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响了。
来的是高宴。
“有驱蚊水之类的吗?我下午被咬了几个包,现在痒死了。”
苏蓓蓓掏出几种止痒驱蚊的东西,得意地说:“你看吧,关键时刻,还得哆啦A蓓出马。”
“蓓姐牛,蓓姐威武。”
走到一半,他又杀了个回马枪,“我们带了扑克,你们来吗?二缺二啊。”
孟水意摇头,“我不去了,我困了。”
苏蓓蓓趿上一次性拖鞋,摩拳擦掌,“我来。”
只有一张房卡,她便说:“你什么时候睡,提前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回来。”
孟水意比了个“OK”。
两人走后,孟水意收拾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出了一身汗,头发都黏糊了。
出来,她扑上床,把今天拍的照片发给路漫,还挑了几张苏蓓蓓给她拍的单人照发给柏舟。
只有图,没有半个字。
过了好一会儿,他拨来一个语音通话。
她立马接起,“喂,小舅。”
“化妆了?”
“嗯,苏蓓蓓简单帮我化了一下。”
不愧是学美术的,这么细微的变化,他都看得出来。
柏舟夸道:“很漂亮,看来玩得挺开心。”
她翻了个身,躺倒,手指卷着吹得半干不干的发丝,“嗯,本来以为这么多人出来玩,会有矛盾,结果意外地和谐。但是也好累。”
有点情人间撒娇的意思。
柏舟也忙了一整天,直到刚才,他都在写文档,但这一刻,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他笑了声,“明天去哪儿?”
她说了几个地名,又说:“小舅你来过南町吗?”
“小时候学校组织去过,好像是什么研学、夏令营之类的吧,印象不深了。”
“那我明天多拍点给你看。”
“好。”
孟水意说了些今天碰上的好玩的事,又想到什么:“小舅,你现在忙吗?”
“还好。”
“那我不打扰你了。”
“不要紧,你可以再接着说,我听着。”
柏舟早把手机搁下了,一心二用地,听着她的话,同时,视线不移出电脑屏幕。
“我说这些,你会觉得幼稚,或者无聊吗?”
“不会。”他停停,目光柔和了些许,补充说:“是你就不会。我比你长十岁,也是从不懂到懂,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言下之意是,尽管有十年的相差,她在他面前再不成熟,他也会包容。
孟水意“哦”了声,揉着耳垂,笑意越扩越大。
作者有话说:
电影是《小森林·冬春篇》和《小森林·夏秋篇》,我看完心里也闷闷的
第三十五章
◎热恋进行◎
那天晚上, 孟水意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也不需要柏舟时时刻刻都回应。
后来苏蓓蓓打完牌回来,她手机搁在枕边, 人已经睡着了。
手机打得发烫,电量条亮红了。
柏舟轻声说了句“水意, 晚安”, 才挂断这个持续近两个小时的电话。
苏蓓蓓放轻动作去洗澡, 头发没洗了,免得吵醒孟水意。
她熄灯前, 孟水意翻了个身, 也许是吵到了,也许是姿势不舒服。
苏蓓蓓说:“水意,晚安哦。”
这道声音,似乎和之前的一道有了重合,睡得昏沉的孟水意,已经分不清声线的不同。
她轻哼了声, 是一句无意义的梦呢。
孟水意陷在梦境里。
她到了美国, 周围都是金发碧眼,体型高大的白人, 她站在原地,茫然四顾。她仿佛失去了英语技能, 他们说的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懂,也说不出来。
然后,她无头苍蝇一般, 一直跑, 一直跑, 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
她心里悬得没边,恰时,街头一阵喧闹,到处是枪声。
人头攒动中,她却逆着人流,傻站在原地。因为她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是柏舟。
她难以置信地靠近,一个男人端着步|枪,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听不懂他说的话,莫名能知道他的意思。
“你是他的小情人吗?想给他殉情?那我成全你。”
她猛地睁开眼,喘着气。
睡前苏蓓蓓拉了窗帘,屋里一片漆黑。
心口尚留余悸,也庆幸,不过是一场浮梦,醒来,那一切就不复存在。
她想看时间,手机电量耗尽关机了。
隔壁床的苏蓓蓓正睡得安然。
她给手机充上电,走到窗户边,稍微掀开一角,看外面的街景,太阳已经升起了。
孟水意下楼吃早餐,赶巧碰到同层的高宴他们。
“你们也起这么早?”
