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这么好的目标居然跟了三次才跟上,”他语气阴沉又诡异,“我说小姐你运气可真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每次都能和上一次一样幸运?”
季檀星倒在地上神色空白,细看之下,她的身体有点异于常人的僵硬和迟钝。
那人缓缓走进,在黑暗的房间内蓦地甩出了一截折叠刀:“钱,卡,都在哪?”
……
漆黑的迈巴赫缓缓驶入海渡花园,因为是第一次开进住户小区,车主需要去值班的物业那里办理车辆准入码。
谢则来回耽误了一点时间,蓝牙耳机一闪一闪,显示正在通话中。
“草!你他妈还真走了啊!我在你家门外啊大哥!”
谢则慢条斯理的啊了一声:“我哪次骗过人。”
崔北喊道:“你不对劲!你肯定不对劲!上次这么不对劲的时候还是你他妈十八岁半死不活那一年!”
笑死,谁他妈半死不活了。
谢则嗤道:“没事挂了,新家还没进去过呢。”
崔北连忙道:“不是则哥,你到底住哪啊!”
谢则吊儿郎当语气敷衍:“某不知名小区,房主和我爷爷认识,我来这里抓鸟,顺便给人当中国好邻居。”
他懒得再说太多,不再管崔北罗里吧嗦的怒号,直接挂断了蓝牙。
物业小姐红着脸将出入证递给谢则:“元旦快乐先生,祝您在海渡花园生活愉快。”
谢则挑起唇角朝她笑了一下,没戴口罩,给物业小姐迷的七荤八素,转身的瞬间却又快速淡漠了下去。
他的变化好像也没有很大,还是那个表面游戏人间内里生人勿进的谢十三。
谢则拎着钥匙串,一边走一边习惯性观察海渡花园内部环境,等到了七号楼底下,抬头,就看见402的灯还没开,好像主人出去跨年玩还没有回来。
他停了几秒,打开一楼坏掉的防盗门,抬脚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
像一个守株待兔不急不缓的猎人。
401的房门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谢则爬了四楼面不改色心不跳,踏上最后一层阶梯后,才缓缓歪头朝对门看了看。
七年来,这是他和季小小距离最接近的时刻。
不管当初她是因为什么原因隐瞒了身份,只要知道季檀星和季小小是一个人,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甚至他们还从完全陌生的关系变成了父辈的世交。
多么有意思。
谢则眼眸转向402,门口的地垫有点扭曲,还有一桶送到了却没被主人接收的水桶,侧边贴着一张写着编号的纸标签。
他掏出钥匙,拧进401的孔洞旋转,咔哒一下ꀭꌗꁅ。
窗外忽然传来跨年的烟花声,似是小区住户在放,声音大到好像掩盖了整个世界的嘈杂。
黑色的立领防风衣盖住了一点硬朗突出的喉结,留出了轮廓锋利的下颚,烟花瞬间的爆炸在男人没有表情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谢则开门的动作突然停住。
他的敏锐度和视力都远超常人,再次转身走近两步,果不其然看见水桶的纸标签上面赫然写着“送7-502”。
谢则俯身扶正躺倒在地的水桶,眼眸微眯,半歪在一旁的外门地垫上,粗暴的印了一双明显不属于女人的大号脚印。
他缓缓皱起眉头,下一秒,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季檀星家门的门把。
作者有话说:
宝贝,你的新年礼物自己把自己送到家门口了。
(今天双更,后面还有,因为感觉卡在这里不地道,于是连夜敲烂键盘——昔昔哭唧唧
第40章
◎再见面,原本不该这么狼狈◎
黑暗的客厅内,季檀星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她起不来,直到背后抵到了冰凉的墙壁,整个人才像是想起来呼吸一样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那个伪装成送水工的男人正用脚踢开一旁的茶几,用手机的光照着翻找她值钱的东西。
但是季檀星从来不会把值钱的东西放在外面,只会悄悄的放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地方。
身形佝偻的瘦个子男人骂骂咧咧的又翻了几下,然后忽然转身朝她走来。
季檀星的瞳孔跟着对方的身形而动,有点几不可查的僵直和木讷。
尾随是真的,不是她又被害妄想,被人盯上也是真的,她这样的社会弱势目标,在年底简直就是一头待宰的肥羊。
对方蹲下身,用刀尖抵住季檀星的侧脸:“……长的还挺漂亮,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带着你一寸寸找?”
