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邮递员过来:“林玉林同志,有京城过来的信。”
林玉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慢半拍才从邮递员手里把信拿过来。
自从她来了边疆后,跟家里基本断了联系,所以她想不出来还会有谁从京城给她寄信。
信件很厚,她把信封拆开,倒出来,只见有两张黑白照片从里面掉出来,还有一张被剪成长方形巴掌大的报纸。
林玉心里更疑惑了,她把照片翻过来一看,随即整个人如筛子颤抖了起来。
照片上是一排人站在台上被批|斗的照片,其中有两个年轻人站在最中间,脸上、头上身上挂着烂菜叶、还有各种垃圾,头被砸破了,鲜血流了一脸,样子看上去十分狼狈。
两人的脸都被垃圾糊了一脸,不好辨认,只是林玉一眼就认不出来了,这两人就是当初里应外合欺负她的畜生!
这两个畜生就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出来!
她盯着照片,双手紧紧捏着照片,仿佛要把照片盯出一个洞来。
下一刻,她把照片放下,又迫不及待拿出报纸来看,等看到两人被判处枪毙时,两行眼泪再也忍不住涌出眼眶。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她把眼泪擦掉,可新的眼泪又不断涌出来,仿佛要把这一年多的委屈都流个够。
之前阮瑶写信说她要把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办,她答应了,却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姓何那个畜生家世背景很强大,不是一般人能撂倒他。
只是她没想到阮瑶真的做到了,她说要送两个畜生下地狱,那两个畜生就真都要下地狱。
想到阮瑶对她的帮助,她心里暖暖,再次忍不住泣不成声。
沈文倩从外头进来,看到她哭成泪人,不由奇怪:“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林玉赶紧把照片和报纸收起来,擦掉眼泪道:“没事,就是家里出了点事情。”
至于什么事情,她没事说。
沈文倩看她没说,也没继续往下问。
到了周末,林玉跟村里的人一起去赶集,她让大家帮自己买猪肉,一行人总共买到了二十斤猪肉。
回去生产队后,她把二十斤猪肉做成猪肉铺,然后连同其他点心和水果一起寄到石油基地去。
沈文倩看她这么大出血很是不理解,这么多东西花了三个月的工资呢。
面对沈文倩的疑问,林玉依然没有解释。
比起阮瑶为她做的事情,这点东西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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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ge活动越演越激烈。
远在京城的阮家遭殃了。
这天,阮保荣正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哼着小曲,虽然一家几口人都没了工作,可把阮青青嫁出去,他拿了一笔不菲的彩礼,这钱够他花好一阵子。
至于花没了之后要怎么办他没有想。
突然一行人闯进屋里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可是阮保荣?”
阮保荣喝得醉醺醺的,看到有人指着他的鼻子,一下子就火了:“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跑到老子家来撒野,你们活得……”
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啪”的打掉他伸过来的手,义正言辞道:“有人举报阮保荣你写艳诗,你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打倒□□,把人抓走!”
在屋里的王芬听到动静跑出来,吓得双腿发软:“你们不能抓人……”
阮保荣虽然脾气暴躁,不工作在家里横着走,喝醉酒还会打她,但一日夫妻百日恩,作为家里的顶梁柱,王芬当然不舍得他就这么被抓走。
当然最重要是阮保荣一旦被打成□□,阮家就毁了!
可进来的一行人哪里会听她的话:“怎么?你敢拦着我们打倒□□,你是阮保荣的妻子,你也是□□是也不是?”
