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难想象他开着Photoshop认认真真修她照片的情形。
莫乌莉说:“跟你没关系吧,你觉得这很有意思?”
他没回答,态度也像不予置评,好像走神似的看着她。
几秒钟后,易思违说:“给你。”
她不知道他要给什么,但他没给她选择接受或不的机会。易思违站起来,手越过她肩头,松开后,一小包东西掉到她腿上。莫乌莉拿起来,是已经用过一会儿的暖宝宝。但没撕开多久,还很暖和。
易思违转身走了。
莫乌莉拿着暖呼呼的暖贴,带胶那面还沾着灰色的棉绒——今天易思违的上衣就是灰色。
刚下课,她就把那暖宝宝扔了。垃圾桶里一声响,莫乌莉抬起头,刚好看到易思违出教室。他朝她挥手,她无视他,扭头直接走了。
在那之后,微信上,现实里,莫乌莉没少被打听这件事。
一天过去,晚上睡觉,她难得感觉到那么有实感的累。有很多要考虑的事,可想一会儿那些,这件荒唐事就会入侵脑海。
转移注意力倒是很有效。
早晨起床,莫乌莉像往常一样,稍微打扮了一下,按照平时的风格去上课。
她穿了一件牛仔外套。
这一天,莫乌莉绕路去了一趟通信营业厅,把之前的电话卡注销掉。
信息时代,手机号绑定的账号有点多,现场解绑费了不少事。被问要不要办新号码,莫乌莉果断拒绝了。
虽然不知道之前的号码具体是怎么泄漏的,但她做了一番实验,过年时,她请婶婶帮忙办了个号码。至少婶婶的没事。信息安全就像笑话一样。她决定以后就用这个号码。不会被纠缠太久吧,应该。
这件事费了不少功夫,忙完才去学校,结果到得有点晚。楼梯间人很多,同学们陆陆续续进教室。她和易思违狭路相逢。
莫乌莉假装没看到,直接往门里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教室。
莫乌莉习惯坐后排,能看到老师,也不容易被点名提问。易思违经常占前面的座位,听讲更清楚,也容易提问。
上完课后,同学路过莫乌莉的座位,问她说:“你和易思违……这就确定关系了?”
“什么?”
“不然为什么穿情侣装?”
莫乌莉满脸狐疑。易思违恰好走近,也低下头检查。他也穿了一件牛仔外套,当然,和她不同款。可是牛仔元素,怎样都是显眼的。
“没有,”易思违做了无所谓的澄清,“是我单相思。”
他走过来,坐到她旁边的位置上。莫乌莉还在收拾东西,不懂他为什么要来这。她挪开一个座位,他就靠近一个座位。
她翻了个白眼,把书包撂在桌上,当场脱掉外套。莫乌莉底下是一件烟粉色的卫衣。
易思违反应不大,突然敲了敲前面同学的背。女生转过头,用露齿笑面对他的请求。他轻松借到了女生烟粉色的鸭舌帽,扣到头上。
莫乌莉无语了,抓住卫衣下摆,手向上举,连它一起脱掉。她脱得太干脆利落,大家都看呆了。两件衣服下只剩黑色T恤,对这个季节而言,还是太清凉了。背部甚至是绑带设计,露出漂亮的后颈和小小的痣。
她拿着外衣,直接往外走。这很酷,但她忘了拿包。
于是易思违还了帽子,背上自己和她的包,跟上前去,走之前和大家说了“拜拜”。
莫乌莉穿得像盛夏,走在校园里,回头率相当高。外面还有别人穿牛仔裤,她把外套穿上。易思违追到她身边,和她用同样的速度向前走。
他若无其事地问:“去吃意大利菜吗?”
“……”莫乌莉不回答,直接进了食堂。
易思违也跟随,进门时还说了句:“食堂也不错。”
她又没提建议。
莫乌莉猛地转身,易思违着急刹车,没掌握好距离。她抬起眼睛,尖锐而锋利地盯着他。他很沉得住气,在面对她的这件事情上。
莫乌莉说:“你不是知道吗?我讨厌你。”
易思违说:“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
他成功了,假如他是想靠喜欢和讨厌形成的排异性来恶心她。
莫乌莉说:“我要吐了。”
易思违眼前一亮,突然把手伸进包里,翻出了一个水壶。里面还有一些水,他仰头喝完,剩下空杯子。
莫乌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要吐吗?”易思违说,“我给你接着。”
莫乌莉冷笑了一下:“你要喝吗?”
