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藏鹭——小鱼卷【完结】
时间:2023-02-24 12:39:55

  “后来又想,年长你这么多的话,那时候年老色衰,未必能讨得杳杳欢心。”
  他现在又很像是在哄人,明楹失笑,方才因为明氏而升起来的感触烟消云散,刚准备踮脚吻一下他的下颔的时候,然后就听到傅怀砚侧身在她耳际又道:“况且,年纪大了,精力也不好。”
  ……
  边关。
  时逢初冬,匈奴骚扰侵袭不断,整个边关军都奔波于敌军之中,疲于奔命,精疲力竭。
  匈奴这位新王很喜欢用骚扰的手段,一点一点地消磨对手的志气,打持久战,相比于从前的较量之中,今年的匈奴要格外难缠一些。
  匈奴将士多数生得高大强壮,应对起来原本就困难,现在运筹帷幄的人也很会用兵,是以更是打击将士们的志气。
  半月以来了,都是这般。
  偏偏边关将士还是守城的那方,因为不知匈奴的真正目的,也不知道他们集中兵力到底在哪,所以连以攻为守都做不到,整个军中上下都争纷不断,这段时日以来大家心中都打得不爽利,争纷不断。
  今日霍离征正在擦拭着自己的剑时,就听到外面有小将士来报,说是军中又有人打起来了。
  说不得就是有人意见相左,现在又正是心烦意乱之际,三言两语不合的话,的确就很容易起摩擦,吵吵嚷嚷,好勇斗狠,这段时日匈奴在消磨他们的志气,大概就是想看到这幅局面。
  从前这是那些匈奴人最厌恶的行径,邺朝将士用这种方式,被匈奴人嗤笑为懦夫与孬种,他们向来喜好大刀阔斧,不喜迂回与弯弯绕绕,而现在用起这样的手段,加上匈奴将士的体格一般也要更为强壮一些,两相加持,此刻占上风也是寻常。
  正是因为每个人心中都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难免更为烦躁。
  霍离征擦拭着自己的剑,只道:“由着他们。打完之后,两个人各领一套军法。”
  报讯的将士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应是。
  却又没有走,支支吾吾地似乎是想要开口。
  霍离征的目光从自己手中的剑之上移走,看向小将士道:“还有事?”
  小将士连忙说了两个不敢,然后才又想了很久,才小声道:“将军,那两个人打起来,是因为……您。”
  霍离征的声名在边关一向都是极为出挑的。
  这位战无不胜的小将军,就算是在整个霍氏,也是少有人能企及一二的存在,从年少时刚刚开始带兵的时候起,就未曾有过败绩。
  霍氏上下都以他为荣,整个边关军也是。
  现在因为霍离征而起争执则是因为,此番整个军队在被匈奴一点一点地消磨了志气,霍离征却又始终一言不发,甚至就连部署都没有,不少人都在暗中议论,只怕是霍离征怕今年战败,怕把罪责揽在身上,新帝降罪,又怕自己战无不胜的声名被毁,所以现在才拖着,隐忍不发。
  说不定是等了旁的地方来了援军,才会愿意出去。
  不然就是当真想耗死在这里。
  军中上下自然是尊敬这位少年将军的,只是接连几次受挫,心中都是难免生了情绪,言辞激动间,今日终于爆发开来。
  不少人说霍离征年纪尚轻,或许原本就不应该独自带兵,也有人觉得既然今日是霍离征带兵,就阖该听他的,先按兵不动。
  小将士兢兢业业地将这件事复述了一遍。
  霍离征并未变了神色,只一句知道了,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一直到小将士走后,霍离征才稍稍低眼,看着此时营帐之中的舆图。
  上面处处都是批注。
  只剩下,最后三处没有试探了。
  ……
  边关冬至的那日,在匈奴的又一次侵扰之中,军中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原本是想着好好问问霍小将军这座城到底是想怎么保下,却没想到那日风霜凛凛,军中号角声突起。
  “将军有令!准备奇袭!”
  一直死气沉沉的边关军终于在这个时候如同死灰复燃,一时间各种声音都在此刻响起。
  霍离征一直隐而不发,并不是当真想要拖下去,他心知将士们并不适合应对这种对战的方式,可是他们毕竟是守的那方,不可贸然进攻,所以之前一直任由匈奴接二连三得利,在于试探。
  一来军中萎靡不振,可以让匈奴放轻警惕,二来这种方式让他们尝到了甜头,部署多半也是一成不变。
  所以,只要找到那个致命所在,就可以一击毙命。
  霍离征在夜色之中翻身上马,此时准备突围的时候,突然看到天上正在映着一轮明月。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般的紧要关头,突然想到了浮动的流光,映在一双漆黑的瞳仁之中,显得澄澈而又流光溢彩。
  恰如秋水一泓。
  波澜不惊的湖面,因此而起波澜。
  这般的生死关头,霍离征却想到这样的事情,他有点儿自嘲,很轻地笑了下。
  隐匿在边关凛冽的风声之中,无人知晓。
  他曾经答应过一个姑娘,等她来边关的时候,自己可以作为她的向导。
  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霍离征没有再想下去,只握紧自己手中的缰绳,然后看着此时的边关军,声音决绝。
  “全军听令,即刻出发!”