王芬看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哪里还管阮保荣,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是!我不是!艳诗是他自己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阮保荣虽然醉得迷迷糊糊,但双手被人架住很不爽,嘴巴各种脏话骂个不停,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
那帮人对着阮保荣一阵拳打脚踢,阮保荣这一年来酒肉穿肠过,身子本来不行了,被打了几下顿时晕了过去。
带头的人又让人去院子挑水过来,然后一桶冷水泼在阮保荣身上,一桶不醒就再来一桶。
连泼了好几桶,阮保荣终于被泼醒了,这一醒,连酒都醒了。
看到一行人手臂上的红布,他全身哆嗦了起来,脸色苍白如纸:“饶命,我没有做坏事……”
那帮人哪里会听他争辩,再次把他架起来拖着就走。
第二天,阮保荣就出现在被批|斗的游街队伍里,跟队伍其他人比起来,阮保荣的脸色最差。
昨天他一身湿哒哒被拖走,接着被关起来,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又担惊受怕,当天晚上他就发起了高烧。
他浑身无力,又干渴得难受,可谁也没有管他,天一亮,他就被人赶着出来游街。
“砰”的一声,又一块石头砸在他头上,接着又有人指着他的脸骂他不要脸,还有人吐口水在他脸上。
阮保荣气得双眼圆瞪,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倒下去。
这一倒,阮保荣再也没有醒过来。
阮保荣被打成□□,娶了阮青青的男人怕引火上身,当下就跟阮青青划清界线。
阮保荣死的第二天,阮青青被离婚了。
丈夫死了,女儿被休,王芬又怕又担心,一下子也跟着病倒了。
阮家这边阴云密布,基地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活动终于蔓延到基地来。
基地的工作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只是阮瑶没想到首当其冲的便是郑书记。
郑书记妻子的娘家有个亲戚以前是大地主,有人举报郑书记和他妻子,说他们跟大地主有联系,于是郑书记一家人被抓了起来。
阮瑶是郑书记邀请过来的,工厂也是郑书记批准的,于是工厂也被停了。
基地不少人都被抓了,有些还被抄家了,整个基地人心惶惶。
好几个领导相继出事,秦浪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明天就去县城,我走后你小心一点。”
阮瑶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你想去找姥姥?”
秦浪点头:“我想让两个舅舅出手帮忙。”
被抓起来的几个领导都是好领导,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而且再这么下去,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石油基业将被搞得一塌糊涂。
“不行!”阮瑶想也不想就否定他的想法,“你不能去,你去了到时候除了会牵连到你自己,还会牵连你两个舅舅。”
秦浪眉头蹙着:“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阮瑶握住他的手:“再等等,我相信暴风雨很快就会过去。”
秦浪看她握住自己的手,良久,才点头:“那就再等一阵子。”
他嘴巴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不相信暴风雨很快会过去。
他打算再等一个星期,如果到时候还没有任何改变,他说什么都不能坐视不管。
可在他给自己设定的期限的最后一天,奇迹发生了!
这天7160部队的的政委和参谋长带着一排官兵进驻基地,迅速接管了石油基地,并以军事管理基地,相继成立了军管会、政工组等一系列部门。
部队雷厉风行控制住了基地的混乱,把领导干部全部解放出来,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止了武斗,不到几天功夫,基地的秩序稳定了下来。
沙依然父母被放出来那天,沙依然抱着阮瑶哭了起来:“阮瑶你说对了,暴风雨真的过去了!”
沙依然的父母之前也因某些原因被抓了起来,沙依然虽然没有被抓,但她担心地嘴巴都起泡了。
阮瑶用安慰秦浪的话同样安慰沙依然。
沙依然跟秦浪一样不相信,可现在暴风雨过去了:“阮瑶,你真是太厉害了,你当初说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
阮瑶:“不是我厉害,厉害的是人民解放军,他们永远是最敬爱的人!”
秦浪则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阮瑶肯定不会承认:“我怎么可能会早就知道?我只是相信组织、相信国家。”
风雨过后便是彩虹,国家终究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强大。
秦浪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便没再问。
军方接管了基地后,基地的工作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阮瑶原本还想联系吴厂长,跟他再次联手合作,只是吴厂长那边出了一些事情。
阮瑶看吴厂长这边没法合作,于是便主动去百货商场找他们的经理谈合作。
以前生产队的柳编产品卖得很好,后面虽然出过一批仿冒产品,但质量不如阮瑶做的,后来渐渐就没市场了。
如今阮瑶东山再起,百货商场的经理看了产品质量后,立即定了一万多元的货。
看阮瑶出去一趟就拿到了一万多元的订单回来,基地的人都很高兴。
混乱之后,大家更珍惜现在安定的生活。
工厂的人都很齐心合力,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各种小动作。
产品上了百货商场后,卖得很不错,紧接着又定了两万多的货。
两个订单下来,工厂的手工艺人们顿时赚得盆满钵满,只是跟生产队不一样,这是基地的工厂,所以有部分收入要划给基地。
可就是这样,工人们依然赚到了不少。
所有人都很感激阮瑶。
“之前没有订单就先建工厂,我其实很担心会亏了。”
“我也是,尤其是郑书记被抓起来那会儿,我担心得饭都吃不下,总担心我们也会被抓起来。”
“说起来还是阮厂长有本事,做事雷厉风行,还有那一口英语说得太厉害了,现在还没去广交会就拿到了这么多订单,真是太佩服她了。”
阮瑶没有因此骄傲,她带领众人一边接订单,一边准备广交会。
就在众人准备去广交会时,温宝珠过来基地了。
而且是哭着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秦浪:广交会到了,我的生日也要到了,转正还会远吗?
