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后,他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怪林琅:“我哥过来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太不厚道了。”
林琅说:“我以为你知道。”
江栩搭着他的肩,笑着问他:“你还打算被你哥管多久啊,永远长不大的小朋友?”
裴蔺不爽地拍开他的手:“你以为我愿意啊。”
江栩耸肩,又过去和林琅打招呼:“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我听姐姐说,你工作很忙。”
林琅对他没有好感,他的问题她也不想回答,连敷衍都省略了,直接装没听见。
江栩也不介意,仍旧扬着一张笑脸。
那天的派对险些只持续到十点半,因为裴清术提前半个小时过来接林琅回家。
裴蔺为了在他哥面前图表现,提前结束。
裴清术看了眼他脚上的石膏,到底是没能忍心:“躺了这么多天,是该放松一下。别太晚。”
裴蔺瞬间就来了精神:“谢谢哥!”
林琅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天裴蔺直接嗨到了凌晨四点。
她突然理解裴清术平时为什么管他管的那么严了。
她也有工作,最近正好是最忙的时候,加班也成了家常便饭。
于是裴清术每天下班后,都会直接把车开到她公司楼下。
之前他还会上楼去陪她,经历了几次领导端茶送水的殷勤之后,他就省略了这一步。
为了不让他等太久,林琅只能加快进度。
天色擦黑的时候,她打着哈欠从电梯里出来。
裴清术手上拿着一杯奶茶,正低头看表。
听见电梯门开的声音,他看向前方。
林琅低着头,走路慢悠悠的,困到一双眼睛都睁不开了。
下一秒,她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头都快埋到地上了。”男人说话的声音,混杂轻笑。
林琅闭着眼睛抱他:“太困。”
“直接回家?”
她摇头:“那怎么行,说好了今天要请你吃饭的。”
今天是领薪水的日子,林琅从一周前就开始念叨了,等领到薪水了,就请裴清术吃顿好的。
可这几天的工作量实在太大,项目到了收尾阶段,虽然她负责的不是最重要的一环,但也没办法懈怠。
裴清术心疼的摸了摸她眼底的黑眼圈,以前没有。
最近看着长出来的。
“回去吃也一样。实在不行留着下次。”
听到他这么说,林琅连反驳或者同意的力气都没有了。
上车之后,头靠着椅背就睡着了。
连安全带都没来得及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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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十点。
等她突然惊醒,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时。
裴清术已经在厨房为她准备早午餐了。
她穿上拖鞋从房间出去的时候,裴清术正一边接电话一边单手颠锅。
有种很怪异的化学反应。
电话那头的人估计是在汇报工作,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听着,只是偶尔才会示意对方继续,或是指出明显的漏洞弊端。
语气也是林琅很少瞧见的严厉。
他关了火,又去橱柜里拿盘子,林琅主动过去帮忙。
裴清术看见她了,动作稍微停顿。
林琅怕打扰到他,用嘴型无声说了句:“你出去接电话,我来盛。”
他笑了笑,倒也应下了。
洗净了手又擦干,然后摘掉围裙出了厨房。
那通电话持续了十来分钟。
他进来的时候,东西已经被全部端上桌。
林琅也洗漱完毕,坐在椅子上等他进来吃饭。
裴清术将手机随手放在一旁,动作自然的在她身旁坐下:“怎么不先吃。”
林琅这才去握筷子:“等你啊。”
她想起下午的机票,是个熟悉的城市。
裴清术说想让他爷爷见见她。
林琅好奇,问他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很难形容,你见了就知道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林琅居然有点紧张。
“那你爷爷也会反对我们吗?”
她在意的点,让裴清术有种异样的感觉。之前的事情,好像确实给她带来不小的阴影。
他放下筷子过去抱她:“放心好了,我爷爷一定会喜欢你的。”
飞机降落在那个熟悉的城市,又另外乘车去了小镇。
林琅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
看着路边倒退的景色中,低矮寨子几乎占了半数。
那种陈年记忆依次涌上来。
田埂清河,高山流水。
还有古旧佛寺。
林琅站在暗青木门前,抬头去看牌匾上的字。
——清佛寺。
她长大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了
第六十七章
林琅突然想起裴蔺之前说过, 裴清术的爷爷当年出家当了和尚。
“你爷爷出家的地方,就是清佛寺?”