  边关的风呼啸着卷过边关的沙,狠狠地砸在人的脸上,烽火漫天,号角声声,月色如霜。
  枕戈待旦,金柝传声。
  这一场突袭之中,匈奴新王被霍离征一剑砍下头颅,匈奴此战损失惨重,割地三百里,至少几年里都将是一蹶不振。
  处处嘈杂之中,霍离征手中长剑滴血,他看了看天上的月色,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自己的长剑。
  之前那个报讯的小将士或许一直都对霍离征有些仰慕之心,今日霍离征打了胜仗,小将士面色之中都是难以掩饰的喜色。
  “将军!”他面色涨红,拱手道:“匈奴自请割地三百里的帛书现在已经送往上京,今日将军大败匈奴,就是边关都护府建立以来,第一个得以班师回朝的将军!”
  作者有话说:
  亭亭如盖那句参考了项脊轩志~
  红包~
 
 
第91章 
  上京城的春日一向都来得早, 去年临开春的时候下了一场雪,乍暖还寒,一直都弥漫了很久的寒意。
  而今年的春日也要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 京中上下处处皆是出游的行人, 拿着鱼灯的幼童在街头嬉戏玩闹, 因为是开了春,所以不少游人都脱去了厚重的冬装。
  新帝久久未归,世家之际这段时日都安稳了不少,不少人之前都在暗暗揣测新帝或许又是想要对世家下手, 前段时日的时候,也的确是得到了这个消息。
  却是颍川的明氏。
  新帝动手一向都是快刀斩乱麻, 很少会优柔寡断,也不会用类似于羞辱的手段。
  就像是对王氏,全部抄家, 举族流放, 一击毙命, 自此以后整个王氏都在上京查无此人。
  可是现在对明氏的手段, 先是抄家二十万两白银,又是举出一些陈年的罪证, 羞辱人一般地罚上几月牢狱之灾。
  而且这事,还是交由颍川当地的刺史去做的,实在是就差把羞辱两个字刻在明氏的头顶上了。
  先前因为明楹与新君那点似有若无的关系, 这位从前的太子殿下,毕竟有个不近女色的声名,所以不少人都在暗中思忖, 若是新帝对着那位从前的公主的当真有几分情谊的话, 说不得会封个妃位甚至是贵妃之类。
  现在明氏的这个消息传出来, 也有不少人都在心里琢磨着,怕不是现在那位太子殿下现在喜新厌旧了,已经对那位明楹没有些心思了,所以现在动手才这么决绝,一点都没有留手。
  明氏一向都喜欢捧高踩低,之前显帝还在的时候,就一直在巴结着显帝,是以明氏此番落难,倒是并没有什么人同情。
  还有人还在幸灾乐祸地想,说不得就是那位明楹惹了新帝不喜,现在新帝对明氏出手,就是因为连坐。
  因为这么想着,所以也有不少人心思都因此活络了些。
  皇后的位置,哪个世家没有偷偷肖想过。
  且不说对于家族到底会有什么裨益,就说一旦诞下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等到新帝从颍川回来,只怕多半也要开始选妃了,还能趁着先帝热孝未过,早些成婚。
  落到谁的头上,都是独一份的殊荣。
  这段时日的长诏宫,太后的居所,不少世家之中的诰命夫人都前来谒拜,一来太后是新君的生母,二来太后为人亲厚,即便是讨个脸熟,也是好的。
  说不得自己家中的闺女就被太后看中了,又或者是命好,得了太后青眼,就被留在宫中了。
  这几日就连长诏宫的宫人接客都是接连不断的,可是无论哪家诰命夫人前来,话题之中有意无意地谈及新君的婚事,也都是被太后娘娘四两拨千斤地揭过去。
  今日进宫的就是宋氏的大夫人,在朝中也是排的上名号的贵妇,她身穿翟衣,身边坐着的宋湘仪也是同样的名门贵女之态。
  宋氏大夫人坐在下首,面上带笑地看向太后,温和应道:“家中小女一直都仰慕太后娘娘贤名,只是碍于身份,从前也只是远远看过娘娘凤仪,现今娘娘手上庶务少了些,好好歇息歇息也好。”
  太后亦是温声回道:“新君御极,从前的宫妃大多遣去了行宫,的确是要清闲不少。”
  “从前娘娘为宫中操持,的确辛劳,现今得了闲,臣妇也才敢斗胆叨扰。若是从前时候,娘娘身上庶务繁多,自然是怕扰了娘娘的正事。”
  先是几番寒暄,宋氏大夫人说话间不经意地将话题引向宋湘仪。
  宋湘仪出身名门,一颦一笑间都挑不出什么错处,太后也会偶尔问及宋湘仪一些问题,她也都是举止得宜,一一回答了。
  宋氏大夫人自认自家的女儿样样都挑不出毛病,却又迟迟都没听到太后有留下宋湘仪的意思。
  当真是奇了怪了,宋湘仪就算是在上京城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太后连她都瞧不上,到底心仪哪家的贵女?