第70章
阮瑶没想到温宝珠会突然过来基地。
听到勤务员小刘过来通知她,她还愣了一会儿,然后才跑去门口接温宝珠。
她远远就看到温宝珠不断用袖子擦眼泪,等走近被吓一跳,温宝珠双眼肿得就跟核桃一样:“宝珠,你怎么了?”
看到阮瑶,温宝珠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意再次决堤而出:“阮瑶,我……”
她哭归哭,却咬口不说原因。
阮瑶一看她的样子,再联合最近发生的事情,心里便猜到了答案。
她上前拉住温宝珠:“走吧,回我住宿再说。”
经过这一年来的历练,温宝珠也不再是温室之花了,她很快再次擦去眼泪,点头:“好。”
回到住宿,阮瑶打了水给她,又去倒水拿点心:“你先喝口水再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宝珠从昨天知道家人出事后就没吃过任何东西,这会儿也干渴得难受,她一连喝了两大杯才停住。
“这事情本来不该来麻烦你的,只是我太害怕,我要是不找个人说说话,我肯定会憋疯的。”
要是换做以前,说不定她就大大咧咧说出来,可现在她知道这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接着温宝珠把事情告诉了阮瑶,她当初突然被家人安排过来边疆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过来边疆之后又联系不到家人,后来等她联系上了,却是远房的亲戚写信告诉她,说她家人,爷爷奶奶父母,连同大伯叔叔们一大家子都被抓走了,送去农场劳改,信里面还让她别回京城了,也别想着救家人之类的,好生过自己的日子。
家人在受罪,她又如何能好生过自己的日子?
她昨天收到信后就一直担心,想到最近听到的各种被抄家枪毙的消息,她吓得几乎晕死过去,她很想找人说说这事情,要不然她肯定会憋死,可生产队的人她谁也不敢说,所以才大老远跑过来基地。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阮瑶的瞬间,她的心就安定了不少。
阮瑶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父母家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抓去农场,可为今之计是一动不如一静,就跟你那位远房亲戚说的,你不能回去,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过好你的日子。”
被送去农场就是日子苦了一点,精神身体受折磨,但好歹人能活着,只要能坚持下去,最终都能放出来。
温宝珠过来这边也不是想让阮瑶给自己想办法,所以听到她这话自然不会怪她:“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我家人这样,我怎么能安心?”
阮瑶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家人就是不想你掺和其中才让你过来边疆,只有你好好的,他们才会放心,如果连你也出事了,你爷爷奶奶年纪那么大,说不定会更遭受不住打击。”
温宝珠是幸运的,在这普遍重男轻女的年代,她的家人却如此疼爱她,知道要出事提前把她安排好。
温宝珠想到家人,再次哭了一升的眼泪,但最终还是被阮瑶给说服了:“我知道了,我不会乱来的,不过我能给他们寄东西吗?”
阮瑶想了想:“现在还是不要,到明年再说。”
如今正在风头上,而且东西寄过去了也未必能送到他们手里。
话刚说完,娄俊磊就满头大汗从外头冲进来:“温同志……你没事吧?”
娄俊磊听到小刘来通知他,说他对象过来了,他怔愣过后心花怒放,谁知下一刻小刘又告诉他他对象哭得很惨,他吓得脸都白了,拔腿就冲过来。
温宝珠看到娄俊磊,脸上露出了一抹羞敛:“我没事了。”
两人刚确认关系不到两个月,更奇葩的是这中间过程两人都没见过面,所以这会儿说是对象,其实还很陌生。
娄俊磊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你眼睛肿得跟凸眼青蛙一样,都这样怎么会没事?”
阮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