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夜鸣将画笔搁在汝瓷笔山,随后用真丝锦帕擦手,从手心擦到指尖,细致,且优雅。
沈别枝低头,视线模糊地盯着盛开在脚踝的茉莉花,如同一个物品,被主人印下所属的记号。
神思顽强地将这笔记下,她迟早,要在他的心口,他的权杖,纹上这样的茉莉花。
季夜鸣目光松散,扫过被沈别枝坐住的文件,珠玉落盘般的嗓音磁声含笑:“这文件的确不能要了,明天让徐岩州重做。”
沈别枝回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还真是一语成谶。
她深呼吸几个来回,轻软声调仍旧不稳:“要是让徐岩州知道他送来的文件是怎么没的,也不知道季叔叔这张老脸能不能挂得住。”
季夜鸣掀眸瞧她,语调温和无奈:“文件分明被别枝打湿,怎么又怪季叔叔了?”
沈别枝瞪他,气鼓鼓地说不出话。
她早晚得要他,在公司里出回丑才罢休。
少女脸颊晕脂,娇如朝霞,将眼尾都染红,似娇似嗔,娇艳欲滴。
季夜鸣纵容笑:“别枝现在知道答案了?我是心疼文件还是别枝?”
沈别枝轻撇下嘴角:“我可没见你心疼我。”
“别急。”
话音落下,季夜鸣薄唇落于那朵颜料将将干透的茉莉花,嗓音低醇磁性:“季叔叔这就心疼小茉莉。”
作者有话说:
徐总助:永远都不知道我的工作量是怎样增加的[微笑]
啊啊终于写完了,然后粥后天要去当伴娘,明天就得去女方家,明天后天的更新我尽量写。
应该都会更,但是可能会更得比较少。
第40章 与机会
◎告诉季夜鸣,她想离开他。◎
元旦后不久,大学陆陆续续放寒假。
沈别枝今天有舞蹈课考试,学校的考试不基本不用担心,她的舞蹈水平早已远超同级学生。
只出了一点小意外。
沈别枝跳完,拿了外套正要穿上,老师眼见瞧见她露出的脚踝,皱眉问:“沈别枝,你那是什么?”
沈别枝低头,洁白的茉莉花这几天淡许多,看上去,几乎快与她瓷白的肌肤融为一体。
季夜鸣调制的颜料,的确非同一般,即使颜色快褪去,半透明的茉莉花,仍旧有种空灵的美。
她用温软无害的眼睛看向老师,故意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前些天觉得好玩儿,贴的纹身贴,现在快掉了。”
老师眉间的结舒展开,教育她:“这次就算了,下次考试前不要贴这些乱七八糟的。”
沈别枝乖巧点头:“知道了老师。”
“嗯,去吧。”
毕竟沈别枝上次汇演的惊艳表现,老师也看过,水平在这那儿,她态度又乖巧,老师不会在这种小问题上刁难。
走出教学楼,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雪。雪花飘扬,教学楼院坝里的秃枝银杏被银装素裹,冬风呼过,不堪承重的树枝掉下几团棉花般的雪球。
沈别枝穿着保暖的奶油白、长度到小腿的羽绒服,里面是一条米白色棉绒连衣裙,从羽绒服底下露出截裙摆。
仍旧俏丽窈窕,不显臃肿。
她裹了裹羊绒围巾,曼曼走进雪花纷飞里。陈尧早将伞打开,为她遮住斜飘的风雪。
陈尧还是跟前些天一样,送她上学,接她下课,态度也与往常无一丝不同,但沈别枝却再没听见,有人说以为他是她男友的话。
她扭头瞧他一眼,真奇怪。
回到季家,沈别枝刚准备脱掉外套,羽绒服口袋就震动了一下。
她将手机拿出来,是祝染发来的消息——
祝染:[妹妹考虑好了没?什么时候能出来见见?]
沈别枝眨眨眼,她知道祝染,是季夜鸣朋友的老婆。
对方自然也知道她,所以才亲自联系自己,不过她并不觉得祝染直接联系她,仅因这层关系。
估计跟华染想与她合作的东西有关,前几天加了她,就直接了当地提出见面聊。
但沈别枝还没与季夜鸣讲,因为担心他会一口回绝。
别枝惊鹊:[祝姐姐,我今晚给你答复好吗?]
沈别枝还是决定同他讲,毕竟以目前他对自己的看管程度,就算出去见祝染,也会带上陈尧,总会被他知道。
不如直接说出来,免得他想方设法,借惩罚的名义搞不那么正常的玩儿法。
祝染:[是不是季夜鸣那变态不给你出来?]
沈别枝:“......”
