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忠诚协议，虽然我们是这种关系，但是，我们也要对彼此的……身体忠诚，你说是不是？若一方婚内出轨了、家暴了、一夜情了，就要净身出户，你觉得怎么样？”
桑渔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
虽然她目前为止，没出过轨，和谢久贺在一起也是忠诚不二，但她总觉得，有时候人的情感是无法控制的，她无法保证未来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所以，怎么能让她用实实在在的金钱去承诺呢？
她和夏桑纯虽然出身在同一个破碎的家庭里，她们两人都知道夏正坤出轨了，但她们的反应却一点都不一样，夏桑纯还因此骂过她道德低下、没有良心。
夏桑纯害怕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一心想要撮合天天吵架、打架、出轨的父母，她跟着张榕女士到处跟踪、捉奸夏正坤，用“不认这个父亲”来逼迫她爸回到这个家庭，她也因此习惯讨好她爸，天天怪她妈年老色衰，还不体贴、不温柔，才导致老公出轨，还动不动就去辱骂小三一家，她本人也因此不肯结婚，发誓要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好男人，傻傻相信真爱就不会出轨、离婚。
而桑渔呢？
她根本就无所谓她父母离不离婚，这是父母的事情，她也从不会去指责夏正坤出轨，更不会从张榕身上找他们夫妻关系不好的原因。
初中那会，张榕女士抱着她哭，让她一起骂小三坏女人，骂夏正坤贱男人，让她发誓如果父母离婚，就一定要选择跟妈妈，再跟夏正坤断掉所有关系，不认他这个爸爸。
桑渔只承诺，她会跟着张榕生活，会养她老，其余皆不提。
张榕便怪她冷血无情，疼她这样没心的孩子一点用都没有，她苦苦维持婚姻，就是为了未成年的她。
桑渔也不反驳，她的确没什么心，只觉得他们烦。
关小三什么事？对不起这个家庭的人只有夏正坤。
她也不需要父母婚姻完整，反正她小时候就换过新爹妈了，她也不需要别人可怜，她很会安慰自己的——
“多个爹妈，多条出路。”
而且，离婚了也改变不了夏正坤是她父亲的事实，更何况，他们父女关系很一般，她本来就只打算尽一般的法律赡养义务，离不离婚都一样。
而妈妈是不一样的，她的未来设想里，有张榕女士。
商陆见夏桑渔果断摇头的样子，叹了口气，慢慢地说：“桑渔。”
这次他不连名带姓地喊她了，温柔得让她害怕。
“我有点受伤，不管怎么样，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却拒绝承诺你的ᵚᵚʸ忠诚，不愿接受你违背的后果，尽管我的要求如此低。”
桑渔很坚定：“商陆，我没有良心的，指责我是没有用的！不然我们这样约定，谁违背忠诚协议，谁就立马提出离婚，怎么样？”
商陆：“不怎么样。”
“好吧，商陆，我可以口头上跟你承诺，我肯定对我们的关系很忠诚。”桑渔倒打一耙，“如果你非要签在白纸黑字的合同上，代表你不信我，你怀疑我的人品，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商陆沉默了。
桑渔继续给他洗脑：“而且，忠诚协议的法律效力也很有争议的，签了也没什么用，周律师说了，没有强制法律执行力，有些法院还不受理这类的诉讼呢，夫妻之道，贵在真诚、友爱和彼此信任。”
她抬眼一看，屏幕上已经在闪烁着他们的号码了。
她握住商陆的手，站起来，微笑道：“好了，商陆，轮到我们结婚了。”
后来，等到最高法明确规定法院不再受理夫妻忠诚协议的纠纷后，桑渔忍不住得意地告诉商陆，她当初的决定是多么英明！
*
领证的过程很顺利，没一会，两人就拿到了两本新证。
走出登记处，门口就停放着桑渔的小电驴，商陆握住她的手，给她的无名指戴上了他两年前买好的钻戒，另外的食指和中指各戴了两个大金戒，他还给她的手腕，左右套了两个沉沉的百克大金手镯。
“这是什么？”
“结婚礼物。”
“哪来的？”
“买的。”
“你买的金子花纹还挺复古的。”
“嗯。”
而诊所楼上。
商阿公正翻箱倒柜地找他亡妻留下的嫁妆，他今天正想拿出来回忆他的老妻，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谁偷了？明君，给我叫警察来！这是我老婆留给商陆娶老婆的！！”