裴清术抬手拍门,笑她:“都到地方了, 才想起来问。”
林琅沉默了会, 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这个时间清佛寺一般是不待客的, 等了好一会里面才有动静。
小和尚把门打开, 谢客的话还没说出口,看清来人后, 先是一愣。
然后才侧身让人先进去。
两位都是熟人,几乎每年都会来一趟。
不过今年过来的时间显然不太对,来早了。
“以前不都是冬天才回来的吗,我还以为我看错人了呢。”
他笑着把人带到内室去。
裴清术让林琅先去休息, 他敬个香就过来。
林琅的身体素质本来就算不上多好,舟车劳顿的, 早就显出疲乏神色。
听了裴清术这么说, 她也没说什么, 点了点头。
裴清术拜完佛, 又捐了香火。
老爷子在旁边诵经。
裴清术跪在蒲团上又拜了拜, 然后才起身。
“我带了个客人过来。”
老爷子没反应,诵经声不断。
裴清术笑容无奈, 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老爷子顽固, 非说出家讲究个清心寡欲, 以前他不听话, 他倒是踹的一次比一次狠。
就没见过比他脾气还硬的出家人了。
说是让她先过来休息, 但林琅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 最后还是以入睡失眠做为结尾。
去年发生了太多事情, 她只过来待了几天, 给外婆扫完墓就走了。
也没来得及细看。周围变化很大,寺庙很多地方都翻修了,以前总担心会坍塌的院墙也重新加固过。
裴清术不知道从哪摘的一朵荷花,递到她手里:“触景生情了?”
荷花根茎上的小刺都被他提前给剔除掉了,拿在手上,触感光滑。
林琅问他是在哪儿摘的。
他往前一指:“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就随手摘了一朵。”
“可惜了。”林琅转着花。
裴清术还以为她是可惜这花在开的正好的时候被摘了,结果她说,“要是再等半个月,这么好看的荷花,长成的莲蓬一定也很好吃。”
裴清术笑出声来:“看来我摘早了。”
自从外婆去世后,林琅只见过清佛寺的冬天。
到处都是一片单调的白,屋檐上压着雪,大树枝干上也压着雪。
湖面结了冰,甚至连外婆的墓碑都是雪。
原来这里的夏天这么好看。
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老爷子过来的时候看到林琅手里的荷花,二话没说就过去揪裴清术的耳朵,骂他是个胡乱杀生的兔崽子。
裴清术还得顾着老爷子和他的身高差,弯腰不说,头还得低着。
“错了错了。”
认错的态度足以证明他从小到大到底被揪过多少次耳朵。
老爷子冷哼一声:“外面那些瞎了眼的还说你听话,你这兔崽子就是欠揍,不多揍几顿走不上正道。”
裴清术摸了摸被揪红的耳朵,扯了抹淡笑,无奈道:“还有别人在呢,您给我留点面子。”
“别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敢随意杀生,我也照样揍!”
