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里泊岸——珩一笑【完结】
时间:2023-02-26 17:11:43

  其实苏蓓蓓可以请求柏舟帮忙,但她说:“也许人家画幅新的来得更快更省心。”
  孟水意和柏舟一起回去。
  她闻到一点点消毒水气味,问道:“小舅……你最近好点了吗?我是说失眠。”
  他没所谓地耸耸肩,“老样子。”
  长期的失眠,给他的身体带来的危害是,偶尔心慌、胸闷,勉强值得庆幸,没有好转,但也没有进一步恶化。
  孟水意面露担忧,“小舅,很伤身的,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没事,你好好学习,只有七十一天了。”
  她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清楚到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人往往不会对与己无关的时间点太上心,更不会特意记倒计时。说明他在意,不是吗?
  就是这句话,给了孟水意勇气,“小舅,我快二模了。”
  “嗯?”
  什么意思?
  “如果我考进联考前二十,你可以给我一点小奖励吗?”
  柏舟惊讶,孟水意竟然会主动开口,向他索求东西?真是破天荒。
  “想要什么?”
  “我保证不过分。”
  这是不肯说的意思了,但柏舟并不芥蒂,她若要,他有什么给不起的,“行,我答应你。”
  孟水意咧开嘴笑,眼睛弯成月牙,“谢谢小舅。”
  看吧,她不过是个孩子,得到一句允诺就满足了,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小舅”四个字。
  至亲的人,至疏的人。
  一段舅甥的缘分,将他们牵连到一起,于情于理,他们都不会有其他可能性。
  柏舟人生前二十八年,几乎没有循规蹈矩过。
  他中学时,成绩虽名列前茅,因性格原因,没什么朋友,所有女生的表白,都被他冷漠拒绝。大学他选了一门钱途大好的专业,同学挤破头地争各种名额,他却重拾画笔。毕业,他不顾母亲和其他所有人反对,抛下帝都积攒的一切,回西潼照顾她。
  现在,他正值事业上升期,他又打算搁下。
  每一个人生重要阶段,都在做着别人不理解的事。
  柏舟想要的,会不择手段去取夺,为何避开她?是他头一回,权衡再三,觉得放手比得到要好。
  孟水意这样的女孩子,理应由美好、纯粹的人与事配她。
  他不是。
  除了母亲,他没有在乎的亲人,他功利,狼子野心,追名逐利,生性凉薄。
  小姑娘不久后就要高考,他哪怕再自私,再不顾一切,也不该在这个关键关头打扰她,他没有权利剥夺、破坏它。
  柏舟不去看她的笑,它是泥沼,再看下去,会陷得更深。
  他淡淡地说:“亲人之间,不用生分。”
  孟水意一怔,之前说“又不是亲”的是他,现在说“亲人之间,不用生分”的也是他。
  她一直渴求的亲缘,终于得到了一份,她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她也自不会懂得,他这句话,是为了告诫、提醒自己的:他们的关系,止步于此就好。
  那之后不久,二模成绩出来了。
  孟水意把成绩单拍给柏舟。
  Water1.0版:小舅,我进前二十了。老师给我估高考分是650到660。
  文科分数线比理科高得多,但事实上,拿高分也难,她这个分数,不管放到哪里,都很优秀。
  柏舟看到这条消息的第一反应,不是她来要兑现诺言,而是想,她还能给他多少惊喜。
  Water1.0版:我想要一幅小画,随便什么都可以,嗯……我有积蓄,你尽管报价。
  柏舟好笑,说得她多富似的,可她能有多少钱?几千,一两万?
  他报得起,她给得起么?
  Z:哪有花钱买奖励的道理?
  Z:既然答应过你,就会给你画的,那点钱,多给自己补补吧。
  Z:不过我最近忙,可能需要比较久。
  Water1.0版:我不急我不急的,小舅你慢慢来。
  孟水意觉得,得到他的画,比这次模考进了前二十还令她开心。
  油画费时间,几周、几个月,她都等得起。
  她料想不到的是,直到她和柏舟分开,这幅画她都没拿到手。
  后来,又是各种周考,还有三模。
  所有人都开启了冲刺模式,包括一向吊儿郎当的苏蓓蓓。
  临近高考,陈容也不要求他们轮换座位了,孟水意和苏蓓蓓的同桌就这么坐了一个学期。
  苏蓓蓓利用一切可利用的碎片时间背单词,背文综知识点,她说她梦到只剩半个小时,文综大题还没动笔,急得她梦里都在出汗。
  倒计时从最开始的100,变到两位数,老师上课不再讲知识点,只讲试卷、练习题。
  又变到个位数。
  苏蓓蓓说她好没有实感,这么快就要高考了。
  其实孟水意也是。
  她对高考是既怕,又期待。她成绩已经很稳定,可谁能保证,一定万无一失呢?