明君姑姑靠在门框上，翻了个白眼：“谁会偷啊？家里就三人，你去问商陆不就知道了？”
第26章 老婆
桑渔骑着电驴载商陆回家，快到美食街的时候，她的车速就变慢了，没到街口，她就停了车，对后座道：“你下车。”
商陆问：“为什么？”
“避嫌。”
“我们之前是好朋友，都没避嫌，现在领证了……”
“你快别说了，我们要保持距离，明君姑姑很聪明的，被她知道，我们就完蛋了。”
商陆笑了下：“你现在赶我下车，那商明君女士就一定会知道我们不一样了，你最好像平时一样，或者跟小时候那样和我保持亲昵，她就不会怀疑了。”
桑渔将信将疑，但也知道明君姑姑不好糊弄，可等冲动褪去，她现在最害怕当其他人知道，她和商陆领证之后的反应，会让她觉得压力很大。
她再次提醒商陆，便显得有些冷漠。
“商陆，别忘了我们的保密协议，不能告诉任何人，现在公开，我们就得分开。”
“嗯，我记得。”
商陆并不觉得这话伤人，他还处在新婚的愉悦之中，只要不是现在马上去换离婚证，他都能继续保持愉快的心情。
商陆喊她：“桑渔。”
“什么？”
“别太紧张了。”
桑渔却无法不紧张。
商陆说：“那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什么？”
“你刚刚押韵了，现在公开，马上分开。”
桑渔：“……商陆，不会讲笑话就不要讲，真的很冷。”
她重新启动了小电驴，也忍不住回想了下这个押韵，笑了起来。
“我以前本来想选文科的，要是真的选了，我可能就是歌坛著名写词人。”
商陆说：“也有可能是唱作俱佳的全能艺人。”
桑渔：“那第一个哭的肯定是你，因为我当明星了，要对粉丝负责，才不会跟你结婚。”
“怎么不会，你没当上明星就已经学会隐婚了，粉丝不会知道的。”
桑渔无语：“你比我还入戏。”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诊所门口。
桑渔被他插科打诨了一番后，就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但她也没下车，只朝着诊所喊话道：“商阿公，我只请了半天假，下午还要去工作，比较忙，先走了哈，我晚上再来！”
商阿公闻声出来，只看到了她略显慌张的背影，一溜烟，就拐进了她家单元门小道了。
“她怎么了？”阿公脱下医用手套，依旧探着半个身子，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商阿公说：“很少见到小鱼这么着急的，她都很淡定的，小时候闯街，差点被车撞到，都面不改色地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哎哟，你不知她有多可爱，小小一个人，那司机不占理还骂骂咧咧，她看到我，也不哭，张嘴就是甜甜的‘阿公～我要叫警察蜀黍来～’。”
商明君看见她爸在模仿小桑渔说话的嗲样，嫌弃地“嘶”了一声：“爸，可以了，有点恶心。”
商阿公的重点是“警察”，他老妻的东西丢了，明君说的对，应该就是商陆这死仔拿的，但他拿这些能干什么呢？送人？
他嘴巴又毒、脾气又坏，从小就没几个朋友，更不用说女性朋友了。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小鱼。
他们俩早上还鬼鬼祟祟一起出门了。
商阿公斜了商陆一眼，又问：“你这把小鱼怎么了？她跑得这么快干嘛？我劝你别把她惹走了，你没了唯一的朋友就算了，我可不能没了这个孙女。”
商陆澄清：“阿公，我还有其他朋友的。”
商阿公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屁，她小时候一跟她妈去外婆家，不在这条街转，你一天能在二楼那窗户露脸几百次，眼巴巴地等她回来，还装模作样窗前弹琴，不就是想吸引她抬头吗？我是你阿公，你有几根骨头仔，我都知！”
商明君也笑他：“其实你和小鱼不太搭，她从小就朋友多，鬼主意也多，人也可爱，成绩还好，而你呢？臭屁傲娇不讨喜，自以为是，跟你爸挺像的，所以当初你妈想出去追求自由，我是举双脚赞成，但你比你爸好点。”
商阿公倒是被她这话撺掇出火气来：“你就不盼着你哥和你侄子好，你哥你嫂子，就是被你搞离婚的！”
商明君才不在乎这话：“对对对，都是我让我哥不关心我嫂子，还说伤人的话伤害嫂子，我操控了我哥，我可真厉害。”
