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跟我说,感情需要真诚,需要付出,还要学会如何好好说话,一段健康的感情应该是坦诚的、无畏的,而藏着掖着的感情肯定无法长久,道理我都知道,但我喜欢的人,她有她的性格和顾虑,她和我出生在不一样的家庭里,她对感情的看法和我不一样,我既然想要她,想她喜欢上我,就只能在她的安全舒适圈里,按照她的方式,和她慢慢相处,让她信任我,直到……爱上我。”
空气微微静默一瞬。
商阿公背起手,叹了口气,只道:“知道了,行了,就你还想人家喜欢你,连个执医证都没有,别跪了,赶紧去读书!明君,他刚刚满嘴他妈说,他妈说,这现在网络上被叫什么来着?”
商明君:“啃老妈宝男!人嫌狗厌的。”
她看了眼今天的日历。
虽然,桑渔对同学朋友不过十月初五的生日,但她还是记得,今天是小鱼生日。
商明君打了个哈欠,边说边回房间:“你姑丈今晚正好也回来了,可以给小花童过生,你跟小鱼说下,晚上咱们出去吃,我去打个电话订蛋糕。”
客厅只剩商陆一人了。
他笑着再看了眼阿嬷的照片,又磕了个头,才回到卧室。
他先是掏出结婚证,看了许久,然后,慢悠悠地拿出手机,找出夏桑渔的微信头像,通知她今晚过生日。
桑渔正在卧室里,思考着要把这些值钱的钻戒、金戒和金手镯藏在哪里,才不会被她妈妈发现。
她想了会,先把金子藏在床底下的小箱子里,打算下楼买个大锁锁住。
结果,走到客厅的时候,抽空看了眼微信消息,吓得差点没把手机摔了出去。
商陆说:“老婆……”
她察觉到有人来,立马用手遮住了字。
夏桑纯正端着一盘橘子,从桑渔旁边路过,偷瞥了眼被她遮住的屏幕,看不清楚,但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了关键字眼。
她一脸嫌弃:“夏桑渔,你几岁了?还跟小学生一样网恋啊?叛逆期还没过啊?没结婚,在网络上跟谁喊老公老婆的?没点病,我不信。”
第27章 生贵子
桑渔在楼下的五金店买了个大锁,回去后,她打开箱子再检查了一遍,压在金子下面的就是她和谢久贺的那些零碎东西,之前被她一棍子捅到了床底最里面。
但今天为了藏住金子,她不得不忍着羞耻,再翻出这个箱子。
她犹豫了一会,觉得不太妥当,但目前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将就下,如果藏在衣柜里,没两天就会被打扫卫生的张榕女士找到。
桑渔下午的确还要去工作。
糖尾动物园的一体化设备搭建完成后,还需要她每天试运行,测试进出水水质,再根据水质结果,重新调整药品比例,加药品,增大水量,直到最后验收。
设备的搭建是工人在做,但是很多工人对设备不熟悉,厂商那边也派了人来指导,桑渔也得时不时过去监工。
他们项目组总共就三人,身兼多职,剩下的就是工地的施工人员。
桑渔到了糖尾公园,看见了正在喂养动物的师太,师太正在喂养石头,石头啃着香蕉,嘴巴一抿一抿的,旁边围绕着好多只小猕猴。
桑渔走了过去,但没进去,只趴在了笼舍的栏杆上。
师太回头看她,笑:“夏工,你来上班啦,早上我做了馒头,本来想带给你的,方师傅说你今天请假了。”
桑渔朝着另一个笼舍的小猪招手,猪猪没理她,反倒是散养的几只母鸡朝她跑了过来,她身后笼舍的矮脚马也发出了声音,头探出栏杆,她听声转头,摸了摸小马儿的头。
她已经不记得她有没有骑过这只矮脚马,但它的断腿就是被游客们骑坏的,要被处理掉的时候,被师太带了回来。
桑渔问师太:“这只新小猪叫什么?”
