的雪花,簌簌飞散落去,下坠,化为一滩雪水。
  在那过程中,她哼哼唧唧的,伸手在虚空中徒劳抓着,脸色绯红,自己都不知要如何处理自身在梦中的感受。
  结束了。
  身边一轻,棉絮轻柔覆落,耳边传来一点动静,而后,脚步声渐远。
  白绒想,这个梦真是厉害,那么有场景感,好像让她坠入了漫天堆叠的棉花上,浑身轻飘飘的。
  她继续沉沉酣眠。
  期间,她感觉到冬日天光渐渐明亮了些,可她就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哎,难道嗜睡症又犯了吗?但她还有意识呀,真是奇怪。
  天光再次暗下去时,她隐约从高峰时期的街道噪声中受到一点微妙的惊扰,睁开了眼。
  这卧房装潢很好看,中世纪复古风格,灰色砖墙、实木地板,给人一种舒缓的视觉感受。
  白绒揉着凌乱的长发坐起来,见自己处在床中央。
  床单、被套乱糟糟的。
  这很正常。
  如同每一个初醒的上午。
  但纯棉布料上的褶皱,不知是过夜本身会残留的痕迹,还是反复抓皱了的折痕……
  天色那么暗,她以为是黎明,回头看窗外,才发现已是傍晚。
  天空还未完全黑下来,路灯已渐次亮起。远远地,塞纳河上映出那些街灯幽幽长长的光辉,一条又一条,叫人不觉想起梵高笔下的一支河流。
  这窗口视角真是太好了,她忍不住撑在枕头上,趴着观望这个由灰顶建筑堆起来的浪漫城市。
  能睡上一天一夜,这样的懒觉不知有多么惬意。
  深蓝色天幕下,小小雪沫在风中飞旋,一阵阵地刮过格子玻璃窗。
  下雪了!
  飘的只是小雪,街道上、屋檐上铺着一点点,但冬季氛围已经很强烈。
  她在赏风光。
  有人在赏她。
  几米外,穿着灰色浴袍的人靠在门框边,浴袍与墙壁是同一种颜色,很暗。廊道上的金色壁灯投下光来,打出一圈宁静幽寂的氛围。
  纳瓦尔抱臂倚靠在那里。
  白色棉被从女孩的左肩滑落。
  她背对这方向,趴在堆叠起来的松软枕头上,出神地望着远方。
  黑发,雪肤,美背,细腻柔软的肉感,背脊瘦削的骨感,一切恰到好处。
  他走过去,在女孩听到脚步声回头前,先俯身在肩膀上印一个轻柔的问候,再屈腿坐在床侧地毯上,手肘撑着床沿,平视睡眼蒙胧的人,“睡够了吗?”
  白绒仿佛还在梦中,双眼空洞地望着他,恍恍惚惚。
  她不说话。
  于是,他也陪她沉默下来,一手托腮,一手轻轻理着她凌乱的发丝。
  她看见他的颈窝处有红痕,顿时回忆起一些破碎的画面。
  好像是她抓伤、咬伤的。
  屋外下雪,屋内缱绻。
  全世界都变得温柔的时候,她与他什么话都不说,就在这里望着彼此。
  片刻,纳瓦尔笑了笑,“饿吗?起来吧,一起吃早餐的计划落空,现在只好一起吃晚餐。”
  紧接着,他又用怪怪的语气道:“这场约会真的很罕见,二十四小时内双方一起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今天连早餐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吃的。”
  白绒想到昨天的约会是她搞砸的,说话声只能很小,开始转移话题重点:“……那,那你今天吃了什么早餐?”
  “蛋糕。”他说。
  她躺下去,侧靠着枕头,一手伏在枕上,身体缩在被子下面,声音倦懒含混:“什么蛋糕,好吃吗?我似乎睡太久了,一整天都没有醒……”
  刚问出口,她又记起他没有味觉,想收回话,谁料他竟给她详细描述起来ᴶˢᴳ*:“很美味……”
  “——首先,它是很软的,但密度足够……我是说它很紧致。”
  “——其次,它甜美多汁。”
  “——它的口感层次丰富,很有咀嚼感。”
  白绒皱眉,瞧着对方那意味不明的样子,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不是没有味觉吗?