她说着，转头看着商陆，继续道：“你得庆幸，你爸妈离婚后，你妈还肯要你，管着你，爱着你，这样才让你的性子好了些，你要真跟你爸那臭脾气生活这么多年，肯定更不讨喜，那你跟小鱼就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商陆心情好，没理会这两人左右夹击的冷嘲热讽，他想上楼去，独自一人关在房间里，好好地欣赏一会他热腾腾的结婚证。
商阿公却不让他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还没说呢，刚刚小鱼为什么躲躲闪闪的？你们有什么秘密？”
“没秘密。”
“我们不信。”
商陆转过身，知道不说点什么，就躲不了了，他黑眸盯着阿公和明君姑姑，无声地叹口气：“你们真的想知道？”
商阿公点了点头。
商陆故意犹豫：“可是，我答应桑渔不说的。”
商阿公激动得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放心告诉阿公，阿公是什么人啊，整个山洲嘴巴最严的人！拿老虎钳都打不开我的嘴！小鱼肯定不会知道你偷偷告诉了我的。”
商陆又装模作样地看向了商明君。
明君姑姑不得已也发誓：“我肯定保密，要是……要是我泄密了，我老公屁股长疮！”
商陆笑了下，轻咳一声：“这件事有点大，那我说了之后，你们不能骂我，打我。”
商阿公笑得满脸褶：“真是的，快说吧，你都多大了，阿公还能打骂你不成？再大的事，你都有自己的决定权，何况那是小鱼，阿公看着长大的，我和你阿嬷都很满意的，不就是拿你阿嬷那东西去追求女孩子……”
商陆点点头，忍着笑，和商阿公各说各的：“你们知道的，人有三急，桑渔再不跑快点，就拉裤子里了。”
“你们才相过亲，小鱼家里……”商阿公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他听清了商陆说的话，气得血压上涨：“这就是你说的秘密？！”
不等商陆点头，他就转身走到电视架下，操起鸡毛掸子，颤抖着手：“你个死仔玩我？！”
“明君！叫警察！”
五分钟后，商陆就跪在了商阿嬷的照片前。
商阿公颤抖着手，手上拿着布，慢慢地擦着相框的玻璃，隔着冷冰冰的触感，抚摸他老妻的脸。
他抹了下老泪：“老婆，我对不起你，你走了，我连你的嫁妆都没守住，你说要让我亲自给商陆的老婆，可是，好好的大金子不见了，是我没用，我看商陆这辈子要打光棍了，没有这些金子，谁还愿意嫁给他！”
商明君磕完了瓜子，拍了拍手，过去拿走她妈的照片，说：“行了，我妈都看累你假哭了，你就问商陆拿去哪里了呗。”
商阿公：“商陆，你对你阿嬷说！”
商陆郑重地给商阿嬷上了香，再磕了头，他不能说实话，但也不想在阿嬷面前撒谎，只说：“我没有对不起阿嬷。”
商阿公大怒：“那你就告诉你阿嬷，你拿去干什么了！！”
商陆闭上眼，双手合十，虔诚地跪着，在心里默默地感谢故去的阿嬷，告诉阿嬷，他把她留下来的婚戒和龙凤镯送给了她的孙媳妇，他和桑渔已经领证结婚了，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夏桑渔的丈夫，以后他会好好地当小鱼的老公……
他说到最后，才出声道：“阿嬷，冥冥之中，一定是你在保佑我，孙儿商陆给你上香了。”
商阿公见他不说话了，皱眉：“然后呢？你怎么不说了？”
商陆：“我已经说完了。”
“你说什么了？就这一句话？”
“当然不是，我已经在心里告诉了阿嬷所有秘密，阿嬷说她知道了。”
“你不大声说出来，你阿嬷怎么听到？”
商陆理所当然：“我阿嬷做鬼了，有神通，怎么会听不到？”
商阿公气：“你才是鬼！你阿嬷去天上了，是仙女。”
商陆笑了下：“哦，仙女啊，那肯定更能听到我的心声，是吧？阿嬷。阿嬷都在笑了，阿嬷已经同意了。”
谁的遗照不笑！
商阿公气得说不出话来。
商明君也真的有些生气了：“商陆，阿嬷留下来的东西不能开玩笑，阿嬷是给你了，但是你至少要让阿公知道，你拿去做什么了！知道你主意大，但别伤阿公的心，他和你阿嬷的感情，你是知道的。”
商陆抿了抿唇角，也不敢再开玩笑了。
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阿公，姑姑，你们信我，我不会乱来的，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只是，我现在的确不太方便告诉你们，就像你们说的，我年岁不小了，我也见过我爸是如何搞砸了一段感情，我不会再走他的老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