高宴指指旁边的男生,“这哥们打鼾震天响,我一晚上没睡好。”
他是高宴的同桌,是个有点憨的大男生,两人玩得还不错。
高宴看孟水意,“你呢?感觉你有点恍惚。”
“就是做噩梦了。”
走到阳光底下,孟水意伸了个懒腰,噩梦带来的阴霾也渐渐被驱散。
来往路人是熟悉的东方人面孔,没有惊险的命案,柏舟也在另一座城市好好的,真好。
三人到酒店附近一家早点铺。
门面破旧,食客倒多,看起来多是本地人,他们便猜味道应该很正宗。
他们点了几样,排队等了很久,吃得肚皮滚圆,孟水意又打包了一份带回去给苏蓓蓓。
她趴在床上,头发披散,被子滑落一半在地上。
孟水意说:“你怎么睡成这个样子?”
苏蓓蓓迷迷瞪瞪地说:“你闹钟响了,我去关,困死了。”
“不好意思,我忘了。”
闹钟是孟水意昨晚设的,结果手机留在床头柜上充电,就忘了这回事了。
苏蓓蓓嗅到食物的香气,费力的睁开眼皮,“这是什么?”
孟水意说:“给你带的早餐,南町特色。”
她呲溜爬起来,去洗漱,“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他们今天到一处景点,有邮局,可以在旁边的纪念品店买明信片。
店里,有一整面墙都是明信片,单独放在格子里。明信片做得十分别致,上面手绘着南町的风景,就是贵,几到十几块钱一张。
他们想寄的,去店里挑,不想寄的,就在周围看其他的店铺。
苏蓓蓓一连挑了好些,她朋友多,又凑去看孟水意的:“你打算给谁寄啊?”
“给我小舅。”孟水意选的那款,是南町一条河,背后有连绵青山,河上,有个渔民撑着竹筏撒网。
——四舍五入,也是“舟”了。
“你带回去给他不就好了?费这个功夫干吗?”
“不一样。”
是不一样。
盖了邮戳,经过几天的颠簸周折,再送到他手上,在现代社会显得冗余,却是一种冗余的小浪漫。
为了防止丢失,孟水意寄的是挂号信。她在右侧工工整整地写地址、收件人、联系电话,认真得像在写高考试卷。
空白处,她沉思着,写下一句:河流尽头,船夫等待着茫茫暮色。
符合明信片的画面。
若称之为诗句,又太通俗易懂,可这般没头没尾,会看得人不明所以。
孟水意也不知道,柏舟能否明白。
下一句是“必有人重写爱情”。
原诗里,北岛怒吼、戏谑、不平,抑或是别的什么感情。她想说的是,她在等待,有人执笔,续写他们故事。
回到酒店,孟水意把今天拍的照筛选一番,发给柏舟的同时,还加以注释。
——“这个祠堂是典型的南町风格建筑,算是一个小型博物馆,里面好多民间手工艺品。”
——“这条街上都是小吃,林荫多,很舒服。”
——“感觉比起祁州,南町是个更有人文情怀的城市。”
……
苏蓓蓓从浴室出来,看到孟水意还对着手机敲敲打打。
她擦着头发,调侃说:“要不是知道你没男朋友,你这状态真就像在谈恋爱。”
孟水意动作一滞,抬头看她,“是吗?”
“你看不到你那表情。”苏蓓蓓学她,抿着唇,柔柔地扬起唇角,“再打个视频,就一模一样了。”
孟水意心里有鬼,把手机倒扣,起身去洗澡,不承认:“哪有你说的那样。”
然而,手机响了下,她立马过去看手机。
是一条无关紧要的消息提示。
苏蓓蓓这回起了疑心:“到底是谁啊,这么牵挂?”
