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顾岚从轮椅上站起来，往车上走去，嫌弃道：“真是的，都不给我活动一下，讨厌。”
秦修然震惊看着走到车前利索打开门坐上去的人，好半天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岚脾气这么大的？
她本来脾气就这么大吗？
他茫然上前，把轮椅放到后车厢，等坐上车后，他还是没想明白。
顾岚怕他多想，意识到她在几次检查后都有从轮椅上下来的机会，赶紧转移了话题：“那个，我们去吃个饭？”
“嗯。”
秦修然点头，开着车出去。
顾岚试图吸引他的注意，缓声道：“今天这个事儿，主要是我心理落差有点大，我本来以为你要和我约会呢，没想到你开车这么快，给我颠吐了就算了，还突然当众宣布我打鼾。我毕竟是要脸面的人，我一下承受不住啊，而且我真的不是天天打鼾的，昨天可能是太累了，你要觉得我打鼾这事儿影响你，咱们可以分床睡啊……”
“可不能分一辈子。”秦修然打断她，顾岚一愣，听着秦修然认真开口，“我可以忍受你一晚上，但我不能每天都听着你打鼾，一年、两年、十年，总有有一天我受不了的。而且有病就该治疗，深夜呼吸暂停很危险，我们结婚，我不能放任你这么忽视健康问题。万一你死太早怎么办？”
“需要怎么办？”
顾岚反问，秦修然一顿。
两人都突然意识到，这个话题似乎有那么些遥远，以及不可深想。
一年、两年、十年，一生。
为什么要想这么遥远的事情？
两人沉默着，秦修然的车速不急不缓。
过了好久后，秦修然轻咳了一声，询问：“中午吃什么？”
“都行。”
“前面有家意大利餐厅。”秦修然建议，“你吃意大利菜吗？”
“嗯。”顾岚点头。
秦修然想了想，询问：“下午有个画展，去看展？”
“好。”顾岚异常配合，秦修然莫名有些尴尬。
他想了一会儿，缓声道：“那个，以后我开车不会太快了。”
“嗯……”顾岚迟疑着，小声解释，“那个，我问你晨跑也是关心你。”
“我知道……”
“我听说早上五点起来晨跑对心脏负荷很大，尤其是跑十公里这种，我怕你心肌炎死得太早。”
秦修然：“……”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和顾岚说话，心脏负荷比跑十公里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打扰这种平和的氛围，终于礼貌应答：“谢谢。”
说着，他强调：“我没有早上五点起床，也不跑十公里。”
“那看来你不够努力啊。”顾岚下意识开口，“我看新闻说总裁都这样，特别努力，所以能赚很多钱。”
秦修然：“……”
分手。
那一刻，秦修然满脑子萦绕着这两个字。
他不可能娶这个无知的女人，过完今天，吃完这顿饭，他回去就和她分手！
第32章
怀揣着吃完饭就分手的心情，秦修然和顾岚一起吃起午饭。
顾岚虽然没什么见识，但非常会点单，主要是因为饭量大，她差不多点了半个菜单后，就开始在秦修然面前表演吃播。
秦修然吃东西向来很少，米其林餐厅那种盘子大菜量少的风格最适合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顾岚在对面风卷残云，他居然莫名多吃了很多。
等两人走出门时，秦修然感觉到了胃胀，他看着扶着墙缓慢走出大门，最后撑着自己直起身子，打了个嗝儿的顾岚，忍不住劝她：“你要是觉得吃不下，可以少点一点。”
“不行，”顾岚一口拒绝，她说得非常认真，“成年人不做选择，我想要的，我全都要！”
“那下次你买单。”
秦修然淡淡开口，顾岚立刻严肃起来，转头看他：“那你得少吃点。”
秦修然嘲讽一笑，提步往前，顾岚跟着他一起上车，系上安全带，打着嗝儿询问：“咱们去哪儿？”
“看展。”秦修然回复，“给你陶冶一下情操，如果咱们结婚，以后你需要和各种人打交道，最好还是高雅一些。”
“哦。”
顾岚有些忐忑。
“今天是一位现代行为艺术家的展，这位据说是国外有名的大师，环保主题，我让陶然抢的位置。”
秦修然解释，顾岚点头：“嗯，行为艺术。”
一听就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但是她不能露怯，她故作镇定，开始和秦修然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两人聊的内容都很简单，昨天晚上她打游戏的战绩如何，他生活习惯，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就到了展区。