  班里女同学有的为了防止高考痛经,特地吃短效避孕药延迟月经。
  恰巧,孟水意经期也在那几天,她跟路漫说要买药,作为高考生家长,路漫也是紧绷着,没想到这茬,被她吓得不轻。
  老师也再三强调,这些日子,就不要吃垃圾食品、吃太油腻,免得闹坏肠胃。
  心情方面,老师怕他们压力太大,太紧张,反而说一些宽慰他们的话,跟前些天的紧逼截然相反。
  高考前两天,他们收拾走全部东西,正式离校。
  作者有话说:
  前些年北大文科部分省份分数线差不多就是那么多,有的六百多一点
 
 
第十九章 
  ◎高考顺利◎
  这天路漫要上班, 孟水意自己带着一大堆书打车回家。
  她一趟一趟地把书都送到家,累得气喘吁吁,手臂发酸。
  明天看考场、听力试音, 后天上考场,这个时候, 再复习已经无济于事了, 该背的, 该弄懂的,已经在过去几个月的反复考试与测验中滚瓜烂熟了。
  但为追求某种安全感, 她还是复习到傍晚。
  路漫下班, 两人一起吃了饭。
  六月已经热起来,快七点天还没黑,天际铺满的夕阳,颜色格外浓烈,叫孟水意想起柏舟那幅画。
  他有给它取名字吗?
  孟水意抓起手机和书本,说:“妈, 我出去透透气。”
  路漫在洗碗, 水声有点盖她的话音,回头叮嘱她,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好。”
  孟水意上了天台, 上面视野更宽阔。
  她成习惯地,想从缝隙间钻进去,却发现铁链已经被人解了,门大开着。
  中间坐着一个人。
  他背对她, 面前是画架, 脚边是各种工具、颜料。借着未消的天光, 他一点点画着。他偶尔停下来,退后几步,似在构思什么。
  回来后,她似乎没听到对门传来关门声、脚步声,所以他是画了一个下午?
  孟水意轻轻挪动脚步,换个角度,原以为他是写生,要么画楼房,要么画天空,结果都不是。
  画布很大,一米多高,加上画架本身的高度,需要他站起来。
  画面的主色调是绿,似乎有树,有水,更多的只是模糊的轮廓,或者说,色块。
  不知道这么大幅,他画了多久。
  孟水意理所应当以为他接了个大订单。她毫不怀疑,画完成后的价值,得以万为单位。
  她站在后面,倚着墙,良久,良久,没有出声。
  他画得入神,她看得着迷,双双辜负了夕阳西下的盛景。
  太阳就这么悄没声地,没入地平线下。
  若不是天黑了,他准备收拾东西走了,他大概一直注意不到她。
  她立在那儿,只是模糊的一团黑影,校服颜色亮,柏舟才一眼认出人,“水意?”
  倘若天再黑一点,她的小个子,就要被他彻底忽略。
  “小舅。”孟水意走过去,“我帮你。”
  画和画架重,他让她拿小东西,问着:“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叫我?”
  “有一会儿了。”孟水意声音小小的,“我想上来透透气,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你不是分享你的秘密基地给我了吗?”
  这段时间,孟水意没见过柏舟,他说忙,她也没去微信上戳他。两个人就像平行线,再没了交集。
  隔了这么久再见,她竟也不觉得陌生、不自在。
  “链子是你弄断的吗?”
  柏舟调侃道:“让我挤门缝,次数多了,皮都会磨掉。”
  她笑了笑,“不知道谁锁上的,很多年都没人管,应该不会有人来算账吧。”
  他耸耸肩,“大不了我坦白从宽,赔一道门。”
  “小舅,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吃还来得及。一起吗?请你喝杯东西。”
  两人便一起下楼,先放了东西。
  到一家小吃馆,柏舟为孟水意点了一杯鲜榨的西瓜汁,没加冰,高考生如今金贵得很。
  他自己则是一份海鲜小馄饨。
  早就过饭点了,店里只有他们,还有另一桌的一对中年夫妻。
  墙壁上的壁扇呼呼运作着。
  柏舟不怕烫似的,吹两下,便送进口。
  常温的西瓜汁,只有西瓜原本的甜味,不够清爽,孟水意慢慢地喝,听他话家常地问:“有想过高考完干什么吗?”