孟水意熄了屏,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我小舅,有事问他,在等他回复。”
“哦,早说嘛,差点以为你不讲义气,背着我们偷偷找男朋友了。”
“小舅”真是一个百试不爽、瞒天过海的名头。
苏蓓蓓并不知道他们没血缘关系,也不知道路漫要再婚了。由她怎么发散思维,她也想不到孟水意和柏舟有别的关系。
苏蓓蓓站在落地镜前梳头发、敷面膜,“话说,你小舅条件那么好,他谈对象了吗?”
孟水意说:“没有。”
“为啥啊?要是我跟他换种人生,我就浪荡人间,做个永不回头的浪子。”
孟水意笑了,“浪子有什么好的。”
苏蓓蓓说:“不负责任虽然会遭万人唾弃,但是爽啊,不用背着世人套的枷锁生活,不好吗?”
“他不是那样的人。”
“嗐,我就是想想,我知道不现实,还容易得性病、传染性病,还是得勒紧裤腰带,当个好男人。”
孟水意无语,“小舅才不会像你一样想。”
苏蓓蓓正色:“我不是说你小舅啊,但是一个男人,对小辈,和对女人,可能是两幅面孔。”
“我知道,爱情军师苏蓓蓓。”
“水意,你看男人要擦亮眼睛,他们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千万不要被他们的花言巧语迷惑了。不要去听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尤其是在你目光之外的地方。”
孟水意笑,“假如我找男朋友,一定找你参谋,免得你总不放心。”
苏蓓蓓受用,“这还差不多。”
洗完澡出来,孟水意没穿内衣,外面罩了一条睡裙,盘顺条靓,肤白赛雪。
苏蓓蓓上下打量,啧啧感叹,“校服都把你的好身材掩盖了,我都要流鼻血了。”
衣服穿旧了,领口有些低,她拉了拉,“哪有这么夸张。”
趁她不备,苏蓓蓓直接上手,捏了把,“哇,看不出来啊,好软好大!”
孟水意脸爆红,双臂护着胸口后退,冲她喊:“苏蓓蓓!你别闹!”
那天在家里,她就是这么穿,柏舟看到,还抱着她亲,他当时……是什么想法?
越想,脸越热,要烧起来般。
苏蓓蓓说:“水意,你脸皮太薄了吧,我们初中住宿,女生还一起洗澡呢。”
大概是从小听孟家和教育,孟水意很介意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外人面前,路漫都不行。
“你还要去美国呢,那边开放多了。”
孟水意说:“反正现在你别碰我。”
“好啦好啦。”
再去看手机,柏舟还是没回她。
孟水意吐了口气,想,他应该是忙,没顾得上。
直到她拉被子准备入睡,才听到“嘀嘀嘀”几声提示。
她回头瞥了眼苏蓓蓓,伸出胳膊,拿进被窝看。
Z:水意,不好意思,刚刚在应酬,没看手机。
Z:我这边结束了,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Z:想听听你的声音。
Water1.0版:苏蓓蓓在,可能不太方便。
她想了想,往被窝深处缩了缩,将整个脑袋包住。
长按收音,小小声道:“其实,小舅,我也挺想听你声音的。”
柏舟坐在车里,因为喝了酒,不能开车,便在等代驾过来。
下午时,柏衡还问他,需不需要给他配一个司机,说不清什么原因,他拒绝了。
在听到这条语音的一刹,缘由明确了——
他不想,让任何一个和柏家有牵连的人,窥探到他和孟水意的关系。
随即,他也发来一条几十秒的语音。
她把音量挑到最小,凑到耳边,打开听。
前面有两三秒的空白,然后,他笑了声:“你也太小气了吧,就说这么点儿。还有,我们是见不得光吗,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是哦。
跟家人打电话,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可苏蓓蓓这方面直觉灵敏,孟水意还是不敢以身试险,便打字说:很晚了,我要睡了。
又是一条语音,只有短短三秒。
她点开。
“水意,晚安。”
听筒贴着耳朵,那一块皮肤都酥麻了。
要不是她现在还叫他“小舅”。
要不是彼此知道,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是好时机,于是不提,不说,只是享受着,这种背着全世界“偷情”带来的快乐。
连孟水意自己,都快以为,他们是在热恋进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