秦修然扫了电子门票，带着顾岚走进展区，展区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地垃圾袋，还有一个全身被墨水涂黑的男人，扭曲着躺在地上。
他的姿势非常诡异，表情异常痛苦，会场里的人都站在高处往下凝望，大家神色严肃，不停游走，找着角度看下面的人。
顾岚和秦修然站在最高处，顾岚盯着那个男人看了许久，就听秦修然平淡开口：“你觉得怎么样？”
顾岚沉默，过了片刻后，她轻轻鼓掌，一脸崇拜：“牛逼！”
秦修然漠然转头看她，顾岚满脸认真：“大师就是不一样！能保持同一个姿势这么长时间，柔韧度这么好，牛逼得不得了！”
秦修然沉默不言，顾岚好奇：“你觉得怎么样？”
“去听音乐会吧。”秦修然直接往外走，“看不懂。”
顾岚一愣，随即窃喜，原来不是她一个人看不懂！
两人一天听了音乐会，看了博物馆，最后在顾岚强烈要求下，去看了杂技表演。
每到一个地方，每次秦修然问顾岚感觉如何，她都会极其赏脸夸赞：“牛逼！”
“特别牛逼！”
“牛逼大发了！”
等到最后，秦修然忍无可忍，终于询问：“你没有其他形容词了吗？”
顾岚沉默，随后在转头看台上舞蹈演员猛地一个劈叉时，激动得大喊了声：“我靠！太6了！”
说着，她鼓着掌，转头询问秦修然：“6不6？我就问你6不6！”
秦修然：“……”
他错了，他不该听顾岚的来看杂技表演。
两人经历了丰富的一天活动，等回到家时，两个人都异常疲惫。
洗漱过后，顾岚非常懂事去了隔壁卧室，正倒头要睡，就听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来。”
顾岚有气无力坐起来，抓了抓头发，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有事儿吗？”
“你的睡眠监测仪。”
秦修然举起从医院带回来的睡眠监测仪，提醒她：“要佩戴超过七个小时。”
“知道了。”顾岚无奈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你放下吧，我自己会带……”
话没说完，她就感觉秦修然整个人欺身压了过来，在松木香环绕的瞬间，就听“咔嚓”一声响，他已经把睡眠监测的手环挂在了她手上。
“晚安。”
秦修然轻声说了一句，随后直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顾岚坐在床上，缓了好久，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都是白天他说的――
万一你死太早怎么办？
不可能！
她骤然惊醒，她身体好得很，她才不会死得比秦修然要早！
想到这里，想到刚才秦修然欺身过来那一刻骤然停止的心跳，她忍不住冲着门大吼出声：“下次我自己挂！”
秦修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吼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一股莫名的羞恼涌上来，他愤愤开口：“声音小点，我没聋！”
说着，他拉开卧室门，“砰”一下甩上大门。
两人各自睡下时，秦江河和秦博文、蒋舒三个人凑在一起，听着面前人汇报：“根据我们观察下来，修然少爷和这位顾小姐应该不是协议结婚，两人似乎是在认真恋爱，但这位顾小姐，实话说，出身相对普通，职业只是一个带货主播，如果由她担任秦氏女主人的位置，恐怕董事长不会满意。”
秦江河没有说话，他一张一张翻着秦修然和顾岚的照片，蒋舒站在一旁，似是思索。秦博文看了一眼父母，见父母都不说话，他不由得有些着急：“爸，医生今天说了，爷爷最多就三个月时间了，咱们只要拖到爷爷走，爷爷不立下遗嘱，您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秦家就是您的了。您现在一定要想办法，千万不能让大哥越过您啊。”
秦江河不说话，蒋舒看了清江河一眼，赶紧训斥秦博文：“你怎么说话的？爷爷的事儿是你乱说的吗？你大哥才回来多久，你就担心上遗产了？”
