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颐搭在戋戋腰间的手显得那么自然,俊脸压下去,对上戋戋无限羞涩。
“别靠我这么近嘛,”
戋戋大眼睛扑棱棱眨着,声音小到自己都难以听清,
“……孩儿他爹。”
沈舟颐一怔忡,随即捉过她双手来,十指与她急不可耐地交握在一起,
“你说什么嗯?”
戋戋忸怩着,缄默着。
沈舟颐清朗一笑,“戋戋也知道害羞啊,你从前躲我躲得跟小猫咪似的,好像我把你怎了。”
戋戋嗔怪,“莫要乱说呀。”
他从前对她本来就不算特别好,她自然要躲他避他,难道还怪她么?
“那哥哥以后对我好点。”
别以为没有晋惕,沈舟颐就能高枕无忧了。把她惹急了,她照样撂挑子不干。
“我当然对戋戋好,戋戋和爱舟就是两位祖宗,我必定把您二位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戋戋咯咯直笑。
他道,“这样总行了吧?”
戋戋伸出一根手指,婉转指指沈舟颐。
“你说真的吗?”
“比真金还真。”
沈舟颐莞尔,压低声线,“那么现在呢,孩儿她娘,是不是打道回府?”
戋戋涌起潮红,孩儿他爹,孩儿她娘,这称呼仅仅是她方才随意起的,让沈舟颐一叫,竟叫得如此缠绵悱恻。
“讨厌啦。”
她捂嘴低低笑着,一溜小跑开。
“戋戋,你跑什么?”
沈舟颐喂喂叫了她两声没答应,只得拔足去追。他腿上才刚好,可不如她身姿灵巧跑得快。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正文完结,明天早上九点开润润,么么哒
第94章 尾声[正文完结]
爱舟雪嫩嫩肌肤, 胖乎乎小脸,躺在婴儿篮里跟一团白玉豆腐似的,甚得贺家全家人极度宠溺。
当年戋戋也是受宠的, 俨然贺家掌上明珠, 爱舟与她相比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雪时常带儿子虎儿回娘家, 虎儿和爱舟出生只相差几个月,将来他们长大了,可以一起玩,一起读私塾, 做对青梅竹马好……朋友,却别再做兄妹。
只因戋戋对兄妹这两字有些阴影。
沈舟颐道,“你是在暗戳戳指我呀?”
戋戋诚恳, “是的, 某些兄妹虽名义上叫兄妹, 却并无丝毫血缘关系。某些哥哥动了阴暗之心思, 处心积虑开始搭桥铺路,破坏妹妹良缘, 不可谓不煞费苦心,表面上还装作云淡风轻。这样的哥哥我可怕极了,虎儿和爱舟将来是最好朋友,万万莫做什么兄妹。”
沈舟颐幽怨。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 发现无言以对。
“莫要对兄妹有偏见好不好啊。”
又说, “你怎能担心这些事情啊, 爱舟是咱们女儿, 将来她喜欢谁就嫁给谁, 看哪个混小子敢对她无力, 我第一个不答应。”
戋戋黠然:“就怕是跟你一样的混小子。”
沈舟颐笑了, 笑得有几分深意。
“戋戋?”
掐掐她雪腮,
“你话里话外还是骂我。”
戋戋嘿嘿。
“若再重生一次,我必定弃饮孟婆汤,提前预料到你的伎俩,叫你再不能得手。”
沈舟颐:“休想。”喉间起伏,那笃定的神情仿佛在说,你弃喝孟婆汤我也能把你找回来,无论几生几世。
夫妻俩浅啵一口,似蜜柑甜。
……
满月酒那日,贺府张灯结彩,邀请很多宾客,一片热闹喜庆的海洋。
月姬带着夫婿方生遥遥从夫家赶回来,他们夫妻二人近来做起贩茶叶生意,颇赚得些小钱,给戋戋和沈舟颐送不少礼物,还给爱舟带来一对纯银打造的长命锁。
月姬对着戋戋笑容满面,“恭喜夫人与公子喜得贵女!”
她从前在贺家为妾时就管戋戋叫夫人,后来虽把大小姐身份认回来了,这称呼也没改,仍是夫人夫人地喊戋戋。
但见月姬面色微微红晕,身形也比原来胖了许多,出嫁后日子过得甚为优渥。
月姬最感念的还是沈舟颐,沈舟颐一手放她弃贱从良,为人正室。沈舟颐本从前就是她夫主,又兼对她有再造之恩,在她心目中斯人已接近神的存在了。
戋戋抱着爱舟还礼,亦说几句吉祥话。
月姬左右逡巡两遭,没见着沈舟颐,问,“夫人,公子呢?”