看来都挺了解他。
祝染:[如果你搞不定,我就叫周乾约你们出来,咱们一起谈。]
沈别枝:[姐姐,我想先跟季叔叔聊聊。]
祝染:[行吧,尽快回复,我手里这事儿拖很久了。]
意思是,她需要尽快敲定,不会给沈别枝太多犹豫的时间。
沈别枝迟疑着打字回复:[好,谢谢姐姐。]
她下午考试完,就直接回家,季夜鸣没在。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晚上很晚才回。
有时候她都已睡着,迷迷糊糊被他亲醒,半梦半醒着做一次。
哼,前两年老男人分寸感拿捏得,挨她近点都犯法,近段时间开了荤,倒一发不可收拾,她想不要都不行。
准备上楼换衣服的沈别枝,边走楼梯边回最后一条消息。
发送过去,她按灭手机屏幕,抬眼时瞥见地下室入口,灯光幽若,仿佛诱人深入的诡洞。
沈别枝脚步忽然停止,盯着地下室的方向,灵动清透的眼珠轻微转动。
这段时间,季夜鸣进收藏室的频率,比过往高得多,经常会拎着一个质感昂贵的盒子进去,应该是新放进去的藏品。
什么藏品,一段时间能得到这么多?
能被他这样的资本家收藏的东西,不应该稀世罕见吗?
沈别枝鬼使神差地进入地下室,来到收藏室的门前,眼前是一道黑色哑光质感的自动木门,密码与指纹双锁。
她扯了扯衣袖,包裹住手指,企图试密码,避免留下指纹。
沈别枝知道好奇心害死猫。
但不知为何,她就觉得这件收藏室,很可能是她驯服那个男人的关键。
就算不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把自己能想到的,季夜鸣的生日,季镇南,当然是人那个季镇南,他的生日,甚至她连狗的生日都没放过。
都不是。
沈别枝想起季夜鸣那位她从未见面的目前,季夫人。
家里的佣人提都不敢提起她,更别说知晓对方生日。
沈别枝蜷起细指,挠了挠下巴。
开始用她头疼的数学,来组合数字。
但这种数字组,太多太多,不知道要试到猴年马月。
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刚试过一次,门锁就想起机械的女声:“您已试错五次密码,门锁自动锁定,并紧急报警。”
沈别枝:“?”操。
少女浅褐色的眼眸睁大,求生欲告诉她,需要立马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飞快转身,猝不及防一头撞进男人坚硬的胸膛。
沈别枝浑身一僵,机械且缓慢地抬头,她抬起手,像招财猫似的招了招,眉眼弯弯、试图萌混过关:“嗨!季叔叔今天回来真早。”
季夜鸣穿着熨帖的衬衫、马甲,泛着冷光的银丝眼镜稳妥架在鼻梁,斯文端正得一丝不苟。
他微笑着注视她,缓步逼近。
直至沈别枝后背抵上冰凉的木门,季夜鸣伸手,温柔的手掌触碰她的脸颊。
如地下长河般的低沉嗓音掺杂蛊惑:“别枝想进去看看吗?”
本能令沈别枝迅速摇头,琉璃球般的眼睛乖巧望他:“不,我不想。”
此时男人的温柔,令她有些头皮发麻,却无法再后退。
收藏室门口,灯光昏昧,季夜鸣背着光,衬得他眼眸极黑、极深,莫测不辨。
盯着她,像森林不见光的深处,蛰伏的野兽盯着猎物。
沈别枝拿出通常情况下,百战不殆的技能,她扯住他的衬衫袖口,拖着令人心化的温软调子:“季叔叔,我饿了。”
当然,是通常情况。
季夜鸣另只手伸出,双手捧起她的脸,低头不容拒绝、严丝合缝地吻下来。
那一瞬间,沈别枝恍惚觉得,自己倏地被野兽攫住,呼吸不过来。
摁过牙齿,扫过喉咙,夺取她的空气,试图勾出她的心脏。
温柔而绵长的暴力。
地下室没有风,像时间停止、绝对静止的时空,闻不见任何声响,看不见任何人与物。
唯有两道呼吸,野兽进食,以及野兽位置怪异的长角冷漠地刺穿柔弱的小猫。
沈别枝怔愣地看季夜鸣的眼睛,漆黑如深井漩涡,引人深陷。
她整个人被抱起来,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脊背撞着坚硬的门,脚后跟磨着他腰背的衬衫,骨架都快散掉。
凭空的一道清脆声响,斯文的银丝细框的眼镜,被男人随手扔到地板。
沈别枝头一回,见季夜鸣如此不讲究仪表,这样将情绪外放。
她再也没空去想,一门之内的藏品,到底是什么东西。
季夜鸣咬着她脖颈,鼻息潮热而沉重,低沉暗哑的嗓音再次温柔引诱:“小茉莉真的不要进去看看?”
