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呢?”
桑渔指了下夏桑纯,说:“这不就是吗?”
谢骏哑口无言。
桑渔笑着反问他:“你就说是不是姐?”
“……是。”
谢骏憋屈,却不敢说这个是老姐姐。
方棠和叶子博都忍不住笑得很大声。
夏桑纯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她连夏桑渔的微信都没有,平时两人沟通也只在家庭小群里,在网上客套得如同陌生人。
叶子博的妈妈给几人留了一张小圆桌,桑渔的左手边坐着方棠,右手边坐着商陆,桌上都是开胃小菜,凉拌泥螺、炒螺、套肠、海蛎煎和发菜花蛤羹,叶子博去冰箱里搬来了几瓶啤酒,啤酒盖接二连三地往桌沿一磕,就都打开了。
桑渔小抿了一口正冒着气泡的啤酒,是略带苦意的麦香味,方棠不怕冷,又去找叶妈拿了冰块,往啤酒里扔。
谢骏瞥了方棠一眼:“你不是说主播要保护嗓子吗,又吃冰又喝啤?”
“我高兴。”
方棠举起了杯子,示意大家一起碰杯,她给的庆祝理由是:“为我被调去了垃圾节目组庆祝,从今以后我就是真正的深夜主播了。”
谢骏嗦了口泥螺,嘴贱道:“是正经的吗?”
商陆怕他被方棠打,手肘碰了下他,说:“方棠是编制内的主持人,你当我们电视台还有深夜付费栏目么?”
谢骏“哦”了一声:“说的也是。”
方棠则有些奇怪地看着商陆:“商医生,没想到你还有说人话的这天。”
商陆也笑:“我只是说了实话,方主播是能者多劳,才会被调去了新节目组。”
方棠抖了下鸡皮疙瘩:“商陆,你是不是有求于我?怎么突然讨好我?”
商陆但笑不语,看得方棠心里毛毛的,她转身抱住了谢骏,说:“完了,商陆也看上了我的美貌,他都开始讨好我了。”
谢骏安慰她:“想开点,他可能是看上了你的好闺蜜。”
谢骏真的只是开个玩笑,毕竟商陆和桑渔认识了这么多年,关系好得跟亲姐弟也没差了,怎么可能会突然变成爱情呢?
桑渔装作没听到这话,转头问叶子博:“你和你女朋友怎么样了?”
“分了。”
“不结婚了?”
叶子博哭笑不得:“夏工,我还年轻,本来就没有近期结婚的打算。”
谢骏惆怅地说:“我就不一样了,我想结婚,我爸妈也想我结婚,只可惜,我没对象。”
“你呢,糖糖。”
方棠坚定地摇头:“近三年肯定不会结婚的,婚姻需要慎重,至少得 30 岁以后再做决定吧。”
36 岁的未婚女很有感触,夏桑纯点头表示赞许:“乱结婚会毁了一生的,遇到不好的男人,一辈子就都在吵架,真可怕。”
方棠很想说,姐,你没结婚也天天在吵架呢。
谢骏问他身旁的商陆:“你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商陆笑:“什么时候缘分来了,就什么时候结婚,婚姻只是人生可选择的一个阶段,随缘吧。”
桑渔听着,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他们对婚姻的态度是一致的,他并没有很慎重地向她提出结婚的请求,更像是性和荷尔蒙的吸引,而传统家庭长大的商陆不能接受不正当的关系。
她有些遗憾,他被资本主义荼毒了这么多年,居然一点都不开放。
谢骏替他堂哥问桑渔:“你呢?小鱼,现在好多年轻女孩都怕结婚的。”
方棠怼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男的,你当然恨不得马上结婚,找个老婆伺候你,好让你天天大爷似的,两手一摊,就去给母猪接生。”
谢骏委屈死了,不敢说话了。
桑渔并不抗拒婚姻,尽管她父母的婚姻一团遭,尽管她没在周围人的婚姻里看到很多幸福,但她也会尝试结婚的,她的人生是她的,别人的人生只能给她参考意见。
就好像小时候,方棠都告诉她那个长得像蘑菇的东西,是一坨干狗屎,但她还是像头倔驴一样,一脚踩了上去,并在作文里详细描述了她人生第一次踩狗屎的感觉。
她有种感觉,她很有可能会踩上婚姻这团狗屎。
最重要的是,算命说,她会二婚。
也就是说,她如果和商陆结婚,那也肯定是会离婚的。
*
两天后,就是桑渔 27 岁的农历生日。
她小时候看《十月初五的月光》,就想在生日那天去澳门的“十月初五街”玩,她也一直记得剧中说的,十月初五是月光最缺之时,有遗憾,所以阴郁。
两年前,她和商陆就在“十月初五街”庆祝了她的 25 岁生日。
她找出了那张照片,是一张拍立得,她戴着白色的贝雷帽,穿着浅驼色的小开衫毛衣裙,眉眼弯弯地看着镜头,她身旁就是刷了白漆的石头路标,上面写着“十月初五日街”,下面一行是葡萄牙语。
商陆在镜头之外,他替她拍下了这张照片,在空白处写下了日期和一行字:小鱼,生日快乐,随心所欲。
唯一奇怪的是,“鱼”和后面的“逗号”之间的间隔有些大,像是故意空出来的位置。
桑渔给方棠发了个微信:“商陆会不会……暗恋我很多年?”