易思违反问:“可以吗?”
吃完饭以后,莫乌莉走出食堂,脚步飞快。易思违跟在身后,手里拿着两支双旋冰淇淋,问她说:“你要吃草莓的还是香草的?”
她懒得理他,他就自顾自走在后面。在别人看来,就像易思违帮莫乌莉拿着冰淇淋一样,结果更糟糕。
下午上课要去实验室,易思违被挡在教学中心外面,手上沾满了融化的冰淇淋。他洗了很久的手,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不准他进去。没办法,他只能站在走廊上课。
莫乌莉帮老师扔用完的马克笔,走出来问:“你是不是有病?”
易思违装傻:“对不起。我没怎么追过人,掌握不好分寸。”
为了报复人,情愿天天一睁眼就是这个人。
易思违绝对是变态。
但她也不会示弱的。
莫乌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里走来走去,说:“我就知道。他没坏到那种程度,但他还是是个变态的垃圾。”
她不会放过他的。
这一天,莫乌莉难得一见地安然入睡,第二天杀气腾腾地起床。
一天的课程和整蛊游戏结束,易思违走出教室,准备回寝室学习。然而,他抬头,莫乌莉却站在楼梯口。
易思违想,她总不至于斯德哥尔摩症发作,专门在等他吧?
看到他出来,她竟然真的站直了身子。
莫乌莉干巴巴地抛出信息:“大学生山地马拉松,院里有指标,你替我们班报名。”
山地马拉松,顾名思义,有点偏颇地说,就是到山里跑长跑。
这是市内大学生每年一次的活动,旗号很响,但要是没有学分和奖学金的诱惑,一般没人参加。跑完就够呛,还要争名次。谁都不想在宝贵的周末给自己没事找事,累得要命不说,休息还得另花时间。
“啊?”
“我们班两个名额,我是班长,得负责。抓不到其他人了。你去参加。”莫乌莉冷冰冰地说,“你不是喜欢我吗?”
第8章 春季(8)
在马拉松报名的任务下来以前,莫乌莉忍耐了几天。倒不是她耐心好,因为易思违并不是一直在线,而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就像游戏里的隐藏boss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
莫乌莉进教室坐下,明明是往常他必旷无疑的课,他也会突然背着包进来,一个人坐到她附近,还总像很熟一样擅自搭话:“今天天气很好。”
“……”
他继续问:“你背完骨骼了吗?有没有图谱推荐?”
理所当然,莫乌莉不会回答,可这人还是能说得很起劲。这种自嗨的闲聊一直能持续到下课。
莫乌莉跟其他班班委一起,去便利店买订书机。结果偶遇易思违。她选择无视他,却不能拦着其他同学。
易思违是跟路边老太太也能随地聊起来的性格,就算不认识她同行的人,也能轻易搭上话:“这个面包不好吃,不要买。”
对方笑着道谢:“谢谢!”
“是莫乌莉告诉我的。”他还真有脸说。
莫乌莉在食堂打包饭菜,易思违又出现了。他和朋友一起,手里拿着冰棍,像兔子一样跳过来。
她才端起盛汤的饭盒,他马上咬住冰棍,替她展开环保袋。她把饭盒放进去,顺便狠狠剜了他一眼。他则无辜地叹一口气:“我要被那个眼神瞪成石头了。”
莫乌莉说:“你累不累?”
易思违低头看手机,用最散漫的状态说最真诚的话:“因为喜欢你,所以不会。”
“变态的垃圾。”
“我是。”他不疾不徐地收起手机,转身走掉,“你要多吃点哦,不要只吃肉。”
才一个星期而已,她几乎对他的香水形成条件反射,一闻到那种香味就知道,boss出现,该上buff了。
以前,同学和她聊得最多的不是学习,就是公事。
而现在,他们纷纷来问她易思违的事。
“你们是怎么熟起来的呀?”
不熟。
“好像没听说易思违跟谁谈过恋爱,他是不是前任很多?”
逼事很多。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喜欢班长?是有什么性癖吗?”
