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会打吗?”
孟水意摇摇头, “不太会。”
柏舟说:“想上去玩两把吗?输了归我,赢了归你。”
那堂哥怂恿说:“来吧弟妹, 我们打得小, 输了也不用心疼。”
这么的,孟水意莫名其妙就坐上了桌,每人手边都摞着一堆筹码,她小声问柏舟:“一个筹码是多少钱啊?”
“二十五十一百都有,你随便打吧。”
她看了一下数量,咋舌, 这一晚的输赢, 最小也是五六位数,这还不小?
柏舟坐在孟水意旁边, 手里拿着打火机,咔哒咔哒地开合着, 孟水意摸了牌,整齐码成一排。
她临时补了下规则,是祁州本地的打法,以前在高宴家的清澜阁看人打过。
牌小, 花纹暗刻, 涂得漂亮, 与普通的麻将手感都不同。
孟水意知道几种做牌的方法,但不太熟练,出牌前都要思忖片刻,柏舟并不予以指导,一副放任自流的做派。
打两圈下来,孟水意旁边的筹码“哗哗”少了一大半——一把一把地推出去。
有人笑说:“弟妹这是来当散财童子了。”
孟水意窘迫,她没有新人的好运加持,斗不过这群老狐狸,她拽了下柏舟,“你替我吧,免得被我输光了。”
“老幺的钱要是被你输光,也是一种本事了。”
无论他们怎么调侃,孟水意是不肯再上了。
“宝贝,你去找提香吧。”
“好。”
柏舟在她脸上亲了亲,既是抚慰,也是给他们看,他有多重视她。
孟水意和柏提香几个年轻的小辈待在一块,电视在放春晚,桌上摆着水果、糕点、零食、茶水,足够她们吃聊一晚上。
柏衡和程喻茵露过面,倒也没多说什么。
柏提香和孟水意投机,便告诉她一些柏家、柏舟的事。
柏家水多深,外面的人探不出来,柏舟也不会都透露给孟水意。
她也由此得知,他当年车祸的真相,听得心惊胆战。
柏提香又说:“不过,你不用怕,小叔会挡在你前面的。”她压低声,“那些人都过古稀了,也折腾不动几年了。”
孟水意说:“我要是怕,就不会跟他来这里了。”
柏提香笑笑:“水意,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小叔那么喜欢你了。”
快到十二点,柏舟那边的牌局散了,外面也开始放起烟花。
有钱人聚居的地方,烟花都格外绚烂,一朵朵炸开,照亮半幅天空,堪比动漫里看到的夏日烟花祭。
柏家也要放,一箱箱烟花摆在屋前,不知多少响。
听柏舟说,一夜灯不灭,烟花从十一点五十起,足足放满一个小时,是柏家的传统。
有的人留在屋里喝酒,有的出去看烟花,多是年轻人。
孟水意仰头看了一会儿,觉得脖子酸了,问柏舟:“你刚刚赢了吗?”
“把你输的赢回来了,给你拿了一个,做纪念。”
一个红色的塑料片。
孟水意扯扯嘴角,“我留着干吗,纪念我牌技烂,输那么多钱吗?”
柏舟笑笑,“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不是吗?”
柏提香跑了过来,笑着说:“小叔,新年快乐!”
柏舟掏了一沓红包出来,给那些小辈挨个发着,发一个就得一句“谢谢小叔”。
孟水意才意识到,已经过了零点,烟花声更大了,几乎是震耳欲聋的,遮盖住旁边人的说话声。
红包发完,他又从怀里掏出个什么,用红色锦袋装着,取出来,套进她的手腕,因一直贴身放,有几分温度。
“喏,给你的压岁钱。宝贝,新年快乐。”
居然真有压岁钱,还以为他哄她的。
玉养人,尤其养女生。冰种飘花的翡翠手镯,套在她腕上,有些松垮。
柏舟皱了下眉,“大了。”
“没关系,我觉得挺好的。”孟水意转动着镯子,又问,“水头这么好,很贵吧。”
“不贵。”
“具体多少?”
