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眼睛微眯:“哦?那你便回去吧。好好照顾家里的老母亲。”
谋士松了口气,转身,未曾想一柄利剑从背后直直插向腹中,唇角溢出鲜血。
谋士转头倒在地上,目光怔怔,看向拿着刀的人——太后。太后面容阴阴恻恻如同恶鬼,放声大笑:“你以为哀家没有赢的机会了么?你做梦。背叛哀家的人,都得去死!”
日暮深沉。太后发觉自己中计,不想再等。趁着夜色,太后盛装打扮,疾步到皇帝居所,给大宫女使了个眼色。大宫女心领神会,立即垂头从殿里各个角落搜索起来。
殿里燃烧着白烛。太后的目光放在言帝身上。言帝已经被丹药掏空内里,外头只不过剩一副空壳。太后端着一碗汤喂给言帝:“来,醒一醒。好孩子,喝了汤。”
言帝虚疲无力的睁开眼,费力坐起来,打量着他的母亲。他喝了半口药,剧烈咳嗽一阵,又把药咳嗽出来,强忍着咽了进去。
太后拿出来诏书。上面明晃晃几个大字,言帝离世后,立嫡长子为新皇,国号为历。言帝咳着,虚疲无力的惊慌道:“这…嫡子还年幼,恐怕不合规矩吧?”
太后目光一冷:“哀家定的,便是规矩。你不用担心新皇无力佐政,哀家会亲自辅佐。”
难不成,太后想要把这皇权握在自己手里么?
言帝似乎明白了什么,把药打翻在地,目光惶然:“母亲!母亲……我还没死…现在立诏书太早了。”
太后只冷眼看着他。仿佛在看自己手里已经失了效力的一枚棋子。
言帝不禁发起抖来。数十年前,母后也是这样看着他。先帝驾崩时,还未决定皇位继承人,母后直接更改了诏书,先帝一死,这皇位才顺理成章变成他的。
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太后叹息:“哀家给过你机会。要怪,只怪你太不中用。哀家会把你的宠妃都下葬,你走的路上也不会孤单。”
“本来想吊着你的命,想着信王走在你前面。没成想竟然被他骗了。既然如此,你也没了用处。”太后拿着帕子擦过言帝嘴角的鲜血。
她流下几滴眼泪:“好孩子,别怪哀家,你死了,哀家心也疼,不过这万里江山,必须要牢牢握在哀家母族手里…来,把国玺印按在诏书上面。下一辈子投生,记得投个平常人家。”
言帝咳出鲜血,眼睛瞪圆,逐渐没了力气,本就掏空的时候身体逐渐悄无声息,手落到榻侧。
太后缓缓站起身,问大宫女:“玉玺可找到了?”
大宫女显得有些慌乱:“未曾。是不是没有放在殿里?”
太后皱眉:“怎么可能?继续找。”
话音未落,殿外一阵马蹄嘶鸣与金戈撞击声音,声势浩大。
太后道:“外面怎么回事?”
外头的宫使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伏跪在地上:“不好了娘娘,是信王殿下和周时大人,他们带着精兵到了宫中!”
太后先是一怔,继而冷笑:“怎么,他们还想谋反不成!”
推门出去,烈烈火光照亮太后年老苍白,对权利欲壑难填的脸。
李邵修驾在烈马之上,扬了扬下巴,笑道:“太后娘娘。我听说了皇兄身体不好,特意来宫里看看。”
精兵铁蹄踏入宫闱,黑压压大军压境,局势已经全然不占优势,太后强装镇定,呵了一声:“言帝已死!立下了诏书,传位嫡子!诏书在此!难不成你要谋反?”
李邵修一笑,漫不经心道:“诏书我看见了,娘娘也不用举着。不过娘娘只有诏书,可有玉玺?没有印上传国玉玺的诏书,和废纸有何不同?”
太后脸色瞬间惨白:“玉玺在你那里!”
周时只道:“太后娘娘。您年纪大了,不便再久干政权。若是您现在走,怕是可以留个体面。若是现在不走,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太后手中指尖深陷掌心。忽然看见信王身后跟着个眼熟的老嬷嬷。她一眼认出,是当年在她身边伺候的宫使。太后慌乱至极,她不是已经死了么?所有知道那些前尘往事的宫使,早就被自己全部处死了。
老嬷嬷上前半步:“太后娘娘,不知道您还认不认得老奴。当初,您收买钦天监,谣传信王殿下命格带煞的传言,溺死八皇子之事,老奴都在场。更不要说以谋逆的罪名陷害世家大族的妃嫔之类苟且之事,难道您都忘了吗?”
