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凌维舟的叔父,她还要唤他声舅父呢,他们怎么能做这种事――
“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沈O隔着婆娑的泪眼蓦地一愣,就这么松懈的一息,被凌越找到了空隙,手腕顶开她的手指,再无阻碍的长驱直入。
就见她那雪青色的里衣正紧紧贴着身躯,几条皱巴巴的系带松垮地垂落着,领口大敞露出了内里鹅黄色心衣的一角,衬着她那浸过水的脖颈与锁骨白得几近透明。
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可被他的双臂抵着动弹不得,正要绝望地闭上眼,就见他修长的手指已经飞快地将她扯开的衣襟给草草系上了。
沈O:……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些许片段,是在水中,她为了减轻身上的负担往上游,拼命地撕扯身上的衣物。
衣襟好似就是那会被她胡乱扯开的,所以衣服是她自己扯开的,凌越只是为她系上。
她那被冻僵的脑袋,缓慢地抬起,恰好与沉着眼的凌越对视上,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自己,红肿着眼狼狈又不堪。
周围万籁无声,恍惚后,她蓦地重重垂下了脑袋,只露出青中透红的耳朵尖。
这也太太太丢人了,她居然以为堂堂肃王,会对她一个刚落过水憔悴窘迫的小姑娘下手,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现在她只想把脑袋扎回水里闷死自己,再也不露出来才好。
好在,凌越许是懒得与个刚受了惊的小丫头片子计较,连声嘲笑都没发出,顿了下道:“手,举起。”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沈O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手艰难地举起,而后就感觉到他滚烫有力的手掌捏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动作有些重,毫不客气地一下下捏着她的皮肉,但也算不上粗鲁,可很神奇的是,被他这般揉捏过后,她原本发僵的手臂竟然像活过来了一般。
沈O才后知后觉,她在水中待得太久,很容易会痉
挛或是伤着骨头,他是在帮她活动经络。
她的身边点着个火盆,炭火也不知是从何处翻找出来的,看上去有些潮湿,烧着不仅有股难闻的气味,还有些呛人。
可沈O却觉得很暖很安心,在被那个太监摁下水底时,她以为自己这回是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活着,如此她便足以感谢上苍了。
不,她该感激的一直都不是上苍,而是眼前这个叫人捉摸不透,如兵刃般尖锐的男人。
他俊美无寿,是上天雕刻成的最无瑕作品,他英勇无畏,是战场上不败的传奇。即便世人都怕他畏他,她都知道,他是个再好不过的人。
“多谢王爷。”
凌越已经松开了她的手,毫无预兆地脱去了她的鞋子,比她小腿还要宽大的手掌一把抓在她的脚踝上,那力道像是眨眼就能将她的脚给折断。
她没有防备,下意识地轻呼了声,惹来声淡淡的轻笑。
他的手掌常年握兵刃,自是有薄薄的细茧,抚在她光洁的脚背,有股难以言说的痒意与战栗感。
但他是为了给她舒缓筋骨,她若还要哼哼唧唧,在意这点所谓的男女大防,实在是太过白眼狼了些。
沈O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却听他慢悠悠地道:“除了这个,还会说别的吗?”
她这才想起,两人不过见了四五回,几乎每次都是他在帮她,而她说得最多的就是多谢,除了口头上的谢,她甚至不知道该拿什么去报这一次又一次的恩情。
她的目光闪了闪,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地道:“我只这一条命,愿为王爷赴汤蹈火。”
凌越动作一顿,他领兵十余年,见过不少要为他卖命的将士,不是身手异于常人,便是身怀十八般武艺,还是头次听见个小姑娘说要为他去死的。
且还是个连床都下不了,何时丢了性命都不知的小姑娘。
凌越看着她浑身湿透还未干,一张没巴掌大的小脸冻得又青又红,眼神却异常的决绝,违和的令人发笑,可瞧着又让人心底发软。
十年沙场他见过无数的死人,也从尸山血海中穿行,可她才几岁,手指细的连匕首都提不起,平日磕着碰着都能红眼眶,哪能懂什么生死。
方才他赶到湖边,瞧见她的衣服在湖水中漂浮,那一刻竟有些难言的冰寒刺骨。
想到那场景,他的目光一凝,捏着她小腿肚的手指微微收紧,那力道疼得沈O下意识一缩,就要将腿给收回来,却被他手掌死死捏着动弹不得。
“我要你的命作何。”
沈O看向他那双透着危险的眼睛,以及俯身靠近的身躯,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她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间,简直是欲哭无泪,方才在水里时她将荷包一并给扯掉了。
这回连荷包都没法给了。
可不要命总不能是要她以身相许吧?