  “和苏蓓蓓他们出去玩几天,然后找暑假工。”
  他揪她的字眼,“‘他们’?”
  “还有其他玩得好的同学,我们约好的。”
  除了高宴,还有几个男女生,是苏蓓蓓和高宴叫上的。
  “去哪儿决定好了吗?”
  “应该不会去太远。”
  鲜红的西瓜汁中,混着不溶于水的络状物质,血液一般粘稠。里面还有搅碎的籽,她抽了张纸,轻轻吐到纸上,“旅游太费钱了。”
  柏舟吃着馄饨,头也不抬,“要是不够,你可以找我要。”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有的。”
  “我知道路漫工资不高,用来养你是不富裕,我跟她不一样,你可以对我提。”
  他眼皮轻轻掀起,那张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清冷感削弱,多几分温情。
  “你叫我一声‘小舅’,给你这些,是应当的,不要有心理负担。好比说之前的画,你喜欢,想要,尽可以告诉我。”
  又或许,不是光线营造的氛围作用,只是对她如此。
  他们身在局中,都不甚明了。
  孟水意咬吸管的动作不动了,过了几秒,才点了下头,“我知道了,小舅,我有需求的话,会跟你说的。”
  柏舟吃东西快,是他一贯敷衍饮食养成的,他抽纸擦嘴巴,“有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
  “本来想等到六月七号早上,既然碰到了,就提前给你吧。”
  他取出一个藏蓝色布底,金线祥云纹小荷包,两指宽,用黑绳串着,顶上绣着四个字——高考大捷。
  “里面是我去庙里求的符,放在枕下吧。”
  她摁了摁,叠成小块的纸硬硬的,“你也信这个啊?”
  陈容他们几个班主任找了个周末,去临近市的大庙求了符,偷偷塞给她、高宴和第三名,据说很灵。
  当然,也替他们全班拜了文殊菩萨。
  据说这是七中的传统。
  可柏舟看起来,是不信天命,只信自己的人,很难想象他跪菩萨拜佛祖的样子。
  “信则有不信则无,一个念想罢了,放着吧。”
  之前路婉生病,医生说就算动了手术,也难活过两年,他走投无路,去庙里请了愿,后来她多熬了三年。
  他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菩萨显灵,上天悯人,只是医学和她本人的坚强意志。
  但就像他说的,一个念想罢了。
  孟水意摩挲着荷包边沿,“小舅,我一定会好好考的。”
  她会好好考的,不管是为了路漫,为了自己三年努力,还是为了他。
  柏舟揉了下她的头,难得地笑了,“我等你捷报。”
  *
  六月七号,全国高考。
  正好撞上了周末,所有考场附近拉了警戒线,禁止车辆通行,门口人满为患。
  路漫送孟水意到大门,考试包她们第N次检查,准考证、身份证、2B铅笔、橡皮、0.5mm黑色中性笔。
  确保没有遗漏,路漫紧紧地抱了她一下,“水意,加油,相信自己!”
  初夏阳光明晃晃的,开考前,考生聚集在考室外,大多安静地做着最后的复习。
  孟水意什么都没有看,望着远处,放空思绪。
  这是她降低紧张感的方式。
  原本,她想带柏舟送的荷包,但想到可能带不进考场,又怕弄丢,便留在枕下。
  考生陆陆续续过安检进考室。
  孟水意轻吐一口气,暗暗握了下拳,张开手臂,转了圈,让考官扫过,找到自己座位。
  昨天,她来看过考场,特意检查了桌子是否摇晃,椅子是否有钉子凸起。
  桌面左上角,贴着她的准考信息。她将准考证和身份证工工整整地摆在那儿,然后,正襟危坐地,等待响铃。
  那意味着,这一战,正式打响。
  为了防止风扇的噪音干扰,或者吹落试卷,考室没有开风扇,所幸并不很热,不至于出汗沾湿试卷。
  算是天公作美。
  语文素来是孟水意的强项,她的作文向来是班里范文级别的,写完结尾,还有剩余时间,她检查了两遍。
  第一门安然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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