太后大笑:“闭嘴!你说的是什么?!哀家听都没有听说过。”
老嬷嬷叹息:“若不是您赶尽杀绝,想要血洗老奴家中满门,老奴也不会出卖您。要怪,就怪您自己太心狠。”
太后大笑,癫狂:“凭他广纳美人,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落得个贤君的称号,谁人还记得哀家!怎么?哀家只能屈居于后宫中,当个深宫怨妇么?凭什么哀家就要贤惠,就要大度?呸!”
先帝,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食言的比谁人都快。好啊,还好你死的早,我偏要养废你的孩子们,叫我的皇儿继位!皇儿如今不中用,那这天下也自然是她的!谁都夺不走!
太后不甘心的大喊:“哀家是太后!”
周时眸光一冷,挥手:“太后疯了。来人。把太后带下去,诏书直接烧了!”
太后凤冠散落,癫狂大笑,扑倒在地上:“哀家手里有诏书,哀家看你们谁敢!”
精兵铁骑已经踏进宫闱。明眼人都知道局势往那边倾斜。很快几个手脚麻利的宫使将太后拖走。
夜色被火光撕裂。大夏的天,彻底变了。
李邵修站在高处,看着烈烈火焰,吞噬着破损不堪的前朝旧宫。
徐昭紧张的站在窗前,看向西南方向,太后的寿安宫一片火色。
终于,门被踹开。高大的男子一身银色铠甲,眉眼带着血气。周时进来,什么都没有说,拽过她的手。
徐昭紧张询问:“怎么样了?成功了吗?”
周时的眼在黑夜中泛着火光。他看着她:“我们出宫。”
徐昭松了一口气,眼底泛出热意,像是没有听懂,她红了眼,问:“你说什么?”
周时牵着她,一字一句重复:“我说,我们出宫。你不再是皇后,只是个普通女子。”
徐昭只是心口一滞,想跟着周时出去,走出这深不见底的后宫。可她又犹豫了,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酸涩:“可我早已经不是小姑娘了…”
时过境迁。他们两个,已经不配。她配不上他。她只是个前朝遗落的宫妃,而他正是当朝新贵。
周时只皱眉:“不用有这些心思。我不在意。你只管跟着我走便是。”
徐昭眼底蓄满的泪流下来,还想说些什么,周时嫌麻烦,低头堵住她的嘴,以吻封缄。
火光冲天,二人趁着夜色策马疾驰出宫,一分一秒都不耽误。
———
江柔安在家中担心不止,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她还未反应过来,直到听见男子沉稳的步伐,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江柔安回过头,看见李邵修身披铠甲,手中执剑,下颚处溅上了几滴鲜血,剑眉星目,整个人如锋利刀锋,站在明亮灯火下。
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粉碎,江柔安抑制不住的站起身,胸膛中一颗心跳动极快,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后只能张了张嘴:“夫君。”
李邵修眉目淡然,看着他漂亮娇俏的小妻子。
他会继位,站在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会将皇后之位双手奉上,为她俯首称臣。
前堂。谷太宰将诏书拟下,印上国玺。国号为祺。信王殿下继位,延续昵号“信”字。自此,河清海晏,天下升平。
信帝继位后,手段雷厉风行,先是清贪臣党羽,贪污者下瘴狱,后又解散言帝后宫三千,摒弃旧俗,减除钦天监等几个空头闲职。众臣无一不信服。
谷太宰连声称赞,早就该如此。是时候将污秽不堪的风气修整一番。
不过信帝登基前,还略带犹豫。谷太宰心里干着急,不过还好他有妙招,直接将事情告诉了信王王妃。嘱托信王王妃吹了吹枕边风,没想到这事情竟然成了。
谷太宰心中暗笑,看来史书着实不假,英雄难过美人关。饶是那杀伐果断的信王,也难逃被美人软了骨头的这关。
江柔安怔怔坐在宽敞豪华的宫殿里。她先是稀里糊涂的嫁给了信王为妃,而后信王登基为帝,难道又要稀里糊涂的成为皇后么?
前不久谷太宰叫她劝诫李邵修不用总是藏拙,看准时机便出手,还叫她劝一劝李邵修。朝堂之事风波诡谲,她一个小女子,怕是说话没什么份量。只是试探性的在晚上时问了问。
未曾想李邵修直接开口问:“想当皇后?”
如此大胆言论,江柔安吓了半跳,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担心,太后会害您。若是再不动手,太后会不会起疑心?”
李邵修看着她:“若是我登位,皇后只有一个,便是你。你想不想当?”
这样直白的问题叫江柔安怎么回答?
李邵修还以为她想当皇后。她难得有想法,作为夫君,自然要全力满足。
众臣朝拜后。
谷太宰自然满意,贪官污吏下瘴狱后,抄家而出的流水银子,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正好填补了江南水患多日以来的空缺。一时之间天下人更是呼声高涨,众臣心服口服。
早就该如此,何必要等到现在?