沈舟颐往太子府邸去了,他之前和太子殿下约定今日会面,要把入宫当太医那桩事和太子说清楚。
戋戋告诉月姬,“沈舟颐办完了事就回来,应该能赶上席面的尾巴,我们留些残羹剩饭给他便好。”
若雪和邱济楚两口子一早就来帮忙准备席面,宾客络绎如流,贺老太君欢喜,就爱热闹。
子孙都围绕在贺老太君身边,老太君今日精神气也格外饱满,一整个上午与人攀谈,笑得合不拢嘴。
戋戋往库房清点贺礼,发现除去亲朋好友送来的之外,还有一份特殊的。
信笺上注明,此礼是遥遥从北地柔羌遣快马运来的,乃阿骨木王子对戋戋的歉疚,也是对于新生女一点心意。
自从柔羌对南朝俯首称臣后,两国边疆平静,再没发生过战事。如今阿骨木王子已晋升成柔羌之王,诸事缠身,人虽来不了,礼物却送到。
毕竟当初是他害戋戋中雪葬花毒,差点断送掉她们母女性命,王子一直对戋戋心怀愧疚。
戋戋收下那份礼,也原谅阿骨木王子,便当和他做个告别。
今后一个在北地一个在南地,一个是驰骋草原的柔羌王一个是深闺妇人,参商永别,她和他永无相见无日。
吉时已到,席面热热.火火地开始。
沈舟颐缺席,便由戋戋给宾客们敬敬酒。觥筹交错,贺喜恭维的浪潮一阵压过一阵,声喧震天,连贺府外都能听见里面动静。
幸福和喜庆中,却另有一人,站在贺府厚厚围墙之外,失神抚摸着青砖和苔藓,黯然神伤。
今日是她孩子的满月。
晋惕本来也想进去,和普通宾客似地入席,送份贺礼,再看看孩儿的。
转念想,戋戋不一定欢迎自己,而且她即将和沈舟颐白头偕老,明明是往火坑里跳,又有什么可道喜的呢?
想想便觉索然无味。
可晋惕又舍不得走,怅然徘徊在贺府之外,似落单之孤雁。
小小一座普通江南民宅,晋惕从没感觉围墙如此高大、冰冷过,隔绝他和戋戋今生的天堑。
晋惕就那么站在门口芭蕉树下,一连好几个时辰。冷风呼呼吹,把他身上的温度都吹散,他凉凉彻骨。
府中喧哗之声,却越来越煊赫。
细想来,他还莫如阿骨木王子,那异族王子尚能看开往事,大大方方送戋戋一件贺礼,他却不敢。
她叫他忘掉她,他如何能做到?
晋惕沉默像片影子,他站啊站,站了许久许久,他伤势才刚刚见好,本不该如此折磨自己。
他想,既然自己没勇气进去找戋戋,没准戋戋送宾客时出来呢?
满月宴总会结束的,届时他远远瞥一眼她俏丽身影也好。
直到晋惕站得腿快僵了,贺府内喧哗声才渐渐停休。
天可怜见,终于让晋惕远远看见了戋戋。她头戴抹额,模样清丽可爱一如从前,没半分当娘亲的老气。
晋惕心脏开始砰砰乱跳,躲在芭蕉树后瞪大眼睛,不忍错过她丝毫。
他年少第一次见到戋戋时就有种春心萌动的感觉,事隔经年,虽发生了各种各样窝心事,这份春心依旧有增无减。
戋戋曾经是他拼尽性命都想守护的人,如今,她却有了丈夫、孩儿,不再需要他守护。
晋惕屏住呼吸,本能靠近几分。
他不希望她发现自己……
他看见戋戋一个个把宾客送走,沈舟颐回来了,她欢悦地朝沈舟颐奔过去,一把跳抱在沈舟颐身上。
沈舟颐亦抱着她转三个圈,两人缠绵在一起,身影交叠,吻了再吻,欢悦的气息几乎要从远处溢出来。
晋惕辛酸的泪也快从眼眶子溢出来。
他蓦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他本来以为戋戋被沈舟颐强迫,才与自己生生分离,如今看来并不是。
那日戋戋来魏王府探望他时,曾说她爱沈舟颐。
她确实没说谎。
那种纯真且充满真正幸福快乐的笑声,装不出来。
……
沈舟颐回来后,跟戋戋简单交代了下太子府情况。
他已向大皇子言明不想参与朝政纷争,亦弗愿入宫做太医,为仆为奴。
他余生只守护戋戋和女儿。
但他可以给大皇子留下一个信物,若大皇子有事找他襄助,或急毒急病,他都会帮忙。
大皇子如今贵为太子,其实有心将沈舟颐封为太医,当做智囊,养在身边备用。奈何沈舟颐辞官之心极为坚决,大皇子无法强留,只得放斯人离去。
戋戋和沈舟颐互相搂着对方腰,步伐一致走路。
爽朗笑声,充斥整个天空。
以后,就全是他们的好日子了。
戋戋问沈舟颐今后有什么打算,他既不去宫里做太医,那么他要陪着她云游四海吗?还是老老实实呆在临稽,跟邱济楚一起合伙经营新店,做点本分买卖?