她莫名有些害怕,怕情谊沉重。
当然,她更害怕对方是她自己这种人,三分情谊,七分骗。
方棠回:“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能忍这么多年,合理吗?别多想了,宝,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尝试,就像你一直的想法那样,人生不就是试出来的嘛!你有的是试错的勇气!”
生日那天的早上,桑渔骑车路过诊所的时候,又在二楼的窗户看到了商陆。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风情摇曳的潘金莲,在二楼推开窗,支条砸中了路过的西门庆的桥段,而她也像西门庆一样,被勾引得推迟了去动物园上班的时间,上了楼。
商陆问:“你想得怎么样了?”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嗯。”
“商陆,你为什么想跟我结婚?”
商陆目光坦诚:“因为喜欢,就像你的喜欢一样,你也喜欢我,这种喜欢,可以是喜欢身体,喜欢共同的回忆,喜欢相处的感觉,也可以是喜欢小猫小狗,喜欢花花草草。”
他很平静:“我们很合拍,无论在哪一方面,只是,我不能接受那种关系,所以,选择结婚。”
“你不怕吃亏吗?”
他笑:“从社会层面来讲,男人大概率是婚姻的既得利益者,吃不了亏。”
“所以,你这是在劝退想结婚的女人吗?”
商陆摇摇头:“不管是什么样形式的婚姻,双方都有利益知情权。”
桑渔很坦诚:“老实说,我从来没想过跟你结婚。”
“嗯,你只想睡觉。”
她深呼吸:“商陆,我很穷、很自私的,如果我和你结婚,我才不会吃亏。”
商陆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身体的血液在慢慢地上涌,他觉得,两年前就买好的那个钻戒,或许可以派上用场了。
桑渔先拿出了那张拍立得,先问:“你当时空出了这里,想写什么?”
商陆眸光微顿,停在了空白处的那行字上。
他当时想在那天求婚,等成功后,就补上“吾妻”。
——“小鱼吾妻,生日快乐,随心所欲。”
土不土的,他并不在乎,反正他写的时候,把他自己感动得都快落泪了。
只可惜,她根本不肯给他机会求婚。
第25章 嫁妆小偷
这一年的农历十月初五,夏桑渔 27 岁。
她的生日礼物是一本结婚证,听起来很像一个惩罚。
她谁都没告诉,因为她从小学开始,就是单人户口本,她从大爸家里的户口迁了出来,但也入不了自己家的户口,于是单开一本,自己就是自己的户主。
她带上了户口本、身份证就跟商陆去了婚姻登记处。
等待排队的期间,桑渔问:“你紧张吗?”
商陆摇摇头:“不紧张,一张证而已。”
桑渔问:“那你抖什么腿?”
商陆面色平静:“我只是想踩缝纫机。”
他面不改色地用衣摆擦了擦浸湿手心的汗,被他袖子盖住的手表正在疯狂地提示他心率过高,人工智能着急得都想帮他打急救电话了。
桑渔却很诚实:“哦,那我很紧张。”
“你想反悔吗?”
“那也不是,我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后悔,就像你说的,不过就是一张证,而且,除了我们也没人知道,你还给了我那么多东西和钱,商陆,我感觉,我好像在赚钱卖身,我在给你打工。”
商陆“嗯”了一声,问她:“所以,那天你答应,是因为我说我会给你钱?”
“当然,你不知道你说你银行有很多个三千的时候,有多迷人。”桑渔微笑,“不过,我需要纠正一点。”
她义正言辞:“我的工资不止三千!快四千了!”