师太回:“圆珠珠,小家伙可能吃了,以前福珠珠可不爱吃,瘦巴巴的。”
桑渔见石头吃完饭,抬手召唤石头。
石头很聪明,知道她在治理动物园,就对她很亲近,一招手,就朝她跑来,隔着栏杆拥抱了她。
桑渔拍了拍石头的脑袋,说:“你有两颗烤瓷牙,根管治疗了三个,补牙一颗,我比你还多,三个烤瓷牙!商牙医给你治好了,看你现在吃东西多方便,我们都要好好刷牙呐,石头,不然治疗牙齿又痛又费钱。”
师太笑:“商牙医没收我们钱。”
桑渔说:“他现在挂在商阿公名下,阿公决定不收钱,他当然不能收了。”
师太说:“你在说牙医的孙子吗?我说的商牙医就是老牙医。”
桑渔一怔,她下意识地以为商牙医就是在说商陆,根本没想过老一辈的山洲人潜意识里,只认商阿公是商牙医。
她面上淡定,脸颊的温度却不自觉升高。
这对于向来厚脸皮的她来说,算是一个少见的体验了。
桑渔把这归因于,初为人妻后遗症。
今天冲动领证,又被商陆的那一声“老婆”吓到,她后面的状态都不太对。
来糖尾的路上,她满脑子都是之前看过的离婚题材的电视剧和电影,她这该死的记忆力还会在脑海中浮现一些台词和短句,比如“人们多半在狂热中结婚,到头来造成一生的懊悔”,再比如“结婚就是一种巡礼,一种炼狱”。
可是,和她结婚的那人是她的好友,商陆。
她自己也把结婚当作人生可体验的一种选项,她知道大概率是屎,但她不怕踩屎,何况现在这个屎盆子还镶金了——两个大金镯。
师太仰头看着半山上正在施工的动物园,她没注意桑渔的沉默,只笑了笑,有些感慨:“其实你叫的也没错,都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以后诊所也只能是商牙医的孙子开着了,我这个动物园里都是老家伙,我现在还能管管,以后有了新家伙,也只能让年轻人来。”
“以前动物园刚建起来,我想着华侨钱都投了,那不仅要养好这些家伙,更要让很多人来看动物园,一天几千人,后来,我唯一的念头就是给它们养老,人和动物都会老的,老了都想有个依靠。”
桑渔不擅长安慰,她陪师太坐了一会,就打算上山去工作了。
她走了一半,又蹭蹭蹭跑回来,神态虔诚,目光真挚:“师太,能否为我求解个签?”
桑渔全身上下的现金只有一张 50,她站在大殿里,忍痛往功德箱里投。
师太哭笑不得:“有心就好。”
桑渔便开始跪在蒲团上,闭眼摇签,用方言默念:“信女夏桑渔,年 27,现住山洲,生于农历十月初五早晨六点半,请仙娘娘以梦点化世人,信女求问姻缘……事业也一起问!”
曾经有人调侃,这是生在本省的人出生就会的技能——求神拜佛。
桑渔听到竹签落地的声音,便睁眼,弯腰捡了起来。
上吉签。
师太念了上面的签诗:“天开文运选英豪,万里鹏程……”
她笑着解释道:“你这个都是好兆头,名大贵,财大利,谋望事,大可喜,婚姻良,生贵子,说你不管求什么,功名、财富、婚姻、健康都是十分顺利。”
桑渔说:“前面都好,生贵子,就算了。”
师太也只笑:“事在人为。”
桑渔想想也是,生孩子,可不就是事在人为嘛……
恰好商陆见她一直不回复微信,便打来了电话,她接了起来,直接了当:“商陆,我觉得我们得避孕,你说呢?”
她语气微微严肃。
商陆那头默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生孩子,要避孕,就那个,男的要的那个,我现在在道门重地,不想玷污神佛耳朵。”
商陆叹了口气:“你好狠的心。”
桑渔不解:“我怎么狠了?”
她走出了紫竹庵,有点生气:“让你戴套就狠了?我们分开两年,你干了什么,床品都变差了么?等你婚检报告出来,麻烦给我看下。”
商陆笑:“哦,安全套啊,听你那个严肃的语气,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去结扎。”
桑渔无语:“那商阿公会追杀我的。”
商陆却好像很无所谓:“手术了也没什么,很多人都没学会做父母,孩子出生了,也是来受苦的,我们不生孩子就不生孩子,毕竟,我们连自己的人生都还没过好,也当不好父母的。”
桑渔只说:“不要想太远了。”
商陆“嗯”了一声,接话道:“那说点近的,你刚刚去拜娘娘了吗?”
桑渔点头:“对呀,我求了个签,问的是我们的婚事。”
商陆顿了一下,才问:“怎么样?”
他的嗓音有着不易察觉的僵硬,声线微哑。
桑渔快步进了动物园,先跟安装风机的师傅打了个招呼,然后说:“是正缘。”
商陆提起的心这才缓缓落地。
她笑:“是个上吉签,什么姻缘、事业、财运都很好,黄主任手上压了两个项目,想甩给我,我上次都拿糖尾的项目推了,这么一看,我还是可以接的,我成为主任,指日可待。”
电话那头的商陆正在菜市场买菜,准备大展厨艺,为他的新婚妻子庆生,他挑选了八只龙虾,让阿姨称斤结账。
等待的期间,他问:“黄主任想给你什么项目?”