沈舟颐全然都听戋戋的,“戋戋想如何?”
平心而论戋戋更喜欢云游四海无牵无挂的生活,但为了爱舟,他们似乎留在临稽比较好。
“左右以后日日都要和哥哥在一起,我们到哪儿都会很幸福。”
她依恋着他,食指轻轻在他胸膛上打着钻儿,笑靥如花,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他们余生那么长,何必急于一时片刻做决定呢?
沈舟颐的呼吸深深浅浅落在戋戋脖颈上,暧然丛生,指腹似火焰,蜿蜒下移。他好想念她,虽然只离开半个晌午,却宛若一百年那么长。
戋戋棱角有致的珠唇,缓缓靠近沈舟颐。沈舟颐一手绕至她后方,一手加深这个吻。戋戋双手亦缠住男人腰,迷醉的双眼,缱绻情意。
他们就吻在芭蕉树下。
只是这棵芭蕉树,种在贺府围墙之内。
贺府周围共种有两棵芭蕉树,一棵在墙里,一棵在墙外。
墙里芭蕉树下,夫妻二人缠绵悱恻拥吻着,微风拂过,摇动他们女儿的睡篮,满是一派温馨景象。
墙外芭蕉树下,却只有晋惕独自吞着苦水。
晋惕亲眼看到了戋戋与沈舟颐和睦恩爱,也亲耳听到他们温言软语。
一滴清泪从他眼中滑下,晋惕默默收回视线,像个被暴雨淋成落汤鸡的人,失魂落魄从贺府离开,越走越远。
晋惕感到史无前例的挫败,九个月,他睡去这九个月,沈舟颐究竟领先了他多少?
他再也不是沈舟颐的对手了。
晋惕痴痴怔怔来到小酒馆,要三大罐烈酒,一杯一杯,喝个烂醉如泥。
苦酒入喉,黯然销魂,五脏六腑都跟着苦。
小酒馆肮脏不堪,根本非是他这种世子爷该来。天已经黑了,晋惕昏沉沉倒在酒馆昏沉沉的烛光下,心情苦闷。
似乎身体被挖空,瞬间失去所有。
睡梦旖旎中,他浑浑噩噩睁开眼皮,竟然看到戋戋窈窕的身影。她仍然作少女时期打扮,一身桃花红罗裙,款款向他走来,贴在他耳边叫一声,“子楚哥哥。”
子楚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提亲啊?
前几天表哥想娶我,我让祖母帮忙拒绝了。
我只想当你的世子妃,我只要你。
子楚哥哥,子楚哥哥……
晋惕猛然惊醒。
“戋戋!戋戋!”
荒凉的泪纵横在脸颊,他苦笑一声,捶足顿胸。
哪里有什么戋戋,戋戋正沉溺在沈舟颐温柔乡里呢,哪里会管他。
都是黄粱一梦。
酒保见他终于醒酒,小心翼翼过来提醒,“客官,我们店要打烊了。”
打烊?
晋惕缓缓回过神,但见窗外月明星稀,果然已经很晚很晚了。
他打个酒嗝儿,随便掏出一块银赏给酒保,沮丧离开。酒保说给多了,在后连连喊他,他也置若罔闻。
该会王府了。
可不知不觉,晋惕又走到贺府围墙之外、他白日伫立的那棵芭蕉树下。
他想最后摸一摸墙壁,冰冷也好,坚硬也好,至少……萦绕着她的气息。
他对着墙壁痴痴说,“戋戋。”
像个疯子銥嬅,傻子。
以后她就是别家孩儿的娘了,他最后一次喊她名字。
晋惕五指印在墙壁上,泪水滴答碎裂在手背。
越过高高围墙,墙内的芭蕉树。
戋戋推着爱舟的婴儿竹车,正在此处经过。
她蓦然感到一阵直击心灵的伤感,说不清缘由,怔忡停步。
是谁?
身边沈舟颐见她如此,眸中泛起柔静的涟漪,“怎么啦,娘子?”
他们一家三口刚刚赏过星星。
戋戋眸中闪烁晶莹,凉凉说:“未知怎地,忽然心好痛,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哭似。”
“没有人在哭啊,娘子。”
沈舟颐从后面环抱住她,给她温暖,热源,以及安全感。他唇轻柔似羽毛地吻着她眼皮,戋戋被这股汹涌的爱意所吞没,再感受不到墙外悲伤,破涕为笑。
“夫君——”
“如果有人在哭,一定是月里的嫦娥。”
沈舟颐指了指漆黑天空中,硕大月盘,哄着她,逗她开怀,
“你看。她和后羿长久分离,参商永隔,难怪要哭的。我们却不用,我们比他们幸福多了。”
月亮也会流泪么?
戋戋点头,还是选择相信沈舟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