商陆说:“嗯,那我也有很多个四千。”
桑渔说:“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动听的情话。”
她转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心脏“砰砰砰”地直跳,她在他的瞳仁里,清晰地看到了她的倒影,他的目光比起平时,更加温和体贴,她甚至在这个被身边人评为“傲慢毒舌 BKing 男”的身上,看到了温柔的影子。
她收回目光,深呼吸,再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你有告诉商阿公吗?应该没有吧?”
商陆摇头:“说好的保密,当然会保密,而且,他年纪大了,接受不了我们这么新潮的结婚方式。”
“说的也是。”桑渔又问,“那你怎么拿到你的户口本的?”
“我爸妈离婚后,我的户口【更. 多. 免. 费. 资. 源. 加. 威. 信. p. i. k. a. j.i.u.0.2.1.1.备.注.来.意】就跟着我妈妈了,我和妈妈都没改国籍,保留国内的户口和身份证,在国外只拿长期居留,我回国本来就会用到户口本,所以我妈在我回国的时候,就把户口本给我了。”
桑渔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那……你也没告诉陆阿姨吧?”
商陆很有耐心:“也没有。”
桑渔安心了:“我也是,这样我们分开的时候,就不会为难了。”
商陆偏头看着她,但笑不语,他想到了一句土话,很想送给桑渔——“没有离异,只有丧偶。”
但太不吉利了,他们都要好好的。
桑渔的手上还拿着一份合同,她和商陆都签了字,是商陆拟定的,然后让她拿去找周律师,让周律师修改的。
商陆在合同里标明了他的财产情况,他愿意将他的婚前财产都变成双方共有的婚后财产,等离婚的时候,桑渔就可以分到一半。
签合同的时候,桑渔纠结了许久,她的财产虽然不多,也就她四位数的工资卡余额和她爸给的十万块转账,但也是她多年努力的成果,她不太想分给别人。
商陆却很善解人意,说他不缺这点钱。
桑渔恼羞成怒,说她也不缺他的钱,大家财产各管各的。
商陆却道:“那你要想好了,常言道,婚姻是女人的坟墓,不婚不育保平安,蠢女人才结婚,离婚要掉女人一层皮,结了婚男人就变了,你不趁着我现在还有点良心,以后就不好说了。”
他像个婚姻调解师:“口头的承诺始终只是空话,在许下承诺的那一瞬间,大多数人都是真诚的,就好像此刻的我,你觉得我们认识了很多年,你很相信我的人品,我答应了你不合适,随时就能分开离婚,但人心易变,领证了在法律意义上,我们就是夫妻。”
“我也没结过婚,不知道结了婚的我会是什么样子的……说不定很变态呢,你还是相信钱吧,还有白纸黑字的公证合同。”
桑渔仅存的良心消失了:“我不结了!商陆,你该不会家暴吧?赌博?嫖娼?然后欠债一堆,想变成夫妻债务,让我共同还债?”
商陆诚恳承诺,他无暴力倾向、无任何恶习,并把这些写成合同条款,注明违约责任。
桑渔再想到这是商陆非要邀请她结婚的,她拿走商陆婚前财产的一半,便也理直气壮了许多。
她原本还想约定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各自债务各自承担,但周律师告诉她,这个约定没什么大意义。
因为现在夫妻共同债务以“共债共签”为主要原则,如果商陆个人对外借债,他不能证明这笔钱用于夫妻日常生活债务等共同债务,那她不用对债务负责;如果能证明,那他们夫妻签的合同所表达的夫妻双方意思自治效力不能及于不知情的债权人,也就是说,如果商陆真的想让她一起还债,就不可能告诉别人,他们签了这个合同,那她一样要对外负责这份债务。
当然,周律师也说了,合同所达成的夫妻债务契约也是有一定法律效力的,能签书面合同、再去公证也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就是全都条条板板的话,他们夫妻会更像一个屋檐下的好朋友了。
桑渔觉得,她倒是不必做得如此决绝,毕竟她还是很想睡商陆的。
留点情谊,增加情趣。
更何况,她总共就几个钢镚,他的钱更多。
桑渔回过神,心满意足地合上这份合同,安心地等待工作人员的叫号。
商陆看到她拿合同的样子,浅笑了一下,忽然道:“你没觉得合同里,少了什么条款吗?”
“什么条款?”
“忠诚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