他握住她的手,一起揣进口袋,顾左而言他:“我们待会儿就回吧。”
“要是太贵,我就不戴了。”
生怕磕了碰了,她得心疼死。
柏舟亲下来,转移话题:“宝贝,只要是给你的,就都不贵。”
小孩子们叫起来:“他们在亲亲,羞羞,别看。”
一个个叫得那么欢,抬手遮住了眼睛,还岔开指缝,偷偷在看。
他们的家长见状,也投来目光,接着把孩子拽走。
孟水意听到,羞得把他推开,也忘了追问。
她补过一次口红,这么一亲,都蹭到他嘴巴上了。她忙掏出纸来替他擦去。
按理,柏舟应该在温莱园住下的,他怕她不自在,带她回家,走前,柏衡给孟水意递了个大红包,也说是压岁钱。
柏舟说:“收着吧。”
孟水意只好接下,“谢谢叔叔。”
车上,孟水意拆开红包,崭新的红色纸币,她瞳孔都放大了,好多啊。
柏舟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小财迷。”
近两年都是用移动支付,在国外也用不上人民币,她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钱。
八千八,对柏衡来说,只是洒洒水,但这个意思是……
“他是承认我了吗?”
柏舟启动车,“我那么说了,他不想承认也没办法。”
“原来你爸这一关这么好过。”
“你以为?”
孟水意开玩笑说:“我以为他会甩张一千万的支票给我,让我离开你。”
“你会收吗?”
这个问题,可能就和“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差不多的级别。
但孟水意说得斩钉截铁:“我才不收,你这些年给我花的,都不止这么多了,我才不会那么目光短浅。”
柏舟失笑。
开了一会儿,孟水意觉得不对劲,看着窗外路标,“你不送我回家吗?”
“我家近一些,这么晚了,去我那儿吧,中午直接去路漫那儿。”
她想想,这样似乎也合情理,可又像被他骗了。
路上,孟水意在看微信里的消息,各种群在发红包,各种群发祝福,雪花般。
翻了一大串,才放到黎司洋的。他依旧卡点,发了个“Willa,新春快乐”。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表情包、祝福语,就是这么简单的一行字。
孟水意随便找了张红底金字的图,发朋友圈:祝福都收到了,就不一一回复了,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幸福。
孟水意又点了几下,把手机关了,不再关注消息。
她突然问柏舟:“你会给你员工发红包吗?”
“零点前发了,年后上班第一天也会发。”
“可以看看你手机吗?”
他掏出两只手机递给她,“怎么,想查岗?”
“经得起查吗?”她知道哪只是他的私人手机,直接拿过来。
“你随意。”
她很快还给他,他扬眉,“这么快?你干什么了?”
“你晚点就知道了。”
大年初一凌晨的街面恢胎旷荡,很快就到柏舟在水岸林城的家。
水岸林城是片很大的小区,开发已有十数年,里面建了一条人工沟渠,树、灌木也栽得密,故而得名。
它其实不是别墅区,只是里面有几栋别墅,因地理位置好,住在这里的,也是非富即贵。
柏舟的别墅并不大,加上地下酒窖,上下共四层,一楼有保姆房,他的卧室书房都在二楼。
时间已晚,两人迅速解决完洗澡的问题,然后面面相觑。
孟水意问:“客房在哪儿?”
“周姨不知道你要来,没铺床,你睡我的床,我睡沙发。”
真实性无法求证,他说什么是什么。
孟水意扯着衣角,她穿的是柏舟的T恤、长裤,他一米八多的个子,衣摆长得盖过了大腿,仿佛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算了……一起吧。”
灯已经熄了。
窗帘没拉严实,缤纷的光照进来,屋里像在斑斓的海底世界。
床很宽,两人各睡一半,中间还隔了小半臂远。枕套、被套,都沾有他的气味。
孟水意用的是柏舟的沐浴露,身上的香味也和他一样。香气在空气中弥散,仿佛一抹夜来香。
烟花声渐小,孟水意疑心,她过快的心跳声就要暴露了,一下重过一下,和烟花的节奏暗契上。
嘭,嘭,嘭。震天响。
天知道,他们即使坦诚相待过,却从未共枕而眠。
烟花大概是停了,因为她好像听清了柏舟的呼吸声。
孟水意的心神彻底乱了。
晚餐有酒,柏舟将她的换成了橙汁,可她怎么觉得,自己是醉得头脑不清醒了?以至于胆子也得到无声的鼓励,大了起来。
“你,想……做吗?”
