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扁平竹【完结】
时间:2023-02-28 13:53:06

  他经常看到她,在湖边,在山坡上,在庭院里。
  她从不说话,总是一个人沉默的看着天空。
  唯一一次看到她做符合年龄的事情,是在某个午后。
  那场雪让后山的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无人经过,雪始终是干净的。
  白到不染一丝杂质。
  裴清术被爷爷使唤当跑腿,担心地里的白菜被冻死。
  他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前面的空地,瘦弱的桃枝蹲在地上,很认真的堆起雪人。
  风雪没停过,她偶尔停下来搓搓手,或是低头哈一口气。
  裴清术站在那里,始终没有靠近。
  那个雪人堆好之后,她摘下自己的围巾给它围上。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
  瘦弱到好像活不到下个春日的桃枝,在那个冬天绽开一个绚烂的花苞。
  地里的白菜被附近的动物咬烂,只剩下一些烂菜帮还在地里埋着。
  裴清术又被罚抄经书。
  他拿着毛笔,透过窗户去看外面。
  雪停了,那个小姑娘也不见了。
  他有点失落,并开始期待,明年的春天,桃枝会长成蓬勃大树吗。
  明年见吧,小桃枝。
  -
  清佛寺受了香火,香客们是会在山脚下很久的烟花。
  以此来告诉上天,自己做了善事.
  裴清术五岁之前,因为体弱,所以父母每年都会带他来清佛寺。
  那一年的烟花是他去点的。
  爷爷说,凡事得亲历亲为,上天才会看见你的真心。
  他当时年幼,不懂真心,也不懂上天。
  但还是在爷爷的搀扶下点燃了烟花的引线。
  绚烂的花朵在夜空炸开,妈妈催促他快点许愿。
  “我们阿术要祈求上天保佑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五岁的裴清术懵懵懂懂的闭上了眼。
  希望,大家都能梦想成真。
  这是他那个时候许下的愿望。
  半山腰的寺庙门口,是被外婆抱着的林琅。
  她学着外婆的样子闭眼,过了好久,外婆问她:“我们小琅许了什么愿呀。”
  林琅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外婆在说什么。
  外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容温柔的说:“没关系,外婆替你许了。”
  希望,有人能够永永远远爱我们小琅。
  上天或许没有听到他们的愿望,但到最后,那场烟花雨见证下的两个愿望,都被裴清术实现了。
  希望,大家梦想成真。
  希望,有人能够永永远远爱我们小琅。
  “林琅,我会永远爱你。”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
 
 
第六十八章 
  八月, 多雨。
  家中的阿姨开始酿造梅子酒,说是等到了明年的春天就能喝了。
  林琅蹲在旁边帮忙。
  阿姨递给她一个碗,里面装满了洗干净的梅子。
  “你的任务就是帮我把这些多余的梅子吃掉。”
  这算什么忙。
  林琅伸手捡起一颗送进嘴里, 酸味刺激着味蕾口腔,她缩了缩脖子,眼睛都眯起来了。
  阿姨靠着椅背咯咯咯的笑:“酸吗?”
  林琅缓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酸。”
  阿姨说酸的才好, 梅子酒就该用酸梅来酿造。
  林琅不懂这些, 她吃完了一整碗的梅子, 裴清术还没有回来。
  早上他还给她打过电话,说是因为气候原因,起飞时间延误, 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到。
  “今天就不用等我了, 早点休息。”
  他的声音哪怕隔着手机,仍旧温柔。
  距离二人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他工作比她想象中的要忙, 一周的睡眠时间匀下来,甚至比她之前失眠症最严重的时候还要少。
  林琅甚至还特地去问过她的心理医生,人的睡眠时间不够,会造成什么问题。
  医生说有很多,抵抗力降低,精神状态变差,肝脏也会造成负担。
  林琅听的心惊, 所以每天晚上都会给裴清术打电话,提醒他早睡。
  他倒是应的挺快:“好。”
  林琅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他又吩咐助理准备一下十分钟后的会议。
  林琅:“......”
  “早该知道,不能指望你太听话的。”
  听出了她的话里的几分怨怼意味来,裴清术先是怔了片刻, 然后才轻淡笑开:“这是生气了?”
