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早就想跟儿子说声对不起,只是作为父亲的尊严,让他迟迟没能开这个口。
之前是这样,刚才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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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锣鼓喧天,到处张灯结彩,小孩子穿着过年才会穿的花袄子跑来跑去,好不热闹。
“接新娘子了!接新娘子了!”
八个新郎官身穿军大衣,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个个打扮得跟雄孔雀一样,各自推着一辆自行车咧着嘴角朝新娘房去。
尤其是娄俊磊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我要娶媳妇了,哈哈我要娶媳妇了。”
秦浪觉得他这个样子很辣眼睛:“再笑下去小心口水流下来。”
娄俊磊还拿手擦了擦嘴角:“胡说什么,哪里有口水。”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新娘屋,院子大门贴着一个大大的肿郑周围张灯结彩,特别喜庆。
新郎官们把自行车停在一旁,站成一条长长的队伍,齐声对房门紧闭的新娘屋喊道:“媳妇,我来接你了!”
声音嘹亮浑厚,响彻在院子上空。
新郎官恨不得立即把新娘们抱回家去,可伴娘团怎么肯轻易放他们进去,不知道是谁起哄,让他们几个新郎官拔河比赛,赢的人可以进去抱走新娘。
新郎官们听到拔河比赛心里还觉得挺简单的,谁知下一句就听伴娘团们道:
“拔河之前新郎官们得先做九十九个俯卧撑,寓意长长久久,做完俯卧撑后才每两人进行拔河比赛,比赛赢的那个才可以把新娘子带走。”
这话一出立即得到了众人的支持,起哄着让新郎官们赶紧做俯卧撑。
娄俊磊哭丧着脸:“浪啊,她们这也太狠了吧,九十九个,做完我都要瘫在地上了,哪里还有力气拔河。”更何况他未必有力气做完九十九个俯卧撑。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见秦浪已经趴下去开始做起了俯卧撑。
娄俊磊:“……”
“浪啊你怎么能这样,你要开始怎么不说一声?”娄俊磊一边抱怨,一边也赶紧趴下去做起俯卧撑。
其他新郎官们也不甘示弱,憋住气拼搏,一开始还好,大家都做得蛮轻松的,可三十个之后,大家的速度就慢下来了。
“六十六、六十七、六十八……”
只有秦浪的速度一直很稳,而且遥遥领先其他人。
跟秦浪的遥遥领先形成对比的是,娄俊磊一直卡在三十六上面:“三十六、三十六、三十六……”
“娄工,你到底行不行啊?怎么三十六了那么多次?”
“我看娄工可能真的不太行,这才做了几个就面红耳赤的。”
男人最忌讳被人说不行,娄俊磊一听这话气得不行,哼哧哼哧又连做了好几个,可这鸡血不过维持了几秒,他很快又不行了。
众人一看他这个样子,顿时哄笑了起来。
秦浪是第一个完成九十九个俯卧撑的,不过一个人不能拔河,他还得等第二个,好在基地的男儿行的比不行的多,不过等了两分钟,第二名就出现了。
伴娘团立即把拔河的绳子拿出来,并宣布:“第一轮拔河比赛正式开始,看谁能成为第一个抱走新娘的新郎,大家拭目以待!”
“我压浪工赢,浪工虽然看着瘦高,可刚才俯卧撑已经证明了实力。”
“我倒是看好林同志,拔河靠的是力气,林同志是我们基地个子最高大的同志,我觉得他能赢浪工。”
林同志身高一米八八,魁梧有力,的确是个劲敌,众人分成了两派,有压秦浪赢的,也有压林同志赢的,一下子将气氛推到了ga潮。
秦浪拿着绳子一头,目光扫过对面的林同志,朝他点了点头。
林同志也朝他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自得的神色:“浪工,战场无父子,等会儿得罪了。”
听听这口气,显然是觉得自己赢定了。
话音刚落,就听秦浪的声音同时响起:“林同志,你的戒指掉了!”
林同志听到这话,下意识就往下看去,手上的劲头也就跟着松弛了下来。
就在这时,秦浪用力一拉,林同志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拉过去了。
拉过去了。
过去了。
了。
秦浪丢掉手里的绳子,薄唇轻勾:“我赢了,承认。”
众人:???
林同志:???
林同志回过神来,不服气中带着委屈道:“浪工,你这样子未免太胜之不武了吧?”
众人点头,浪工简直太贼了太腹黑了!
秦浪轻笑:“兵不厌诈,更何况也没规定不能用计谋,不是吗?”
这会儿众人心里想的是:为了娶媳妇,浪工可真拼。
秦浪扭头问伴娘团:“我现在可以进去带走新娘子吗?”