她自己都惊讶,这是她的声音。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她扭过脸,不再看他。
柏舟没有作声,但孟水意立马就知道了他的答案。
心跳被他攥在手掌里,随着他的每一下动作,加快、停止、减缓,仿佛在坐过山车。
他的身子覆上来,贴在她的颈边,那是她的命门,只要他的牙一张一合,她就会万劫不复。
她不由得攀上他的肩膀。明明开着地暖,明明躺在被窝里,她的手还是凉的。也许是紧张所致。
上天赐予了他最完美的唇线,而它,顺着颈线,一路向上。
双唇相贴的一刹那,火星彻底爆开。
带着燎原的气势四溅。干柴枯草,一经点燃,就熊熊燃烧起来。
不知是谁的呼吸先变烫的,交融着,已经不分彼此了。
柏舟松开了她的唇瓣,似乎有一根银丝牵连,又断开。
这是一场博弈,要么你赢得盆满钵满,要么我输得倾家荡产。
火山岩浆在无声地翻滚着,炽烧着,不知何时将会爆发,毁天灭地。
蓦地,柏舟停下来。
孟水意眼神空白,喘着气,整个人像在虚无的宇宙里漂浮,没有氧气,濒临窒息。
然后,听到他的请求,声音被情和欲烧得哑了:“水意,我想开灯,看着你,可以吗?”
他万事都要征求她的意见。
这样的恳求,能拒绝得了吗?
“嗯……”
下一秒,孟水意胳膊被抬起来,短短的一秒,T恤兜头脱下。
接连几件衣服被扔下床。
光线极亮,刺得眼睛流下生理性盐水。
她闭上眼,横过手臂,挡在眼前,是遮光,也是害羞。
再清楚不过,她现在是条剐净鳞片的鱼,要煎要炸要烤,悉听尊便。
孟水意的手腕忽然被攥住,他用力得她甚至有些疼,他问:“你什么时候纹上的?”
啊!她都忘了,这样,他不可能看不到那个纹身。
她说:“去年,留了个疤,纹上遮住了。”
柏舟摩挲着那一小块皮肤,那个嵌在破舟里的Z,“原来我们这么有默契,原来你这么爱我。”
他形容自己是破船,而她也画了这么一艘破船。
她的意思其实是——
你是我的诺亚方舟。
柏舟拿开她的手,他的视角如神祇俯瞰人间,“宝贝,你很美,你也看看。”
孟水意已经深深溺在这两个字里,什么时候开始,他这样亲密地叫她。
她从未从这样的角度,端详过自己,也许它的确是极美的。
该多的,该少的,按照普世审美长得刚刚好,只是手脚过于纤细了,捏不出几两肉来,显得弱不禁风。
她莫名想到,他会不会像那些临摹人体的美术生一样,临摹过别人的身体。
“你画过别人吗?”
他好像一下就能猜出她心中所想,“画过雕像,没找模特。”
手幻化为画笔,她则是画布,他随心所欲,一点点地,勾勒着线条,涂抹着色块,仿佛找到了当年绘画的感觉,下笔如有神。
而被描绘的每一处,都留下异常的感觉。
孟水意眼尾都红了,沁出几滴泪来,催促他:“你别磨我了。”
柏舟手探到床头柜,摸到一盒,为图快,用牙撕开最外层的包装,三两下拆开一枚。
她不好意思直视他的动作,转移注意力地想:果然迟早要用到……
他俯低了,亲在她眼皮上,哄着:“宝贝,别紧张。”
“嗯。”
他的头发短,孟水意抱着他的头,摸到了头皮。没有哪一处没有冒出汗。
是暖气开得太热了吗?她难免想。
骤然间,又有哪户人家放起烟花,一瞬间,两人情不自禁地同时出声,被烟花爆破声盖住。
这件事,实在已经拉扯、拖延得太长。
当初,是孟水意主动,这次,似乎又是她。
果子挂在树上,经过阳光的洗礼,时间的培养,早已熟透了,可以采摘了。
所以除了紧张,她还有一种“尘埃终落地”的踏实感。
他和她两手紧扣,在她耳廓边呵气般地说着话。
“呜,我没有啊……”
她几乎是有些哽咽地说,泪盈于睫。柏舟无奈,耐心地,步步慢地,教她如何承纳,如何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