  难不成是心仪太后自己母族的女儿?
  可是据宋氏大夫人自己所知,太后母族是史书世家,这一辈是两个男孩,怎么想也都是不可能。
  新帝母族并无适龄的贵女,倒是不必顾虑这一点。
  不然历朝历代,娶了自己表妹作为皇后的帝王,确实也是不在少数。
  宋氏大夫人这么琢磨着,看向太后,忍不住问道:“臣妇时常在家中听家中大人提起,不少言官都在上奏让新君早些成婚,毕竟事关皇嗣,关乎到整个皇室的绵延后世,新君尚且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时常有人议及此事,不知道娘娘是怎么想的?”
  这么多日来,明中暗中想要打听这个消息的贵妇何止是一个两个,现在就连宋氏的大夫人都坐不住了,带着自家的女儿前来长诏宫。
  站在皇后身后的那两位嬷嬷相视一眼,宋氏大夫人今日前来这里的意图,的确是昭然若揭。
  而太后哪能不知晓傅怀砚是什么打算。
  她只喝了一口茶,温声回道:“这毕竟是新帝的事情,哀家不插手。那孩子心思沉得很,从前东宫的事情也都是他一个人把控,旁人都不得查探分毫,现在是这样的大事,自然也是。且看他自己的缘分吧。”
  宋氏大夫人有些呆愣。
  怪不得那些前去打探消息的人全都铩羽而归,左问右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原本还以为这是那些夫人对自己有些保留,不愿意让自己知晓,宋湘仪贤名在外,前来提亲的人都差点踏破了门槛,这样的家世与相貌才能,太后怎么可能不相中。
  宋氏大夫人一直还想着哪日赐婚的旨意能直接送到家中,这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又怕旁人捷足先登,所以今日才终于按捺不住,前来长诏宫。
  原以为,就算是再如何,能看到太后对宋湘仪极为满意。
  哪里想到,就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些话。
  宋氏大夫人捏着帕子,“话是这么说,可是今年新君也二十有二了,都说这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现在既然已经御极,也阖该考虑这些事情了。况且娘娘虽说是陛下不喜旁人插手事情,但是娘娘您可是陛下的生母,儿行千里母担忧,哪能当真半点都不操劳。”
  “儿孙自有儿孙福。哀家不为他操这些心思。”
  宋氏大夫人似乎是还想再说,太后却摆了摆手,似乎是有点儿倦怠,“好了,今日哀家也有些倦了,天色不早了,宋大夫人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一直到宋氏大夫人离开,面上都还是呆愣的神色。
  或许是实在纳罕,这么皇室之中,还有不为子嗣操心的太后。
  嬷嬷前来替太后续茶的时候,太后碰了碰茶盏,问道:“他们还有多少日回到上京?这段时日长诏宫中几乎是日日有人前来拜见,感情这些人不敢当真问新君,都赶着哀家这边来了。”
  嬷嬷放下茶盏,笑着应声道:“陛下生得相貌好又处处出挑,那些氏族生了这些心思也是寻常,前些时候已经传来消息了,说就是这几日了。娘娘若是觉得厌烦的话,就拒了就是,何必各个都要见,都是些怀了心思的,也劳神费力的。”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就是说些话,也不费神。怀砚若是想娶杳杳那孩子,朝官那边只怕也难过,现在次次不见的,难免被人说生了傲气,早些让这些贵妇们断了心思,也好。”
  嬷嬷应声,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
  今日的上京不知道为何,比寻常的时候还要更为热闹一些。
  有人不知道这是为何,拉着旁人问道:“诶兄台,知不知晓今日这上京怎么这般热闹,远远地就挤不进去了,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前来?还是新科状元今日要游街了?”
  被拉住的人疑惑地看了看那人,“你不是上京人吧?”
  “今日啊,可是那位霍小将军从边关回来的日子,击退匈奴,斩杀新王,匈奴那边都自愿割地了三百里,班师回朝!”
  是以今日的上京,才要远比平日里还要热闹一些。
  游行的将士排列整齐地穿过街市,坐在马上的少年将军腰佩长剑,意气风发。
  与此同时,一辆檀木而制成,全然是低调无华的马车缓缓驶入京城。
  明楹与傅怀砚从颍川回到上京,一路上走走停停,一直到今日才到了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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