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我望向他,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一点一点拨动着泛着淡淡荧光的珍珠,声音穿过我的耳膜,沉入我的心底:“第十,堂棉需要怀上千山的孩子。以上任意一条如果没有在三十天之内完成,协议自动延期。”
笔从我的手中滑下,落在坚硬的珠宝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个不可能。”我说。
下一秒,我的腰便被他束缚,他贴着我的耳廓说话,湿冷的、残酷的气息瞬间侵入我的神经:“到底是宁死不屈,放弃拯救心上人呢,还是稍微……牺牲一下自己……从而达成你自己的心愿呢?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吧?”
我长久地沉默了。我不敢想象,如何与迥异的恶鬼结合,甚至与其繁育后代。这种说法完全超越了我的认知,让我混乱、畏惧、不知如何作答。
显然,千山看出来了。
他稍稍后退,不那么咄咄逼人了:“最后一条,你还有时间好好想想,其它的你同意么?”
我点头。
“那么,为了节约时间,协议现在开始生效。一周之内,告诉我你是否同意最后一条。你随时可以中止协议,我不会强迫你。不过,中止协议,就意味着你永远都无法拯救你的心上人了。”他的声音含笑。
“好。”我没有意见。
“那么现在,把上衣脫了。”他说。
“???”
“刚才你不是喊疼吗,我要帮你治疗。根据第七条,只有千山可以碰堂棉的身体——言外之意,你的每个角落,我都可以碰。”
“不严重啦,我自己回去揉揉就好了。”说完我就想溜。
我似乎听到了他的轻笑,下一刻,他背部那些灵活的触手一层一层脫掉了我的衣物,只留下了一件薄薄的背心,我蹲在金山银山上,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冷……”
“我专门调节了温度,不该冷才对。”他歪头看我。
确实不冷,我就是……
接着根本就不容我思考了,那些黏滑、湿冷的生物如同蛇鳗缠住了我的手腕、脚踝,让我趴着,无法动弹。他来到我的背后,用带着鳞片的龙形利爪抱着我的腰,带着腥气的冰凉气息顺着后颈往下,每经过一寸,那一寸皮肤都在发麻。
“背上……确实有些红了呢。”他掀开薄薄的布料,唇贴着我的皮肤说着。那关切的声音带来的震动惊得我往前爬,我只想快点摆脱被猎食者束缚的惊悚感,无奈反抗只会让我被缠得更紧。
“千山,放开我好不好……”我小声央求。
他在笑:“你求我的样子很可爱,可是为什么求我呢,我只是想帮你。”
说完,他湿滑的口中之物便狠狠地舔上了我的背脊,在那一瞬间,我感觉有什么顺着他的力道被注入了我的皮肤。一定是他的毒。痒、麻、怪异,随着他重复的动作,我感觉浑身发软,四肢根本无法支撑身体。我的侧脸垂下,紧紧抵着冰凉的玉器,手指抓紧精美的绸缎,大口呼吸,只希望背后的恶鬼快点放过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覆在我的身后,轻轻咬着我的耳廓:“好了。”
他总算放开了我,而我仿佛刚从水中爬出,背心被彻底浸湿,胸口剧烈起伏。刚才他把玩的珍珠项链不知何时已经挂在了我脖子上,汗水沾湿了项链。
他侧头,轻轻吻了吻项链,轻叹:“有一种纯洁无暇的珍珠被弄脏的感觉呢,真是……狼狈又可爱。”
第23章
我在做梦,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做梦。
我的大腿承受着熟悉的重量,手指穿过柔软的、茶色的发,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梅花香。阿槿穿着柔软的、薄薄的毛衣枕在我的腿间,望着窗外,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
我想问他:阿槿,如果我和别人在一起三十天,你会不会难过?
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我的小情、小念在他的痛苦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擦拭他眼角的泪,哼唱他喜欢的曲子。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干涩,双眼浑浊。他被关了太久、太久了。
春风拂起白纱窗帘,光束倾泻而下。
他死寂的眼中映出了外面的世界——碧蓝的天空,绿油油的树木,五彩缤纷的花朵,欢快的孩童……
生机似乎在他的眼中、在他的体内生长。
我想让他成为外面的一员,希望他感受活着的快乐。
……
千山十分疑惑,他的心情为何能轻易地被一个人类女子操控——时而痛苦压抑,时而愤怒失常,时而忐忑不安,时而欢欣雀跃,时而欣喜若狂——刚刚他还恨不得毁掉她,毁掉自己的巢穴,毁掉一切,而现在,他又舍不得她受伤,因为她写下了协议,因为她潮红的脸而欢欣雀跃。
在遇到她之前,他没有名字,独自前行了太久。遇到她以后,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新鲜的、奇妙的、难以自控的。
他偶尔会想到那位土地神的劝诫,可他并不愿意停下来,他只想要更多、贪念更多——想象她彻底属于他的模样。哪怕是短暂的、假的,也无所谓。毕竟,这世间没有什么美是永恒的,没有什么幸福可以持续到永远,真真假假只是由内心定义的概念而已。
那十项条件,并不是他即兴想出来的,事实上,已经沉淀在他的心中,许久。他曾看过不少关于情爱的读本,他勾画出了不少让他好奇、让他心动的句子,便总是想着,或许有一天,他有机会和某个异性一起体验……可是他只是个怪物,是鬼怪、是人类惧怕的存在,就算遇到了喜欢的对象,对方愿意和他一起体验吗?