虽然她不想嫁给凌维舟了,但暂时也没嫁给其他人的打算,更何况这还是她名义上的长辈,眼见他越贴越近,她正要撇开眼时,他在距她鼻尖一指的距离停下,抿紧的唇翘了翘。
“你先前喊我什么。”
沈O讷讷地看着他浅色的眼瞳,一动不敢动:“王爷。”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她迟疑了下,蓦地想起了某个片段,试探地道:“舅父?”
伏在她身/上的人,伸手揉了下她发凉的额头,很快又坐直了身子,淡淡地道:“乖。”
可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亲戚关系,不过是她上回随意攀扯的,这便够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她竟隐约瞧见凌越的眼底闪过一丝很浅的笑意,就像是逗弄了只乖顺的――小猫。
她
的耳根有些发烫,目光闪烁着根本不敢看他,慌乱间只能岔开话题:“王、舅父,我们这会是在哪?”
“镜湖边。出了何事?”
熙春园是供陛下与嫔妃们赏玩的,看这屋子简陋的程度,应当是宫人休息的地方。
沈O眉心紧锁,将今日之事掩去捉/奸的部分,只说自己与凌知黎出来消食,突然就被打晕了,待再醒来时已经在湖中。
“那太监,你可认得。”
沈O摇了摇头,“面生的很,看穿着也只是普通的内侍,瞧不出是哪个宫里的。”
凌越捏着她腿的手指轻捏了下,双眼微眯:“有人想要你死。”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却令她后怕的背脊发寒,若非有凌越,她今日就真要做个水鬼了。
“可,可我没有得罪任何人,为何会有人要害我。”
落水是梦中没有过的事情,且当下赵温窈与凌维舟正在私会,也不可能分心来害她,那还会有谁想要她的命?
沈O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人的身影,却怎么都觉得想不通。
今日在园中的皆是些皇子公主,她与他们皆是自小长大的情分,既无仇怨也没什么过节,难不成是有人想害凌维舟,误害到了她的身上?
可这也说不通啊,杀了她没办法伤到凌维舟分毫。
“舅父,您瞧见阿黎了吗?”
她是先看到凌知黎被打晕,再失去了意识,难不成她也遇害了。
凌越放下她的腿,重新将厚厚的鹤氅盖到了她的身上,而后才摇了摇头,“不曾。”
沈O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更加的想不通了,这凶手没伤害凌知黎却要她死。
昏暗的屋舍内门窗紧闭,火盆里的木炭炸开滋滋的火星子,一时无人开口,四周又陷入了寂静。
她本就刚从鬼门关走了遭,惊吓过度浑身酸痛,待死亡的威胁解除那股疲倦再次涌上心头。
她的眼皮一点点往下耷,恍惚间她看见凌越站起了身,她不安地低喃了着伸手去抓。
冰冷的手指虚虚地握住凌越的小拇指,他的身影微微一滞,良久后生硬地道:“我不走。”
他的话就像是令人安心的符,沈O丝毫没有怀疑真假,很快就闭上了眼,没多久屋内传来了她微弱的呼吸声。
他僵直着站了会,才缓慢地挣开她的手,但往外去的脚步到底是没再迈开。
凌越寻了处干净的罗汉榻坐下,单手扶额,斜眸看向她毫无戒备的睡颜,捏了捏眉心。在个外男面前也能睡得如此熟,就这戒备心九条命也不够她死的。
他凝神屏息,跟着闭上了眼,过了许久,直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霎时寒芒毕露,杀意尽显。
“是我,是我,别动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凌越眼底的寒意蓦然褪去。
方玉恒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又重新掩上门缝,朝里间探了眼,“如何了?”
见他微微颔首,方玉恒才松了口气,“尸首已经处置了,是熙春园内当值的小太监,我已派人去查他近来与何人来往密切,暂时不会有人知道他已经死了。”
对方这事做得并不算缜密,仔细去查应当能发现不少蛛丝马迹。
凌越闻言依旧神色不改,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方玉恒朝他看了两眼,像是想到了什么讶异地道:“不会吧,你已经知道了?”
许是一时太过激动,他没压住声音,在这四下无人的屋舍显得尤为刺耳。
“闭嘴,太吵了。”
凌越拧着眉往榻上看了眼,见沈O双目紧闭,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才收回目光。
方玉恒也意识到自己有些
没轻重,赶忙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是谁下的手了?”