怀王听闻信帝登基前的绸缪,也是倾佩不已:“您料事如神。早就知道太后毒计,按兵不动,以计挡计。”
怀王心里是有些犹豫的。信帝既位后,他这个闲散王爷的身份便尴尬起来。自古以来,帝王皆疑心重。他开口道:“陛下,若是南方远地有官职空缺,可安排下臣过去。”
李邵修看他,自然猜测到了怀王心中所想。他淡声:“朕与先朝言帝不同。对怀王更是毫无疑心,你便放心在这朝堂为官,安心做朕的左膀右臂。”
怀王心中登时敬佩,无限感激道:“臣领旨。”
身份上的变化,江柔安一时半会适应不了。
第56章 皇后
双手奉上
宫廊烈烈, 九曲回廊。
言帝曾经奢靡。宫殿由白玉雕,四壁侍以椒墙。殿里暖香融融, 团团的红纱漂浮, 殿内有屏风,樟木桌椅,内室着花木, 桌上几只新鲜含苞欲放白梅花。
李邵修登基后, 因时间较仓促,只简单修葺, 承接旧制。
天刚擦黑, 远山逐渐被黑暗层云吞噬。
殿外传开一阵沉稳脚步声。来人撩开帘子进来,光芒迎面勾勒,玉冠金章,一身明黄色团纹龙衣袍,眉眼凛冽,气场如锋。
小双,绿瓶等人立即放下手中活计,行礼:“陛下金安。”
李邵修挥手道:“免礼。”
小双机灵的很:“娘娘在内室里。”
说完, 女使们便齐齐退下。
江柔安听见了外头的声音,她忽然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心里也发紧。她听见了小双他们对李邵修的称谓,陛下。
她的夫君,在宫廷之变中, 谋得了帝位。
已经几日未见, 江柔安忽然觉得眼前高大俊美的男子有些陌生。看了那身明黄色的衣裳一眼, 江柔安行礼:“陛下金安。”
李邵修伸手捏了捏她的腰:“你我二人之间, 无须多礼。”
江柔安张了张嘴,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殿里只剩下两人,他在低头认真凝视着她的脸。
他现在不只是她的世叔,她的夫君,甚至多了一层身份。他是帝王,是大夏地位最高的男人。
如同正午十分悬挂于日中的一轮骄阳,光芒丝毫不遮掩。只一眼,便会被灼热的锋芒刺伤。
江柔安艰难的半抬起头,怎么都不敢看面前之人。她只是个寻常姑娘,面对的人是当朝天子。
李邵修率先打破沉默:“这几天,我前朝事忙。若是你宫里有什么缺的,就告诉王嬷嬷。”
他坦然自若的坐在榻前,搂着怀里柔若无骨的姑娘,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前。
江柔安身子一缩。指尖搭在他的肩头,微微发着颤。
李邵修敏锐的发觉,怀里的人儿在发抖。
不禁起了逗弄她的心思,问她:“你抖什么?”
江柔安局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天子这一层身份的加持,她竟然觉得自己渺小如蝼蚁,凭空生出几丝敬畏的心思。
李邵修摩挲她的细腰:“你怕我?”
他自称“我”,而并非“朕”。江柔安心中微微放松了一些,绷直脊背:“不是。”
她这娇怯模样又可怜又可爱。仿佛回到二人成婚前,在信王府里时,他背着所有人乱来,有事没事便把这乖巧的人儿困在怀里,肆意品尝一番,心满意足后才放开。她便也是这样抖的。
李邵修淡淡笑了一下:“看着我。”
“你是我的妻子。你我二人之间亲密,没什么可顾忌的礼节,你也不用同我行礼。”李邵修声音沉稳,“我虽身份不同,但你依旧是我的妻子。与以前丝毫没有变化。明白吗?”
江柔安闷着脑袋不说话。闷葫芦一样,心里惴惴,她竟然是天子的妻子。
见江柔安还是拘束,李邵修颇为无奈的叹声,在她的唇角落下安抚的一个吻。
总是拿她没办法。这孩子,怎么现在倒害怕起来了?前两天还对他毫不客气的颐气横直来着。
下巴被修长的指尖挑起,一吻逐渐加深。她的舌尖被吮,发麻着,微微的发着疼。他的舌/很宽大,能把她的完全包裹住。
眼神稍许迷惘,不知道该看向何处,只能徒劳瞅着朱窗的一角。
待她气喘吁吁后,才被放开。面前男人的呼吸声音清晰,一下一下的,好像成了落到寂静井里的石子,回声渐大。
“怎么抖的更厉害了?现在好些了吗?”
熟悉的气息逐渐归拢,江柔安点了点头。伸出手圈住他的脖颈,柔声细语:“我只是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而且有些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