裴清术好整以暇,问道:“您出家的地儿到底是清佛寺还是阎罗殿。”
老爷子撸着袖子又要过来,说这个兔崽子记吃不记打。
那边林琅一声裴爷爷,把注意力给唤了过去。
她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理顺并且接受他和裴清术的爷孙关系。
想不到这个世界还真的就只有这么小,兜兜转转一圈回来,林琅和裴清术之间还是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之后林琅和裴清术提起的,她先后被好几个家庭领养又弃养,福利院那边担心她心理出现应激创伤,哪怕之后陆续有过几个领养家庭的出现,那边都帮忙回绝了。
一直到她读完高中,所有的学杂费用和一些生活费,都是裴爷爷资助的。
“如果没有裴爷爷,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平安活到这么大。”
那个时候的林琅早就千疮百孔,像个破碎布娃娃,被不停地嫌弃抛弃。
裴清术其实是相信因果循环的。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他爷爷都出家这么多年了,连部手机都没有,更别说每个月固定一笔转账。
这些东西他都交给他的孙子代劳。
所以说,裴清术和林琅,从很久之前就被命运那条看不见的线给捆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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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他们是一起吃的。
裴爷爷生怕林琅吃不饱,端起裴清术的碗,将他的米饭倒过去大半:“多吃点,要是吃不饱他碗里还有。”
裴清术嘴角散着笑:“我早说我是捡来的,您还不承认。”
老爷子眼睛一横,斥他没个正经样。
“谁家正经孩子像你这样笑?”
裴清术揉了揉嘴角,保持着老爷子常教导的皮笑肉不笑。
林琅看了一会,小声说他看着好虚伪。
裴清术装作没听清,靠近她后又故意加大音量重复一遍:“你是说,我爷爷的标准很虚伪?”
林琅一愣,忙去捂他的嘴:“我没这么说。”
裴清术口鼻全被捂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此时带着笑意。
老爷子明显听到了,他给林琅夹菜,说他家小孙子就这样,从小就长了一张城府深重的脸,看着就像是会谋财害命的。
裴清术叹气:“谋财害命就太言重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点头称是,想来早就习惯。
林琅在旁边看着,有点想笑。
运筹帷幄的裴清术,在面对他爷爷的时候,有种无可奈何的妥协。
老爷子对裴清术有多严厉,对林琅就有多和蔼。
吃完饭后,他让裴清术带着林琅四处转转,她有些时候没回来了,这里发生的变化不小。
林琅说她想去河边。
比起之前,河岸线下降了许多,近年又是酷暑又是大旱的。
旁边有小孩从地上捡瓦片往河面扔,一连滑出好几个水漂来。
裴清术突然问她:“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林琅一愣:“什么?”
他笑了笑:“这里的很多个地方,我们见过很多次面。”
林琅表情茫然,她很努力的回想过了,可始终没能想起来。
裴清术揽着她的肩膀,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
谁的人生中没有一场单方面铭记的暗恋。
至少,他的暗恋成真了。
是他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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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很多年以前,那个总是戴着红围巾,站在雪地里发呆的小女孩,大概也没能想到,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有个人注意了她很久。
清佛寺的雪,有一年下的特别大。
听说连进山的路都被堵死了。
也是那一年,寺庙里有很多没能及时下山的香客滞留。
院子里的水缸,早就结上了很厚的一层冰,林琅将围巾遮住半张脸,用来抵御寒风。
香火和纸钱是寺庙里的沙弥给她的。
林琅去给外婆扫墓,烧完了纸钱又开始敬香。
做完这一切后,她也没立刻离开。而是坐在那儿,坐了很久。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安静的坐着。
好像只有在外婆的身边时,她的心才是静的,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害怕。
“那个。”
冷风越来越大,大树的枝干也被吹出腐朽的声音来。
是在这种苍老低沉的嘶鸣之中,林琅听见一道清澈干净的声音。
她疑惑起身,少年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冲锋衣,皮肤白皙,个子很高,清瘦而不羸弱。
林琅不语,死寂沉沉的眼对上他的。
他眉眼温柔,轻声问她:“你冷不冷。”
林琅低下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那件外套上。
他试探的上前一步,大约是在心里思考着怎样开口才不会显得冒昧。
“这是我的衣服,我只穿过一回,洗干净了。”
他走近她,将外套递过来,“你穿上吧。”
那一年的林琅,孤僻怪异,独来独往。
少年的好意在她这里惨遭忽略,她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一月冷风刺骨,裴清术看着远去的少女身影,纤细瘦弱到如同冬日被栽种下的桃枝。
他轻声叹息,甚至开始担心,她活不到下个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