  “没。”她顿了顿,嘴软了一分,“有一点。”
  裴清术好整以暇的笑着,没有立刻开口。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林琅彻底松口:“是生气了,气你工作起来不要命。”
  然后她听见他在叹气。
  “你怎么突然叹气。”
  他如实回答:“突然很想抱你,可惜抱不到。”
  林琅脸一热,抬手将窗户打开一条缝。
  她是在茶水间给他打的电话,怕被人听见。
  她小声说:“等你回国了再抱也一样。”
  裴清术说:“那我尽量早点忙完,早点回去。”
  因为林琅总是不放心,怕他挂了电话之后又投身到工作中去。
  那通电话结束之后,差不多半个小时,那边拨过来一个视频。
  裴清术确实憔悴了不少,两国时差,再加上高强度的工作。
  休息时间又少,憔悴是不可避免的。
  林琅往工位上堆了几本书,用来当遮掩,头埋的低。
  眼神心疼的看着他:“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好像瘦了。”
  他那边是深夜,客厅内却灯火通明。
  住在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空间大,也空旷。
  “瘦了吗?”
  裴清术捏了捏自己的脸,让她看,“好像还好。”
  林琅抿唇:“真的瘦了。”
  他开了瓶酒,倒进醒酒器内,开始关心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异地中的情侣,关心的问题好像无非就是吃了没。
  林琅拉开抽屉,让他看自己中午吃剩的半个三明治。
  “阿姨早上做的,太大了,所以没吃完。”
  他笑她倒是节约,吃不完也还留着。
  她说自己这是珍惜粮食。
  裴清术点头称是。
  林琅对裴清术的第一印象,其实除了干净和悲悯,更多是冷静。
  如果说,前者让他拥有吸引人的特质,那么后者,永远稳定的情绪,则让他变得可望不可及。
  人人都向往,人人都畏惧。
  是因为事不关己所以能够时刻保持冷静吗。
  不是的,是因为足够强大。
  再好的药,远不及一个能够治愈你的爱人。
  林琅从很久以前,就记住了这句话。
  隔壁工位的同事拿着手机偷偷摸鱼,观看者某场游戏的比赛。
  比赛的音效声和呐喊声交叠掺杂着。
  有了隔壁的噪音做掩护,林琅也不必再刻意压低声音。
  她让裴清术少喝点酒,洗个热水澡,然后快去睡觉。
  他顺从的点头,像个听话的小朋友,对老师的话言听计从。
  视频没有挂,手机放在裴清术手边。
  他入睡的很快,甚至上一秒林琅还能听见他笑着说,这边的塔克味道不错,下次单独带她过来。
  林琅被同事叫过去交接了一下工作,等再回到工位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视频里,只能看见他的半张侧脸。
  距离那么近,甚至连脸上的细微绒毛都能看见。
  林琅沉默片刻,从包里拿出耳机戴上。
  他平稳的呼吸声仿佛就在她耳边。
  真神奇,心安感,居然简单到一阵呼吸声就能拥有。
  仅仅只是听到他睡着后的呼吸,这些天来因为各种琐事而浮躁的内心,没由来的平静下来。
  比赛终于结束,隔壁的小周收了手机,到处找不到笔,原本想着问林琅借。
  “小琅妹妹。”
  这个有点浮浪的称呼从他嘴里说出,后者却没任何反应。
  戴着耳机,也不知道听的什么歌,一向安静的人,居然高兴成这样。
  他不问自取,擅自摘了一只戴在自己耳朵上:“听什么呢,这么高兴。”
  林琅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沉默的站在那了。
  不是音乐,就是一段白噪音。
  正当他准备把耳机摘了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劲。
  哪是什么白噪音啊,分明是谁的呼吸声。
  而且还是男人的呼吸声。
  从那以后,他看林琅的眼神多少有些不对劲。
  外表看着挺文静高冷的一个小姑娘,背地里居然有这个癖好。
  对男人的呼吸感兴趣。
  林琅知道他误会了,也懒得去解释。
  八月的尾巴,发生了一件大事。
  裴蔺被学校开除了。
  至于犯的什么事儿,林琅不大清楚。
  她唯一知道的是,裴清术被气的不轻。
  那还是她头回看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裴蔺大概是心里多少有点谱,担心到时候没人敢来劝,所以就提前把林琅叫来了。