“一个是之前跟你说过的厕改项目,另一个是私人海滩的民宿污水处理,你记得我们以前去看过的蓝眼泪吗?”
“记得。”
“就是那里的海滩,现在还没到蓝眼泪的季节,夜光藻不出现,我们下次再去看吧。”
“好。”商陆自然而然地顺着她开的话题聊下去,就算谈的是他并未涉及过的,她的工作领域,“那边海滩、海水被污染,蓝眼泪还会消失么?”
“不会,你忘啦,我跟你说过的,之前就治理过了,就是我们省环设院做的工程,现在是要给民宿酒店加水处理设备。”
商陆笑了一声:“没忘,就是因为没忘记你看不到蓝眼泪,只看到一片赤潮,不停哭的样子,所以才问你海水污染的事。”
桑渔纠正:“我没哭,我是发誓,等我有钱,要买下山洲海湾,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不让他们污染蓝眼泪。”
商陆赞扬:“理想伟大,鄙人愿出点薄钱,赞助夏工的伟大梦想。”
桑渔:“钱呢,你还是可以给我的,梦想的话,环设院已经帮我完成了,我们明年四月,就去看蓝眼泪,方棠也想去,还有谢兽医,还要问问商阿公,以前都是他带我们去的。”
然后,她听到商陆问:“所以,这是你回省环设院工作的理由吗?”
桑渔也不知道答案。
只是毕业前,她看到省环设院招聘的信息时,脑海里就浮现出他们曾做过的案例,他们重现了蓝眼泪。
她想到了幼年时,商阿公带着她和商陆,大半夜偷偷摸摸、违规载人,三人挤在了他的出诊小电驴上,迎着初夏的海风,一路兴奋到山洲湾。
那里有着一片蓝色的荧光海,就连沙滩上也散落着荧光带,她赤着脚追着荧光带奔跑。
商阿公坐在沙滩上,笑着看他们,眼圈却是红的。
桑渔记得,那是商阿嬷刚走的第一年,很多人都说,阿公一下就老了许多。
她坐在了商阿公的身边,商阿公让她和商陆许愿,说这是蓝色的星星,叫许愿星,让他们一起许愿,让星星带着愿望和他的话,去找天上的商阿嬷聊天。
再后来呢。
游客越来越多,山洲也越来越好,但山洲湾不好了,看不到蓝眼泪,唯有污染后的赤潮。
电话里的商陆继续说:“知道阿公为什么那么疼爱你吗?你们有缘分是一回事,但也是因为你太招人疼了。”
他笑意难止:“阿公都以为你哭是小孩贪玩,难过看不见蓝眼泪了,结果你哭得那么惨,却说没有了星星,以后商阿公还怎么找商阿嬷聊天,一句话就把我阿公搞崩溃了,你们两人抱头痛哭,姑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桑渔说:“阿公是觉得你太招人恨了,他那么伤心,你还在那说,这不是蓝星星,是夜光藻,是海萤,阿嬷已经去世了,本来就不可能一起聊天。”
商陆并不在意,只说:“你招人疼就好了。”
他话绕了回来:“你怎么不回我微信?”
“不想回。”
“为什么?”商陆声音里的笑意越发浓重,“唔,是因为我叫你老婆了吗?”
桑渔不想理他,耳朵有些烫。
他又叫:“老婆,老婆,老婆……”
明明隔着手机,相距十多公里,她却觉得他的气息轻轻地、慢慢地从她耳畔拂过,有些酥麻的痒。
桑渔强自镇定:“叫吧,想叫你就叫。”
“那你也叫我老公。”
桑渔试着张了张嘴,有些困难。
但明明,她一直都是过嘴、不过心的,“老公”、“爱你”、“亲爱的”、“宝宝”这些词,对她来说,就是哄人、减少麻烦的安抚话。
商陆说:“我这是第一次叫人老婆,但有些人,我就不知道了。”
桑渔:“那你还挺洁身自好的,那个,我有点急事,先挂电话了,再见。”
商陆也没跟她计较。
因为真计较起来,会先把他自己气得英年早逝。
他只道:“今晚别忘了吃饭,刚刚遇到你妈妈了,她也在菜场买东西,要给你过生,我说阿公和姑姑也想参加你的生日宴,最后就变成,在我家做饭,我家吃了。”
“我妈同意了?”
“不知道,但她的菜被我拿走了,她的人,被明君姑姑拉去打牌了。”