如今,他感觉幸运无比,堂棉没有拒绝他。他迫切地想和她一起体验。
……
第一,堂棉要与千山手牵手看一次日出和日落。
第二,堂棉与千山绑在一起一天不分开。
第三,堂棉与千山一起沐浴。
为了节省时间,这三条可以在一日之内完成。凌晨四点我便起来了,千山也醒了,他看到我把前三项单独勾出来之后,二话不说,一根纤细的触手便从他的袖口溜了出来,缠住了我的右手,让我动弹不得。这触手固定好以后,竟然瞬间变成了银色的手铐,将我和千山的手腕锁在了一起。
千山:“我刚才下了一个死咒,二十四小时以后,它会自动解开,时间没到的话,就连我也是解不开的。”
他太有效率,让我措手不及。我:“为什么锁我的惯用手?”
他一脸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我:“惯用手被锁住做什么都不放便啊,比如洗漱、吃饭、写字、洗澡……”
他:“我帮你洗,我喂你吃,你帮你写字,我帮你洗。你也用不着写字啊。”
我:“我平时做事都用右手,左手废的……”
他:“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右手。”
我说出了燃眉之急:“……你突然锁住我怎么上厕所呀!”
他认真地想了想:“我抱着你上厕所?”
我怀疑他是故意的:“……滚。”
“锁住了,滚不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没脸没皮,好吧他确实没有皮肤……
于是我经历了人生中最尴尬的事情之一:
实在是忍不了了必须上厕所,于是我只好拖着他去蹲坑。
“说好了,不许看。”我强调了十遍。
他乖乖站在一旁不看我,我用意念再一次将他想象成一只大型犬。
右手和他连在一起,什么都做不到;左手把裙子拉起来,用手肘夹住,然后艰难地脱腿袜。扒了许久,才把一层一层的布料弄下去。
终于顺利蹲下来,可耻的声音响起,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许听!”
他无辜:“耳朵自己要听,我管不了。”
终于搞定了关键问题,次生问题又来了。
纸……
他把纸递给我,我沉默地使用了。
接着……天哪我一只手怎么把裤子袜子裙子提起来?
我努力地扒拉着袜子左侧,我太后悔了,我总是喜欢买什么光腿袜,为了显瘦,这种袜子往往也很紧,单手可怎么把它拉上来啊!
我扒拉了半天,弄得满头大汗,结果腿袜还没穿上去,裙子倒是要掉下去了!
他的触手稳稳地咬住了我的裙子边缘,帮我拉了起来。
之后,几条触手一起,慢条斯理地帮我把腿袜一点一点拉上来……还细心地整理了一下褶皱,调整了一下边缘。无法避免的,触手表层的黏液在袜子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被裙子挡在里面。算了,我忍了。
好不容易搞定,我松了一口气,却突然意识到他是不是一直在看我,马上盯向他,结果见他一直目不斜视地望着门外,一副“我很乖”的样子。我忍。
怎么说呢,最难的项目一开始就解决了,我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我只想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所以阴笑着看他:“千山,你就不想上厕所吗?”
千山一脸鄙夷:“我们鬼怪平时都不用上厕所的,吃了人类的食物才会,不过也可以自控。”
“……”
之后,我俩一起洗漱、吃饭。
我头一次看恶鬼洗漱,还有些惊奇。千山在个人卫生上绝对有点洁癖,他会非常细致地擦拭他的角,将白色面具取下,一点一点将所有污垢洗掉,又戴上。我头一次看到了他的牙,和我想象的差不多,锋利尖锐,而且里外有三层,这种牙啃什么硬物都不在话下吧。他刷牙也很认真,里里外外把牙齿刷得洁白干净,差不多三分钟才停,刷完还对着冰镜左右看,一副莫名自恋的模样,看得我想笑。
他不太吃东西,主要是喂我吃。早晨用之前的鸡汤蒸了蛋,加了点葱花,非常香。他一勺一勺喂给我吃,一开始还有些笨拙,毕竟他的龙爪过于庞大,使用这些纤细的人类用品很不方便,他又有些心急,一不小心弄坏了两个勺子,气得他直甩尾巴。后面熟悉了就好了,那姿势叫个标准,其实他特别细心,还会察言观色,能看出我是不是还想吃,是不是渴了需要喝水。
我平时吃东西有个坏习惯,每次都吃不完,总会剩点儿。这次也是如此,还剩最后一点的时候,我便不愿意吃了。
他毫不犹豫地把剩下的吃光,还舔了舔勺子,说:“味道还行。”
他这样小小的动作,竟让我有些莫名的感动。或许,我是想到了同样会帮我把东西吃完的爸爸。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小家的感觉。
吃完饭,我们出发。
“这次你要像上次那样带着我飞吗?还是说再搭一座白色的桥?”我有些好奇。
他吹了一声口哨,雪山微震。
接下来,一条浑身洁白的巨蛇出现在了我们跟前,恭敬地匍匐在他的跟前。他轻轻抚摸巨蛇的头,得意地告诉我:“这是我的坐骑,我们骑他去看日出。”
他坐上白蛇,让我坐在他的前面,还没准备好呢,巨蛇便冲向前——
我想,这就是坐云霄飞车的感觉……
突然间失重,身旁的一切都看不清了,白蛇的鳞片太滑,根本抱不住,身体不断往后滑,直到后背死死地贴上了千山,失控的感觉才终于消失。
只用了几秒,白蛇便冲出洞穴,飞向暗色的天空。
我吓得面部扭曲,而身后的千山在放声大笑。
我大喊:慢点、慢点!再快……吃下去的也要被我吐出来了!
他这才慢悠悠地命令白蛇:慢点,别把胆小鬼吓到了。
白蛇慢了下来,缓缓地在广袤无垠的冰山之间蜿蜒前行。此刻,世界还在沉睡,黑紫色笼罩了世界。天空中依稀还能看见白色的月亮,浓浓的灰色雾气在雪山中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