  但他这步棋显然走的不对。
  因为林琅压根就没想过要帮忙去劝。
  书房内,裴清术问他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想进局子的话,他不介意帮忙疏通关系,提前把他送进去。
  这番话说的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裴蔺却听出了一身的冷汗:“哥,我以后不敢了,真的。”
  裴清术笑道:“原来还有您不敢做的事吗。”
  他始终稳定的情绪,让他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能时刻保持体面。
  但林琅还是能透过假象看到了本质。
  裴清术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温和的语气里,字字句句都带刺。
  那件事情最后没能得到解决,裴清术懒得管了。
  从今以后随他去,是飞黄腾达还是牢狱之灾都与他无关。
  裴蔺欲言又止,几次想伸手过来,最后都狼狈着收回。
  后来林琅问起裴清术,是真的不管他了吗。
  他摇了摇头,眉间明显有疲态。
  不再说多余的话,而是抱着她。
  “让我补充□□力。”
  低沉沙哑的嗓音,轻飘飘的落在她耳边。
  林琅回抱住他。
  体力补充了半个小时,他从她身上稍离,大约是想点一根烟,最后摸到了一盒糖。
  薄荷味的。
  抽烟的习惯是被林琅甩的那几个月学会的,没什么瘾,实在累狠了,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想要来一根。
  但因为林琅讨厌烟味,所以他就没有再碰过。
  香烟换成了薄荷糖,提神醒脑的效果是相同的。
  “他的人生是他自己的,我不可能管他一辈子。”
  林琅看到他将盒子打开,浅蓝色的薄荷糖倒出来两粒。
  注意到她的视线了,裴清术喉间溢出一阵轻笑来,把糖喂到她嘴边:“张嘴。”
  林琅还是懵的,听话的张开嘴,他把糖喂给她。
  “他不小了,犯了错就该承担责任,总不能一直等着别人给他收拾烂摊子。”
  裴清术捏了捏她的脸,“你跟着瞎担心什么,嗯?”
  知道她跟他关系好,两个人在某些方面一拍即合。
  这次也想到了裴蔺会提前把人叫来当救兵。
  林琅也不知道该怎么替他求情了,毕竟能把裴清术这个万年好脾气都惹生气。
  不得不说,裴蔺确实有两把刷子。
  “以后离他远一点,别被带坏了。”
  林琅听话的点头,又去问他:“裴蔺到底犯的什么事儿。”
  裴清术沉默片刻:“打架。”
  林琅一愣:“打架?”
  “嗯,为了一个女孩子,把对方打到住院。如果不是协商之后对方愿意私了,我们就该去看守所看他了。”
  裴清术并没有直接指责他做的不对。
  他觉得裴蔺错在了做法。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那个女生是林琅。
  裴清术认为,裴蔺还是太冷静了。
 
 
第六十九章 
  和裴清术在一起后,即使他有意将林琅藏着掖着,但这个圈子总共就这么大,难免还是不可避免的搭上一点关系。
  听说蒋杳结婚了,再婚对象比她大十二岁。
  是个白手起家的富一代。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琅刚被裴蔺拉到一个局上。
  年轻的小弟弟们在打麻将,边上坐着几个熟脸的女明星陪同。
  裴蔺摸了个二条,凑成一个暗杠。
  他说婚礼就在下周:“新郎都快和我爸年龄一样大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还给初阳哥也递了请柬。”
  林琅听着,不为所动。
  一门心思的考虑这手烂牌应该怎么打才能起死回生。
  裴蔺和她说这些,也不是因为他口无遮拦,而是知道,现如今有了他哥,林琅肯定不会再去想别人。
  主要还是对他哥有信心。
  谁会放着这样一个好男人不要,再回头去捡那个伤害过自己的前男友呢。
  “单吊九条,清一色,胡了。”
  裴蔺推了牌,靠着椅背点了根烟。
  林琅叹气,都输一下午了。
  裴蔺被学校开了,他家里人让他这些天先好好反省。
  所以他目前属于无业游民,成日里无所事事,只能到处约人组局,消遣时间。
  他说当初真没想过要下那么死的手,实在是对方该死。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