  话说回来,她的胃居然至今没觉得饿,也许白日梦中已饿过头,现在倒没感觉了。
  “要出去吃晚餐的话,我先去洗漱吧。”她起身,把手伸过去,“拉我一下,我没有力气。”
  他将她从被窝中捞起,“是我的错。”
  “……”
  “我已经叫人过来准备了晚餐。今天外面太冷,我们哪里也不用去。”
  白绒脸红,这才察觉身前一块布也没有,立刻扯过被子来挡住。
  再看他呢,正波澜不惊地给她取新的贴身衣物,一本正经道:“抱歉,要我做第一次就考虑得十分周全、完美,还是有点难度的。”
  她眯起眼,打量他片刻,“我才不信你是第一次!你不像没有经验……”
  他把衣服递给她,双手借势撑在床沿上,倾身凑近,对视,低声缓缓道:“我记得,我以前对你做过这种类比?想象一下,你在商店里看见了一只毛绒玩具,你想要它很久了,可它暂时还不属于你——你只好远远盯着它看——你盯着它想——这样过了很久,哪怕你是一块木头,到手之后也该懂得怎么玩弄它了。毕竟垂涎了那么久。”
  女孩脸颊泛红,瞪着他,“你、你在说些什么!你懂尊重人吗?怎么能比喻成玩具……”
  说着,她匆匆套上一件薄衫,就要下床离开这里。
  “看来是听懂了。”
  路过他身旁,她想伸手推开他,却被他卷入了怀中。那温热气息酥酥麻麻的,扫着耳根:“你不开心?想听我说什么?说对不起,还是说我后悔了?”
  “我不可能后悔。”
  “所以——”
  “对不起。”他在耳边轻声絮语,“对不起。”贴到脸颊上,“对不起。”再轻印额头,“对不起”……
  怀中女孩给他弄得晕头转向,都不知该接什么话了。
  本来就无精打采,她这会更是被迷得昏昏沉沉。
  她有些冷,往他怀里缩了缩,半阖眼,似乎随时都可以再度陷入睡眠。
  “绒绒……”
  他唤她的中文名字,一直能轻而易举标准地发出“r”那个音,很自然,嗓音像大提琴琴弦振动在耳边。
  白绒不觉轻颤了一下。
  他很满意她这副样子。
  在演奏台上的时候,她穿华丽长裙,优雅地拉奏小提琴,像公主一般,尤其出事失忆之前,是一些人眼中的天才少女,闪闪发光……但现在,外面下了一整夜的雪,冷极了,她不能随意离开去任何地方,只能窝在他怀中,这样蜷缩着,像一只倦怠困乏的小白熊。
  唯有他看得见她这副样子。
  睡眼惺忪、慵懒无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第64章 、平安夜
  两个礼拜过去, 平安夜到了。
  灯火明亮的客厅里,一群人聚在奥托家里过圣诞。由于黎卉的工作比较忙, 没时间跟奥托回奥地利, 奥托就留在了巴黎过节日。蕾娅和欧佩尔都从波尔多被接过来了,这会,小女孩因为偷喝葡萄酒醉了,正在客厅里犯傻跳来跳去, 抱着一棵小圣诞树到处跑, 单凭一人把节日气氛调到高潮。
  餐桌上, 大家聊天的语言共有四种,但几个人聊出了一种国际重要会晤场面的气势。
  以纳瓦尔目前的中文水平, 他还不能完全自由地用中文表达,所以会习惯性地夹杂几句法语。但他是白绒见过的唯一一个中法双语混用,却不会让人听着不舒服的人。也许是由于那样的相貌气质,也许是因为那迷人的嗓音……一切在他身上都很合理。
  不过, 另一件事就好笑了。
  白绒与黎卉谈到法国美食, 后来不知怎么为各自老家的美食争论了起来, 开始拿粤菜与浙菜比较高低。
  “呵, 你们那西湖醋鱼难吃得要命,真的, 难以下咽,价格还贵, 我一点也不明白它怎么能算名菜……”
  “谢谢评价, 我们本地人一般也不吃这个。说起来, 你们老家的烤乳鸽才是一股腥味……”
  “那是你不懂吃鸽子肉!”
  然后两人开始地域攻击, 各说各的, 一个说吴语, 一个说粤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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