他的性癖就是找死。
最可恨的不是这些问题,而是所有人在得不到答案后遗留的反应。莫乌莉承认,她只会糊弄他们,可他们那种“被大帅哥追是不是很爽”的默认实在令人烦躁。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事后反省,她习惯将易思违当成抓娃娃机里的毛绒玩具看待,这才是她吃亏的地方。在莫乌莉心里,自己总是掌握主动权的。被打乱步调是件恶心的事,尤其是这个人。
但是,怒气的积累也不是完全没好处。
至少,她感觉自己逐渐有了点要做的事。
要么对着他那优越的脸来一拳,要么绑上炸弹跟他同归于尽。
事实上,莫乌莉不知道,易思违对她的报复已经到了尾声。
他也不是闲得无聊,学习就够费心思了,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他还要抽空去玩,毕竟大学生活很宝贵,工作后更难消遣。人随时会死,死之前都要活在当下,这是易思违的人生原则。
更何况,他感觉宿舍的气压越来越低了。
那天课上风波后,除了他和莫乌莉,勉勉强强,闻京也算是个相关角色。但是,平时他太不起眼,就连他和莫乌莉交往都没什么知名度。学校告白墙搜搜关键词,跟易思违有关的信息能翻页,闻京却查无此人。
易思违发现自己的触控笔丢了,虽然知道是谁干的,也只是火速下单了一支。
他和室友去学长的公寓打牌。打到半夜,他单独出去抽烟。
汤祁乐跟出来,对寝室里的事耿耿于怀:“闻京就是个傻逼,这都不干他?”
易思违说:“可是很麻烦啊。”
“对付班长,你好像挺开心。”
“嗯。”易思违拿着香烟,没来由地笑起来,“她真的很烦我。”
那种笑容很纯粹,在这里有些太不合时宜,不过,朋友也没戳穿他。
虽然重修课程很煎熬,但说心底话,易思违没想让莫乌莉尝到同样的感受。
觉察过分是在一天的课间,有同学好奇地问他:“你喜欢班长哪一点啊?”
当时易思违没多想,问题都没从脑子里过,随随便便,脱口而出:“嗯……她有时候会戴眼镜,摘下来以后,鼻梁会留印迹。很可爱。”
说完以后,他也还是没心没肺,一回头,却发现莫乌莉在看自己。她冷冰冰地盯着他,马上又转过去了。那一刻,易思违突然有点后悔,整蛊归整蛊,他不该用这种认真的口吻说。负罪感很快涌上来,也就是这一天,他想着算了。
以后还是别再闹了。
只要他停下,慢慢地,大家关心的劲头也会消失。就以他追求失败收尾就好。
可是,没有想到,放学后,莫乌莉竟然在教室门口等他。
放在平时,下课以后,莫乌莉肯定会立刻摘眼镜,可是,今天她没有,就好像不愿露出什么一样。
莫乌莉说:“大学生山地马拉松,院里有指标,你替我们班报名。”
易思违很茫然:“马拉松?”
“我们班两个名额,我是班长,得负责。抓不到其他人了。你去参加。”莫乌莉说,“你不是喜欢我吗?”
他说:“周末办?要跑完吗?好吧。”
易思违提了问,可却很果断地答应了。
莫乌莉看着他,倒是有点意外:“行。”她走了。
潘朵然问易思违:“她跟你说什么?答应你的求爱了?”
“没有,”易思违乱跑火车,“班长问我在哪个健身房健身。”
潘朵然大吃一惊:“啊?你骗我的吧?”
易思违继续乱说:“没有啊。她想要练腹肌,我告诉她,那是要看基因的。”
潘朵然超天真: “真的假的?”
“真的。”
隔天,莫乌莉直接甩了几张纸在易思违面前。主板协会要给报名的人买保险。她有想过,他会不会这时候打退堂鼓,然而,易思违很干脆地签了名。
作为参考,莫乌莉把自己填的那份放在旁边,上面有她的手机号。
等他写完,她接过去一看,当即皱眉问:“你紧急联系人写我干嘛?”
易思违盖上笔帽,坦率地说:“我不记得我家里人的电话。”
他是白痴,可以理解。莫乌莉这样告诉自己。
易思违忽然在桌上敲了敲,她看过去,只见他看向讲台。易思违说:“这个位置很好,屏幕不反光,又通风。”
莫乌莉不知道他又来哪套:“所以?”
易思违假笑了一下,站起身,把自己的东西收走了,留下一个空位置。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让她坐?
莫乌莉怀疑其中有诈。也许桌肚里有东西?或者他又有什么奇怪的打算?她站了半天,最后还是避开这里,坐到其他位置上。
那节课上,那个位置被其他人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