季檀星嘴唇动了动,没能说的出话来,她眼睫抖动了一瞬,视线忽然落在鼠眼男人锋利的水果刀上。
她嘴中含糊的咕哝了一句什么,声音几不可闻,男人威胁道:“说什么?东西都在哪!”
季檀星眼睛直直的看着刀刃,似梦瘴喃喃:“……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还没做,你得放开我。”
盗窃犯耐心告罄,一手抓住季檀星的毛茸领口道:“我问你值钱的东西都在哪!”
值钱的,东西。
对,那个人说过,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季檀星眼眸动了动,她缓缓抬起手撑住墙壁,试图起身:“值钱的,卧室,钱,卡,都在里面。”
鼠眼男人恶狠狠的推开她:“算你识相!”
他急不可耐的打开季檀星的卧室门,进去就是一阵动作粗暴的翻找。
但季檀星的卧室干净到简单,墙壁和柜子都是纯白,只有窗户上的羽毛风铃,折射着一点五颜六色的光。
男人找了好一阵,才发现左边的床头下有一把小锁,小锁被他毫不费力的用小刀撬开,里面果不其然有一叠现金和几个珍珠玉色首饰。
贪财的欣喜几乎立刻跃上眉梢,他一边往兜里装,一边眼睛还查看四方。
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给他吓了个倒仰。
只见没有开灯的卧室门边,刚才还倒在地上的季檀星正呆呆的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默默的看着他当面抢劫着她的东西。
做贼心虚的人骂了一句脏话壮胆,他砰的一声拉落抽屉,管也没管里面七零八落的物件,就要冲着季檀星再去逼问。
结果还没走到跟前,就见季檀星直接转过了身往客厅走去。
她在客厅厨房都绕了一圈,门窗紧锁,小居室的卫生间没有窗户,是一个只有门的封闭空间,于是季檀星最后摸着黑又来到了开着门的主卧旁。
她皱着眉,小心翼翼,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在梦游寻找出口。
“送水工”不知道干了多少次这个行当,还是第一次遇见被抢劫的人给抢劫人吓的够呛的诡异场景。
“……草,这他妈该不会是有什么病吧,真他妈晦气!怪不得一个人住!”
本来还想多威胁逼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不太对劲,于是便想直接出门就走。
结果就见季檀星越过他走向主卧的衣柜,打开,衣柜下面是一个银色的小保险箱。
男人尖细的眼眸瞬间一亮。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走过去就要再抢走季檀星手中的东西,能放在保险箱里面的,肯定得是更多的值钱东西,但还没等他伸手,大门口的位置就传来了一阵响声。
先是敲门,三下之后,又是门把手咔咔转动的声音。
正准备扒走保险箱的鼠眼男人背后一紧——这一层不是只住了一个女人吗?!
他收好已经到手的东西,趁季檀星发呆干脆转身去门边的猫眼往外瞧,只是浑浊的眼睛刚对上那个小小的圆孔,一道巨大的震声就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而窗外烟花依旧,掩盖住了他的恶行,更掩盖住了更凶恶的来人。
男人猝不及防间吓的皮肉紧绷,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又一道巨声出现,而那个看起来很结实的防盗门锁,在第三次被破坏下,随着映进客厅的花花绿绿的烟花颜色,咔哒一声扭曲的掉了下来。
“送水工”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了一个正缓慢收回脚的高个子男人站在门外。
坏掉的楼梯感应灯照不亮他的表情,只隐约能看见对方那双上扬的眼眸微微眯起,漆黑的眼底似乎透不进任何东西。
谢则歪头,眼神透过他迅速扫了一圈402,没看见季檀星,然后才对着“送水工”道:“水还在门外面,你人就进去了,不太合适吧?”