“不外乎那几个人。”
方玉恒抓了抓头,看看榻上的人,又看看凌越,不禁长出了口气,“我真是愈发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了,她既对你的病无用,又是你的侄媳妇,如此多番越界可不像你的风格。”
凌越想起那日在慈宁宫瞧见的场景,眉尾轻扬,他这侄媳妇是谁可还不一定。
就听方玉恒又道:“我可听说这沈家丫头与太子乃是青梅竹马,两人的婚事还是由太后指婚,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沈家丫头喜欢太子多年,如今只待陛下定下婚期,两人即日便可完婚,你可不能犯糊涂。”
凌越原本不置可否地垂着眼,当听到全京城都知晓她喜欢太子时,眼前便浮现出那日她湿润的眼。
她只是看到凌维舟与旁的女子私会,便如此难过,想来这喜欢并不是假的。
亏他还当她是个果决之人,为她出了主意,不想也不过是庸人罢了。
他淡色的眸子沉了沉,半息后嗤笑出声,“我看着有这么闲?”
方玉恒:……
怎么没有,你凌越什么时候抱过女子,你心里没点数吗!
方玉恒恨铁不成钢,还想与他掰扯一番,就听外头传来了阵凌乱的脚步声,两人同时抬眸对了个眼神。
有人找过来了。
-
凌维舟沉着眼驻足镜湖边,望向冰封的湖面思绪翻涌。
幼年时父皇疼爱早慧的大哥,全心全意的培养大哥,眼里根本没他这个儿子。
一朝大哥早夭,根本还来不及教他什么,便将他推上了太子之位,还样样都以大哥为标榜。
父皇嫌他不如大哥聪慧,母妃只会让他争气,太傅也暗示他要再加把劲,将来的大雍就全指望着他了。
他要无时无刻维持着世人眼中完美的太子,没有一日不是活在五指山下,可即便当太子要背负很多,他内心还是欢喜的。
至少他拥有了权势,没人再敢看不起他,没人再欺负他与母妃,可身边都是宫人,这样的欢喜他根本无处宣泄。
他本可以向沈O倾述,她是他的未来妻子,他们将共享这万里河山,偏偏她却是个懵懂天真的性子,他的苦闷他的悲喜她都无法共情,也将他心底最后一抹色彩给抹去了。
他隐忍多年,好不容易熬到父皇缠绵病榻,眼见他便要掌权,母妃又步步紧逼,非要他封赏她母族秦家之人。
秦家那群酒囊饭袋,根本无一人可用,除了拖累他还能有何助益,朝中文武大臣他尚且不能完全收入麾下,如何还有精力去管那群废物,可母妃却以他忘恩负义逼迫。
如今又横空出来个目中无人的皇叔,他已是太子,竟还要仰他鼻息。
他究竟要何时才能坐上那个位置,何时才能不需看人眼色度日,何时才能做凌维舟。
凌维舟垂落的手指根根发紧,眼神也是从未有的阴郁,直到湖畔的水榭旁一处冷冻的冰床上,出现了个红衣的女子。
她身姿曼妙腰肢纤软,手中一束简单的红梅,却舞动出最动人心魄的舞姿。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跟随她晃动,一刻不移,待到一舞毕,她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漂亮的杏眼微微闪动,犹如被惊吓的小兔立即要跑开。
可冰上湿滑,她一跑动便站不稳摇晃着要跌倒,她是那样的柔弱,那样的需要人保护,深深地触动了他心底的欲/念。
凌维舟再也抑制不住地一跃上前,将她拥入了怀中。
而她也如同无根的浮萍找到了依托,紧紧地攀附着他,两人好似天生就该在一块。
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柔声道:“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从未见过结冰
的湖,一时没能忍住。”
凌维舟自定下亲事后,便维持温良板正的形象,从不会多看宫女或是其他姑娘一眼,让他对这种小女孩的娇羞很新奇。
不仅不觉得好笑,反而觉得很真实可爱,他捡起掉落在冰面上的蝴蝶步摇,“这是你的?孤好似在O儿身上瞧见过类似的。”
“是表姐给民女的。”
凌维舟递给了她:“你比O儿戴着合适,孤记得你在江南长大?”
“是,温窈在进京前鲜少见着下雪,更没见过这样的冰湖,好生厉害。”
凌维舟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心旷神怡,不禁爽朗地笑出声,堵了一日的郁结竟然消了,“这算什么厉害,待午后冰上嬉球你才知厉害。”
赵温窈撑着他的胸膛缓慢站直身子,闻言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殿下也会下场吗?殿下想来定是最厉害的那个。”
凌维舟扬了扬嘴角:“军中擅此技者众多,孤只能算勉强过得去。”
他确实擅长冰球,但在旁人看来,他会什么都是应该的,他已许久没被人这般夸过了,尤其还是如此崇拜的眼神,让他那颗从未被触动的心感觉到了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