沈别枝难耐地仰着颈,呼吸都不畅,艰难地摇头。
季夜鸣闭上眼,沉在她颈窝,想象着把那些精美的藏品用在怀中娇贵柔弱的家猫身上。
他压抑住自己亢奋的神经,无法休止。
——
“如果别枝好奇,就告诉季叔叔。”季夜鸣牵住沈别枝的手,侧眸温柔。
男人重新戴上眼镜,已然衣冠楚楚,除却西装裤与马甲上,不知道是谁的深色氤湿。
沈别枝几乎是抖着腿从地下室出来,臭着脸抽出手:“我才不好奇!”
季夜鸣抬手,手掌拍了拍她的背:“去换衣服,随我出门。”
沈别枝红着眼瞧他,不情不愿:“去做什么?”
难怪这么早回来。
季夜鸣温和:“秦二小姐要去澳洲了,别枝要的道歉与补偿,今天会让她一齐还你。”
沈别枝“哦”一声,浓长的眼睫垂下。
最近满心都是华染找她的事情,对秦珊珊要不要给她道歉,她已经没剩多少兴致。
到了澜华巷,沈别枝才发现,包厢里不止秦家兄妹,还有周乾,与祝染。
她一眼锁定慵懒靠在沙发上的明艳女人,澄澈的眼睛微微亮起来。
这实在是意外的惊喜。
瞧他们到了,秦柏州当即招手:“夜鸣。”
沙发上的女人闻声抬起眼,对上沈别枝惊喜的眼神,略挑眉,对她点了下头。
好似并不意外。
沈别枝若有所思,被季夜鸣牵着坐到他身边。
几个男人寒暄几句,秦柏州轻咳,用手肘捯了捯身边心不在焉的秦珊珊。
秦柏州看似随口朗笑:“珊珊不懂事,给小别枝添了麻烦,珊珊,快给别枝道个歉。”
秦珊珊抬头,看向对面端方清贵的男人,对方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垂眸,漫不经心地转动左手所戴戒指,折出的寒芒刺得她眼痛。
今天没有乱七八糟的外人,男人女人都属容城顶层圈子。
当着这些人的面,给一个小丫头道歉,等于以后都别想在这个圈子里再露脸。
秦珊珊缓慢站起身,慢吞吞走到沈别枝面前,眼神极其忿怨。
现在已经无关嫉妒,而是恨,更不甘心。
但沈别枝根本没给她一丝注意力,此时她满心都在想别的事情。
季夜鸣坐在旁边,她要怎样,才能与祝大小姐搭上话?
瞧她傲慢的态度,想到以后好几年都不能回国,秦珊珊脸颊涨红,眼睛红得几乎快要哭出来。
她飞快说完“对不起”,转身就从包厢里跑出去。
秦柏州“诶”一声,根本来不及叫住。
他只能给不争气的妹妹扫后路,笑着与沈别枝说:“她不懂事,我这个大哥的替她道歉,我在江与岸有套小房子,就作为小小的歉礼送给别枝妹妹,别枝觉得怎样?”
小房子属实是他谦虚之语,江与岸作为容城豪宅区前三,以夜晚江景出名,属于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的房子。
“别枝。”季夜鸣握住沈别枝的手,侧眸看她,眸光关切。
沈别枝茫然地“啊”一声,迟钝回神,蝶羽般的眼睫轻抬,与季夜鸣对视一眼。
又飞快移开视线,她看向秦柏州,嘴角现出梨涡,温温地浅笑:“好,没关系。”
此时,坐在对面的明艳女人忽然开口:“妹妹,现在可以聊聊我们的事情了吗?”
沈别枝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了当地挑明,下意识看向季夜鸣。
男人面容平和,银丝眼镜后的深眸神秘莫测。
沈别枝紧张地捏了捏裙角,忽然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看着祝染,她如月弯起眉眼:“好呀。”
不管祝染给她怎样的机会,她都会接住。
告诉季夜鸣,她想离开他。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刚刚彩排完婚礼,好冷!
希望明天能让我有时间码字呜呜呜。
这章忙里偷闲在写,肯定很糙,后面改呜呜呜
第41章 是家人
◎别枝,我想我们需要回家聊聊。◎
新中式娱乐包间,明亮宽敞,熏炉香烟袅袅,檀香弥漫。
沈别枝与祝染的对话刚一落下,秦柏州当即惊讶:“祝大小姐什么时候跟别枝有事聊了?”
祝染与沈别枝,可以说是天南地北的两人。
虽说都在一个圈子里,但大小姐挥霍如金,沈别枝被季夜鸣娇养着,极少带出门。
两人几乎没见过几次面。
季夜鸣闻声掀眸。
他温淡的目光掠过对面无所畏惧的大小姐,最终顿在身旁小姑娘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