“妈，你是不知道！”秦博文急急解释，“大哥厉害得很，他一回来就带了个什么技术协议，哄得爷爷和公司上下都觉得他比爸厉害。这就算了，还搞了个什么营销方案，说要改革，还说要查公司内部贪腐，把应叔的位置都抢了。爷爷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的婚事，要他真结了婚给爷爷搞个重孙出来，秦家马上就是他……”
“博文。”秦江河打断秦博文，“别胡说了。”
“爸，我……”
“顾岚进不了秦家的门。”秦江河将照片放在桌上，声音淡淡，“你爷爷眼光高着呢。”
听到这话，蒋舒脸色微变。
秦博文愣了愣，随后才意识到，哪怕是她母亲，至今也没得到他爷爷的认可。
他母亲这样端庄大方得体的人都得不到爷爷认可，那个只会说“牛逼”的顾岚？
秦博文一想，心上突然定了几分。
“爸你说得是，”秦博文点点头，“但……咱们知道顾岚不行，爷爷不知道啊。”
“放心吧，”秦江河轻笑，“下周不就是你爷爷生日吗？”说着，他看向蒋舒，“他很快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蒋舒面露几分犹豫：“这样对小辈……不好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谈这样对小辈不好？”秦江河站起来，语气中带了几分愤怒，“秦修然这么对我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我是他爹！就这样定了，”秦江河吩咐下去，“爸的生日今年还是你安排，给顾小姐发帖子，让她过来。就让爸好好看看，这位顾小姐是什么人物。只要爸不同意，秦修然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第二个结婚对象，拖一拖……”
秦江河沉默下去，蒋舒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语气微沉：“就都结束了。”
第33章
一觉睡醒，顾岚洗漱穿好衣服，推开卧室门，就看见秦修然坐在餐桌边上，正一面喝咖啡，一面刷手机。
听见顾岚开门声，秦修然抬头，不咸不淡打了声招呼：“早。”
说着，秦修然抬手指向餐桌对面放好的餐盘：“吃早餐吧。”
听到这话，顾岚赶紧摆手拒绝：“不行我还得赶地铁……”
“我送你过去。”
秦修然打断她的话，慢条斯理放下手机：“一起吃吧。”
顾岚惊疑不定，她迟疑着走到桌边，看见餐盘里丰盛的早餐，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你做的？”
听到这话，秦修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拿着刀叉切割着餐盘里的芝士香肠，解释道：“我让陶然找了个厨子。”
“厨子？”顾岚好奇环顾四周，“人呢？”
“走了。”
“那等会儿谁洗碗？”
“会有清洁阿姨。”
“不是，”顾岚震惊看着秦修然，“你请了两个人，一个做饭一个打扫卫生？咱们家没多少事儿，不需要这么多人，你让那厨子顺便把家里打扫了不行吗？”
听到这话，秦修然的刀在餐盘里划出刺耳的声响，顾岚顿觉不好，马上弥补：“我就是建议一下。”
“你吃不吃饭？”秦修然终于忍不住，抬眼看她。
顾岚赶紧拿起刀叉，开始疯狂扫荡餐盘里的食物。
她的餐盘明显比秦修然大，秦修然一面吃一面和她说着后面的安排：“今天早上张医生给我打过电话，说看了检测仪返回的数据和你的其他检查结果，你大概率是前天晚上有点感冒鼻塞，外加有一点鼻炎。今晚我接你去医院拿药，顺便学习一下口腔运动。”
“口腔运动？”顾岚不能理解，“这是什么运动？”
“强化口腔肌肉，保持呼吸道畅通，对打鼾进行防治。”秦修然解释，“虽然你目前还不算正式的呼吸暂停综合症，但我认为你有这种趋势，最好还是预防一下。”
“哦……”顾岚心不在焉听着，对身体健康，她还是决定接受秦修然的建议。
秦修然见她没有唱反调，颇为欣慰，说出最后结论：“既然你不会打鼾，那今晚就一起睡吧。”
顾岚心头一紧，秦修然抽出纸巾清理干净嘴唇，仿佛是在处理一件公事：“以后我每天早上都会等你起来吃饭，然后送你上班，我需要在九点前到达公司，你不要起太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