伴娘团们回过神来,只能点头:“可以。”毕竟她们的确没事先说不可以用计谋,浪工这样不算违规。
不仅不算违规,在现场没有结婚的姑娘眼中,秦浪又帅又有脑子,简直不要太迷人了,所有姑娘都期盼以后自己的对象能像秦浪这样。
一得到伴娘团的同意,秦浪立即迈着大长腿进去接阮瑶。
屋内,新娘们里面穿着红色袄子,外头穿着军大衣,脸上擦了粉涂了口红,一个个比平时显得更加红润漂亮,这会儿她们翘首以盼,议论纷纷谁会是第一个进来接新娘的新郎官。
“我觉得是林同志,俯卧撑和拔河都需要力气,林同志人高马大,而且有力气,我觉得他会是第一进来。”
“我也觉得是林同志,你们看小桃高兴得脸都红了。”
名叫小桃的姑娘是林同志的新娘子,听到大家提到自己对象,她害羞得满脸通红,双颊像两个红苹果。
不过她心里也觉得自己对象应该会第一个进来接她,毕竟他是那样有力气,抱住她的时候只需一只手就能把她抱起来。
阮瑶跟大家做同样的打扮,这年头物质匮乏,加上是文GE活动的原因,大家都尽量简单低调,只是同样的军大衣穿在阮瑶身上,却犹如孔雀大衣般,衬托得她越发白皙娇俏。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此时阮瑶红唇微微勾着,旁边的温宝珠碰了碰她:“阮瑶,你觉得谁会是第一个进来的?”
阮瑶毫不犹豫道:“秦浪。”
林同志的确是基地最魁梧高大的人,不过她相信秦浪一定会想办法第一进来。
温宝珠对上她笃定的神色,却突然担忧道:“浪工那么聪明,难怪你对他这么有信心,我担心我会是最后一个被领出去的新娘子。”那样子就丢脸了。
她这样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娄俊磊是个早产儿,身子相对比较弱。
伴随着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新娘们的心也被高高提了起来。
屋内还留着两个伴娘团,都是十几岁的姑娘,最喜欢嬉戏,一看新郎要进来了,赶紧让新娘们把头巾给盖上。
于是秦浪一进来,就看到齐刷刷一排穿着军大衣、盖着红头巾的新娘。
其中一个伴娘道:“恭喜你浪工,你是第一个进来的新郎官,请你从八个新娘里面找出属于你的新娘,要是找错了,只能出去重新排队。”
好家伙!
娶个媳妇居然要过五关斩六将,这也太不容易了,外面的新郎官们心里齐齐叫苦。
可群众们却起哄了起来,看戏不嫌事大的一个劲叫好。
秦浪神色淡淡,并没有被这个要求给吓到,只见他桃花眼朝八个新娘子一扫,然后就迈着步伐朝阮瑶的方向走过去。
伴娘一看他这么轻易就找到了,有些不甘心:“浪工,不要说我们没有提醒你,你这才看了一眼就做选择,等会儿选错了可别后悔。”
秦浪嘴角微扬,声音低沉:“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说完他走到往右数第七个新娘面前:“瑶瑶,我来接你了。”
说完,他弯腰下去,把阮瑶一把公主抱抱起来。
阮瑶没想到他会抱自己,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这一晃动间门,头上的红头巾就掉下来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
秦浪嘴角的笑意蔓延到眼底,阮瑶看着他的眼睛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笑,如春临大地,给这破旧的屋子增添了一抹亮色,秦浪心中一动,抱着她腰身的手更紧了两分。
趴在门口和窗户看热闹的观众们一边感叹秦浪的眼光准,一边又觉得可惜,这要是抱错新娘那才叫有趣。
秦浪不知道大家心里有这么多损招,抱着新娘大步走出屋子。
秦浪拔得头筹,第一个领着新娘走,其他新郎仿佛受到了刺激,把吃奶的劲头都给使出来了。
温宝珠看着一个个新娘被接走,她担心的事情眼看着就要成为现实,结果另外个新郎官在拔河时打了个喷嚏,娄俊磊趁机一用力赢得了比赛。
这会儿娄俊磊进来,屋里只剩下两个新娘子,伴娘团把刚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相比较秦浪要面对八个新娘子,娄俊磊只要二选一,简单好多。
娄俊磊也觉得很简单,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右手边的姑娘走过去,大声道:“珠珠,我来接你了。”
话音一落,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下一刻就见温宝珠把头巾一掀,抬脚朝他踢过去。
“只有两个人你都能认错,你……你简直气死我了!”