窄脸男人僵硬的牵起嘴角:“……是,是,这家主人门没锁好,我这就去搬。”
他刚要和门外的人擦肩而过,眼睛余光就看到谢则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如同骇人的鹰隼一般缓慢的转了过来。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无机质的,凶戾的,像是锁定了什么下一秒就要吞吃入腹的东西。
送水工心内暗暗骂了句怪物,正要转身就跑,就被背后的谢则一脚揣在了腰腹上。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了十成十的力道,他一瞬间就感觉一口气拧在了内脏中,紧随而来的就是不知道哪里的骨头生疼的感受。
他大脑一片空白的摔在401的门上,眼睛尚还在模糊,耳朵就先听到了沉重的靴子靠近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道抽带被拉开的动静。
谢则猛地从防风衣的袖子上扯下来一个绳带,面无表情的将矮个男人的双手勒起来,紧紧拴在了上五楼的高层扶手上。
而被绑的人跑不掉不说,脚尖还只能堪堪扫在地上,浑身被迫吊起的难受让他痛苦不已,手腕像是要被勒断,依稀感觉骨头好像又折了两根。
谢则做完这一切,才拿出手机报了警。
他不知道季檀星在不在家,外面动静这么大,一般人如果在家,这会早就跑出来看了。
于是谢则默认她还没回来,他重新走进402,对着地上扭曲的门锁沉默了一瞬。
真是别开生面的见面礼。
正要抬手捡起间,就察觉背后悉悉索索,他倏的回头,季檀星正走出卧室,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眼神僵迟,手上紧紧抱着一个小保险箱。
……
谢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场面。
在他的想象中,季檀星毫无遮挡的看见他的脸,应该不可置信,应该震惊发愣,亦或懊悔愧疚,七年久别重逢,有什么样剧烈的歇斯底里的情绪都不奇怪。
唯独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谢则眼神追着季檀星,对方走到客厅,对着已经被破坏的打开的门也没什么感觉,她貌似是刚回家,连一身厚实的外出衣服都没有换下来。
季檀星脸色发白的抱着她最值钱的东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像是被吓蒙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呆呆疑惑的看着他。
似乎在问你是谁,你该不会也是个贼吧。
谢则在背后缓缓换了一口鼻息,忽然笑了一声。
“行,压根就是不认识我了。”
他手机在指节上烦躁的转了一瞬,又再次捡起那个被损坏的门锁,随手扔在了季檀星家的玄关上。
小小的玄关旁,有一颗挂满了金色铃铛的圣诞树。
谢则看过一圈,屋内节日的氛围很浓郁,只是被混乱的局面冲刷了原本该有的温馨。
他抬脚,在黑暗中走近季檀星。
季檀星的眉头终于缓缓皱起,她貌似在疑惑,在记忆中搜索曾经在哪里见过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冷风从打开的防盗门中灌进来,吹的季檀星额头冰凉,她渐渐的找回了一部分现实世界的意识,双眼迷茫的看着谢则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好像很快,好像又很慢。
慢放镜头一样。
直到最后,那双长腿直直的站到了她的眼前。
裹挟着一点跨年的硝烟味,还有一丝,几不可ꀭꌗꁅ查的,凑近等待几秒才可以闻见的,后调檀香。
季檀星眼眸微微睁大,看见谢则扶正她的茶几,蹲下身来,从下至上的歪头看她。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又好像说了很多,季檀星一点也读不懂他眼中复杂的情绪,只是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淡漠的,高傲的,不可一世的。
如烈阳,如疾风,如光入眼眸。
她脑海中断在十七岁的线忽然被眼前的人一把扯起,就这样直白又凶恶的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在这个,她知道自己状态不好,而又狼狈不堪的时刻。
季檀星嘴唇张了张,手中一直抱着的保险箱被蓦地松开。
谢则好像看出了她的后知后觉,眼睛扫了一眼那个被宝贝的箱子,又抬眸,定定的看向季檀星。
虽然仓促,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总有人要踏出久别重逢的第一步。
他启唇,带着一如当年漫不经心的调儿:“财迷,这么多年,还这么喜欢小金库?”
季檀星后颈的汗毛瞬间倒竖了起来。
梦里的回忆瞬间猛力的击打她,突如其来的海啸一样不容抗拒。
女孩的瞳孔开始一点一点的晃动,好像被寒冰封在了深潭底部的灵魂挣扎着,叫嚣着,要冲出这个木讷不比当年灵动的皮囊。
季檀星的声音又小又弱,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谢则,而是呆呆的垂下眼眸看着男人,低声道:“谢……”
谢则故意:“谢三十?”
季檀星被他堵住。
谢则又道:“谢小三?”
季檀星喉咙颤抖。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出现了很严重的幻觉,要不然怎么会看到长大了的那个人,在这样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时间地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眼前。
似是垂死前神明的救赎。
谢则喉结滑动:“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海渡花园楼底,有警车呼啸而来,跨年的烟花与杂乱的人群混在一起,形成了一副荒诞又热闹的喜剧默片。
402内,烟花爆开的声音让季檀星颤抖了一瞬。
她彻底从自我游离中走了出来,重新连接上了真实人间。
“……谢,十三?”
谢则缓缓起身,他比十七岁更高更凛冽,季檀星的视线被迫随着一起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