娄俊磊被踢中脚,疼得倒吸凉气,不过这会儿哄住媳妇最重要:“珠珠,这不能怪我,你平时都穿裤子,我不知道你的脚踝那么胖。”
“哈哈哈哈……”
观众听到娄俊磊的解释,笑得前倒后仰,眼泪都跳出来了。
温宝珠简直要气哭了:“娄俊磊你是猪头!”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根据游戏规则,娄俊磊选错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另外一个新郎官进来把新娘子领走,他们垫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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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官把新娘子领走,然后齐齐来到临时搭建的舞台中央,在舞台中央中,站着杨常务和郑书记两个领导,他们是今天的证婚人。
有父母亲戚在这边或者千里迢迢过来的,也一起上台,两个新人给他们敬茶。
顾教授分别喝了阮瑶和秦浪两人敬的茶,给了两人各自一个红包,然后叮嘱秦浪道:“虽然你是我的亲外孙,你以后你要是敢欺负瑶瑶,让她受一分委屈,我这个做姥姥的第一个不饶你!”
听到这话,阮瑶的心软成一片,鼻子酸酸的,她虽然两辈子没有父母缘,但她又是幸运的,能遇到刘奶奶和顾教授这样真心疼爱她的人。
秦浪扭头看了阮瑶一眼,重重点头:“姥姥放心,我会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对她衷心,就如同我对祖国和组织的一片赤心。”
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背叛国家和党,同样的,他也不会背叛阮瑶。
阮瑶鼻子酸得更厉害了,台下的人欢呼鼓掌了起来。
杨常务和郑书记看顾教授这问话问得好,其他新人给他们倒茶时,他们也会跟着叮嘱两句,前面都还好,结果到了娄俊磊这边又出事了。
娄俊磊和温宝珠的父母都没有过来,于是两人只给两个领导敬茶。
郑书记接过娄俊磊敬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道:“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们基地可没有打媳妇的传统,以后好好对你媳妇,知道了吗?”
娄俊磊刚才认错媳妇惹怒了媳妇,这会儿正想找补回来,于是仰起头对天道:“我对天发誓,我噗噗噗……”
众人看他仰着头,突然一直往外吐东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人喊了一声下雪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娄俊磊的嘴巴飘进雪花了。
可他这一“噗噗噗”,听着就好像在说“我不不不”,众人回过神来,笑得更不行了。
温宝珠双颊气得了鼓气青蛙,恨不得把娄俊磊打成猪头,娄俊磊回过神来,又是一连串的赔罪道歉。
阮瑶靠在秦浪身上,也是笑得不行。
天空飘起了雪花,秦浪眼睛都落在她的笑颜上,突然俯低下去,在她耳垂亲了下。
阮瑶红着脸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起来。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白了树梢,白了屋檐,也将他们俩人的头发也“染”白了。
在这刻,他们仿佛穿越了岁月的长河,牵着手一起走到了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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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日子一如既往地忙碌,生产、出口、扩展国内市场,还有开发新产品,阮瑶每天忙碌在两点一线。
第一次广交会的战绩很成功,基地和当地政府大大表扬了工厂,尤其是起主心骨的阮瑶,更是再次被评奖为积极分子和优秀干部,工资也在次年涨了十元。
十元放在现在来看不算什么,可在六十年代,那可是一笔巨款,加上十元,阮瑶的工资总共有九十元一个月,比秦浪多了二十元。
要是换做其他男人,发现比自己老婆赚得少,可能会觉得没面子,秦浪却不,他吃软饭吃得心安理得。
不过他不软饭硬吃,为了扮演好一个吃软饭的形象,没到晚上他就拉着阮瑶上床,在床上尽心尽力服务回去。
这会儿阮瑶已经被服务了两轮,她整个人无力躺在床上,脸上红扑扑的,鬓发也被汗水侵湿了。
卖力服务的人却一点也不知疲惫,亲吻着她耳垂:“休息一会儿,我们再来。”
听到这话,阮瑶嗖然睁开眼睛,无言瞪了他一眼。
在其他人面前,秦浪总是冷漠生人勿进,只有她才知道这人有多浪,尤其在床上,总会想出各种招式,还总喜欢问她一些下流的话,让她这个穿书者都不得不叹为观止。
阮瑶以为她是用尽了力气瞪他,殊不知在秦浪看来这一眼媚眼如丝,顿时就让他身体又有了反应。
他真是爱煞她这个模样,于是很快他又身体力行地拉着她进入新一轮的缠绵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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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瑶原本计划两三年后再怀孕,可在秦浪这么卖力的服务下,计划赶不上变化,在1969年11月她生下了他们唯一的孩子秦冉。
小冉冉是个顶顶漂亮的小姑娘,有着大大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眼睫长密如两把小扇子,还特别喜欢笑,小嘴儿一抿,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萌得人的心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